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鄉愁
楚恒回到家時，已經是五點多鐘，一輪紅日斜斜的從天邊升起，朦朧紫氣一閃而逝。
楊桂芝也早早地就醒了，楊清跟任玲玲今兒一早就要走，昨兒晚上得了倪映紅吩咐的她，要起早去護國寺買早點。
倆人正好在巷口撞見，昨天都沒怎么休息好的他們皆是一身疲憊，于是僅僅簡單的打了個招呼，說了幾句話，便哈欠連天的錯身而過。
楚恒進院回屋，一開門就瞧見炕上在一個被窩里相擁而眠那倆人，頓時無語的丟過去一個白眼。
都不背人了是不？
雖說領證了，可婚禮不還沒辦嗎？
做做樣子也好啊！
不知羞恥！
某位剛訂了婚就把對象給辦了的狗東西在心里強烈的譴責了一番小老弟兩口子后，搖搖頭回了東屋。
倪映紅這時還在睡，四仰八叉的仰躺在床上，一條玉腿還露在了被子外頭，嫵媚多嬌的俏臉上泛著似有似無的甜美笑容，也不知昨夜做了什么美夢。
昨天幾乎一夜未睡的楚恒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旋即迅速的脫下衣服丟到一旁，上床鉆進了被窩，疲憊的閉上了眼，很快就響起了鼾聲。
感受到身邊突然多了具火熱的身子，倪映紅迷迷糊糊睜開眼，蹙著眉湊到滿身酒氣的丈夫身旁聞了聞，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話后，便熟練的滋溜一下鉆進了丈夫懷中，美美的枕著他的胸口睡起了回籠覺。
六點半。
知道楚恒昨夜沒怎么睡的楊桂芝特意晚了一會才過來叫這對小兩口起床。
又等他們磨磨唧唧的洗漱好，都快七點了一屋人才吃上早飯。
為了讓任玲玲品嘗一下四九城特色早餐，倪映紅讓楊桂芝買了不少東西，面茶、豆汁、炒肝、油餅、包子、焦圈、炸糕、油餅等，那叫一個齊全，擱棒子那頭都能叫滿漢全席了。
楚恒坐在餐桌前，瞧著都快擠滿桌子的各色早餐，一度懷疑這是媳婦饞了，找由頭奢侈一把。
畢竟，像面茶、豆汁、炒肝這類的東西，外地人還真不一定吃得慣。
“來，玲玲，嘗嘗這個豆汁。”
“還有炒肝，這個我特喜歡！”
“焦圈好吃不？”
餐桌上，小倪瘋狂的向剛認識沒幾天，卻好的跟親姐妹似的任玲玲瘋狂安利著自己的最愛。
任玲玲盛情難卻，只能皺著小臉喝下泔水似的豆汁，吸溜著蒜味極濃的炒肝，要不是有幾樣還算不錯的東西壓著，這頓早餐她都得吃吐嘍。
她瞧著滋溜溜的喝著豆汁，時不時地再來上一口臭豆腐的楚恒兩口子，眼神中透著憐憫。
這皇城根兒底下的人，也沒吃過什么好東西啊！
瞧瞧這些東西，要么酸了吧唧，要么臭了吧唧，要么就是下水，有點正經東西沒有啊？
就這樣時間很快來到七點半。
他們終于吃完了這頓豐盛卻又感覺有些寒酸的早餐。
正收拾殘局之際，杜三就帶著幾個小兄弟開著輛大卡車風風火火的過來了，要送楊清回去。
“車在外頭呢，什么時候走啊？”
“這就走，您受累了，三哥，還的折騰您一趟。”
“嗐，自家兄弟客氣啥，這縫紉機是你的吧？來來來，哥幾個，先把這個搬車上去。”
“慢點慢點，可別磕了！”
幾個人一塊動手，很快就把楊清買的那點東西搬上了停在巷口的一輛破破爛爛的老卡車。
“來，玲玲，這個你拿著，不是什么好東西，就一點吃的，給家里帶的。”
巷口，倪映紅將昨天連夜準備的一個布袋塞進任玲玲手中，里頭有糕點，有蜜餞，有午餐肉罐頭，還有奶粉。
按常理來講，農村親戚來城里了，大多都是給拿些舊衣裳，或者給些錢，可楊清現在不缺這些，他們也就只能送些不常見的吃的了。
“哎呀，嫂子，不要，我們不要，你快拿回去。”幾天里見了世面，也知道夫家的家底是什么樣的任玲玲卻不愿意收這些，她覺得自家已經受了太多恩惠，實在不好意思再收。
“讓你們拿著就拿著，家里不缺這個。”楚恒嫌這倆人磨嘰，不由分說的將被二女推來推去的布袋子搶了過來，塞進楊清手里。
“那我就拿著了，哥。”楊清抱著東西咧嘴笑了笑，心里已經開始計劃著回頭要打幾只兔子野雞送來，先還了這份人情，至于其他的，只能慢慢還了，要是這輩子命長點，興許還能還的上…
“清兒。”
楊桂芝這時走上前，臉上的笑容里透著農村人的質樸與醇厚，她從衣服兜里拿出一個紅包塞給楊清，里頭有她昨天特意跟倪映紅換的五張嶄新的一塊錢，她一個月的工資，蘊含著血脈親情與對三舅姥爺的感激：“你結婚俺就不回了，這個你拿著，是姐的一份心思。”
“謝謝姐。”楊清知道這是份子錢，笑嘻嘻的接過來，可一到手就趕緊有點不對，他這段時間就跟錢打交道了，一捏薄厚就知道是多少，于是連忙打開看了眼，見竟然這么多，趕緊又送了回去：“這我不能要，姐，太多了。”
“咋就不能要？趕緊拿著，要不姐生氣了！”
“您生氣我也不能要。”
姐弟倆正推讓著，楚恒又伸手搶走了紅包，重新放回楊桂芝手上，笑道：“行了，桂枝姐，你就甭跟他磨嘰了，回頭他結婚的時候咱都去，到時候您直接上賬不就完了。”
“啊？俺也能回去啊？”本還遺憾不能回去參加弟弟的婚禮的楊桂芝頓時驚喜莫名，聞言忙道：“可俺要是也走了，家里那些牲口咋辦啊？”
“讓別人幫著喂唄。”楚恒沖她笑了笑，便轉頭對楊清小兩口說道：“行了，時候不早了，趕緊出發吧，杜三他們今兒還得回呢。”
“唉，那我們走了。”
“嫂子，哥，桂枝姐，到時候你們早點來。”
小兩口與他們依依惜別后，轉頭上了大卡車的車廂，隨著一陣轟鳴，留下一串尾氣，漸行漸遠。
隨之楚恒他們就趕緊回屋，準備拿上東西去上班。
就在他們拿著各自的包要走的時候，楊桂芝卻扭扭捏捏的叫住了這二人。
“那個，恒子，映紅，俺想跟你倆商量個事。”
“怎么了？桂枝姐。”小倪挺著大肚子疑惑望過來。
楊桂芝紅著臉，很不好意思的道：“俺…俺想跟你們要點票，想給三爺他們買點煙酒回去。”
她了解這兩口子的性格，買票的話他們肯定不會要錢，所以她就沒提買的事，那樣太假了。
“嗐，要什么票啊，家里煙酒多的是，您挑點拿著就行了，浪費那個錢干嘛。”楚恒笑道，現在他家三五不時的就有人來送東西，尤其是煙酒這些，有時候他都得往老丈人跟二叔家搬，要不都沒地兒放。
可沒成想，楊桂芝卻說什么都不干，說她自己要送東西，哪有拿他們的道理，最后小兩口實在拗不過，只能無奈的答應了下來，便匆匆出門去上班。
他們早上起得晚，再加上送楊清跟任玲玲，此時都快要到上班時間了，再不走可就要晚太多了。
楚恒開著車一路飛馳，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左突右轉，可謂使盡了渾身解數，卻依舊讓倪映紅遲到了。
“哎呀，晚了五分鐘！”
從參加工作就沒吃到過的倪映紅急慌慌的從車上下來，小跑著進了鋪子。
“你慢著點！”
楚恒緊張的護在一旁，生怕媳婦摔了。
好在意外并沒發生，他將媳婦安全的護送到辦公室后，也狗攆似的出了鋪子迅速開車離去，九點糧食局有個重要會議，他必須要參加的，去晚了他二叔準得抽他。
不知不覺，時間很快就到了十三號，距離楊清的婚禮也沒剩幾天了。
昨天晚上，楚恒他們在家商量了下出發時間，最后由很想出門玩幾天的倪映紅一錘定音，準備十四號就從家里出發，也就是明天，到那先在大城逛一圈，晚上就去楊桂芝那住。
是以，今兒一大早，難得出次門的倪映紅就屁顛顛的開始跟楊桂芝倆人收拾東西，什么吃的喝的穿的抽的，只要是家里多的東西，基本都拿了一些，準備給村里的那些親戚分一分。
跟下鄉慰問似的…
“你們先吃飯，俺去打個電話，讓楊清把俺那屋子拾掇拾掇，這么久沒回去了，肯定臟的不成樣子。”
收拾了會兒東西，又把早餐端上了桌，楊桂芝就跑回屋里，換上那身只有去外面才舍得穿的光鮮衣裳，又拿了五毛錢，便要出門去給家里打電話。
“哎呦，您急什么啊，吃了飯再去吧。”楚恒哭笑不得的道。
“還是先打了再吃吧，要不俺這心里不踏實。”楊桂芝卻不肯，急匆匆的就出了門，她怕怠慢了楚恒兩口子，想早點通知楊清，多準備些東西。
“桂枝姐性子急，你就別管了。”
嘴里塞滿東西，兩腮鼓鼓囊囊的倪映紅口齒不清的說了句，就悶頭接著干飯。
“這也太急了。”楚恒莞爾的搖搖頭，一口旋了半拉饅頭。
不多時。
楊桂芝笑容滿面的回來了，坐下后邊吃邊跟這小兩口說道：“俺都跟楊清交代了，讓他去借床新被子，炕也讓他暖了下，要不然這么久都沒燒過，肯定濕氣重，對了，他還跟俺說，明天晚上正好隊里要放電影，到時候咱一塊看去，就在打谷場，可熱鬧了，跟前大隊的都得去…”
說起老家，已經離家數月的她心中便忍不住泛起思鄉之情，臉上也不由得露出雀躍之色，好似即將歸巢的燕雀一般，心里既期待又惦念。
盡管那地方給了她太多傷痛，可終究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啊，怎能不記掛？
村口的老樹，房前的籬笆，掉毛的黃狗，樸實的村民，以及那一磚一瓦，那一草一木，早已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里，抹不掉，甩不開。
楚恒兩口子也能體會得到她這種心情，他們笑呵呵的聽著，時不時地插上幾句話，好一會才吃完早餐。
“我們走了，桂枝姐，等會您收拾完了，把我那屋床底下的飛馬煙再拿點出來，反正我也不抽那個，不如給楊清多拿點，結婚那天用。”
小兩口抹抹嘴拎上包，又跟楊桂芝叮囑了一聲，便手牽手的離開了家。
送完了媳婦，楚恒便開車去了北新橋前進裁縫鋪。
艾薇瑪那婆娘這幾天總催他，都快把他給煩死了，所以楚恒就想來瞧瞧有沒有做好的，有的話先拿幾件過去，把那娘們嘴堵上，讓自己清凈清凈。
很巧，他過來的時候，裁縫鋪的高文龍大師傅也剛剛到。
倆人正好在門口遇見。
“楚領導！”
瞧見楚恒，才一米五十多的小老頭三步并作兩步的倒騰著小短腿，趕忙迎了上來。
“高師傅。”楚恒笑著給老頭遞了根煙，低著頭俯視著頭，詢問道：“我今兒來是想看看那些衣服做的怎么樣了。”
“已經做出來兩套了，走走走，我帶您看看去。”老頭連忙收起手上的煙，拉著他就往里走。
倆人徑直走進后頭車間的倉庫里。
這里堆放著不少東西，有布料，有衣裳，也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各類工具。
高文龍進來后在掛衣服的架子那翻了翻，很快就找出兩套色彩鮮艷的衣裳，他寶貝似的抱著衣服，將其遞給楚恒：“您看看行不。”
楚恒對這個也不太懂，就拿過來看看針腳、樣式，覺得都挺不錯，便笑著點點頭道：“挺好，辛苦了，高師傅，這兩套我就拿走了，剩下的您再多費心。”
“您滿意就行，辛苦談不上，為國家服務，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高文龍笑道，覺悟跟他這個頭正好相反，高高的。
隨后倆人又客套了幾句，楚恒就帶著東西走了。
他直接開車去了古巴使館。
艾薇瑪難得的沒睡懶覺，昨天知道楚恒一早要來送東西的她早早的就起床了，此時正眼巴巴的在門口巴望。
楚恒的車剛一停下，這女人就小跑著迎了出來。
“做好了嗎？楚。”
“有兩套做好的。”楚恒無語的從車上拿出那兩套衣裳，遞給滿臉期待的艾薇碼，他實在不理解，就幾套以上而已，這女人干嘛要這么急？好像晚一天就能飛走似的。
“哇，好漂亮！”
洋婆子驚喜的瞧著手里的衣裳，喜歡的不得了，旋即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楚恒往里走，要去換上試一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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