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留住她,哪怕是囚禁她一輩子,他都愿意。
「我知道你不會放我走,我也沒想過要離開這里。」白露眸光里盡是落寞寂寥,聽著他的挽留更是深覺惡心!
染上了不忠之徒,還為他孕育了子嗣,她的身子已經臟了…
可是她仍不愿意與他共處一室,她得向姑娘懺悔贖罪,她惹來的男人,自然由她贖罪…
是以,她手上的長劍緩緩抵在纖白的頸項之上…
谷雨當真慌了,深怕她當真了結了性命,「小陸兒,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同去山門請罪可好?」
「不了,我覺得惡心…」
可以說打從出生就認識眼前的男人了,如果花了前半輩子的時間相處了解他,換來的仍是這樣的結果,說怨也不是,說恨也不是啊!
「如你所言,夫妻一場,請你不要污了我的墓志。」再次凝望她擁有的曾經,白露不曾后悔付出的一切,只怪自身識人不清了。
「不——」
她決然地閉眼求去的同時,谷雨撕心裂肺的也響徹了天際。
句僂的背影不顧她的逐漸無力的推阻,谷雨抱著對自己下手毫不留情的妻子,哭得像個孩子,大掌捂著不停從指縫中消逝的猩紅,也沒止住隨著血色蜂擁而出的溫度。
直到她的身軀逐漸沒有氣息,連余溫都不再時,他頓時失去所有的不平與不甘,茫然地抱著了無聲息的白露呆坐在正院里。
她用性命來為他贖罪,然而沒有了白露,他的人生算計多年的富貴還有什么意義?主子對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又何嘗不是一心一意的愛她?
他以為,只要主子沒事,白露就會沒事,事實卻不是如此…
沒有了,他什么都沒有了…
絕望的眸光再瞥見立于二門入口的石碑,他的心仿佛被利刃穿透般的痛苦難耐,原來白露根本沒有打算妥協…
此刻也明白,她提及不要污了她的墓志,這個要求從何而來,原來她早就將墓碑篆刻完成就放在二門旁,只是他不曾回頭…
視人不清,以身殉戒,節氣難存,不得載名。
短短的文字將她存在草草帶過,連痕跡也不愿意留下,更不愿意以他妻子的身份下葬,刻下那些字時她已經心死了吧…
淮歌寄樂,她的父母可是寄樂山的驕傲,門主引以為傲的兩個絕世高手,他們的女兒竟因他落得…連名字也不敢謄上墓志?
要讓他找不著兒子,白露的性子絕對說到做到,因為他的背叛,在這一瞬間他沒了妻子也沒了兒子…
倏地,谷雨如遭雷擊般放開了沒了氣息的妻子,好似確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厭惡,哭紅眼眸瞟向正院里妻子親手移植來的槐樹,踉蹌地起身顛簸地撫上樹身,嘴里不停喃喃自語。
「小陸兒…」
「如果染著你的血,能比較容易尋到你嗎?」
「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嗎?」
「等等我,別走太快了。」
「我保證,真的,我不打擾你。」
「我能遠遠地看著你就好…」
搭給兩母子的秋千隨著夜風輕搖,內心蕭瑟得令人絕望,看向橫臥血泊里的妻子時,他已將秋千的繩索捆成了心死的模樣,催力于長指上草草落下幾個字。
愧對妻兒,無顏面見。
不舍地再次看向白露,也僅記了她的拒絕,他毅然決然的回身背對,俐落地將頸項套入繩索。
那力道幾乎在第一時間扯斷了他頸項,搖晃在夜風里的身軀旋即沒了掙扎,隨著夜風輕搖擺蕩…
兩人為就近照料幾個莊子,選擇將宅子起在僻靜山邊,宅子里發生的一切無人知曉。
第二天,日上三竿,莊子里的管事們都沒能見到夫妻二人,谷雨執掌幾個莊子已經有十多年了,從沒發生過這種狀況。
幾個管事憂心地趕往夫妻倆的住處,緊閉的門扉沒有任何外力破壞的痕跡,敲門敲了許久也沒人來應門。
幾人大感不妙,平日還有看家的小丫頭,怎么可能沒人應門?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幾個管事驚覺不妙,商量著是否該破門而入時,恰好見到陸淮拎著大大小小的玩具歡欣愉悅地走來。
見到熟識的人影,陸淮趕忙開心地上前打招呼,不明就里地問道:「來了不進門,全杵在這還能長高不成?」
「淮爺,還好您來了,小陸兒不對勁兒啊!今天沒上莊子,叫了半天門也沒人應。」為首的張管事憂心地忘了緊閉的門扉。
「他們夫妻也不是孩子了,哪需要這么擔心?」
陸淮想著可以見孫兒,心里愉快著,連忙安撫著門口的幾人,上前正打算敲門,迎面而來的血腥氣令他愣了愣。
長年在刀口里舔血的直覺,因為那陣陣濃郁的腥氣而渾身戰栗,心里斷定那是大量的那是人血!
女兒與女婿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家里怎么會有那么濃重的血氣?
「小陸兒?」他不安的心緒起伏不定,在腥風血雨里闖蕩了大半輩子,也不曾像這一刻那么的緊張。
「淮爺,我們已經喊老半天了…」張管事也是明白屋里的腥氣不簡單,然而沒有人幫襯壯膽,他也沒那個勇氣去撞開那扇門。
「我進去看看。」陸淮明白怪不得幾人,他們都只能算是谷雨的下屬,怎么敢闖他們的宅子,沒事還好,要是撞見兩口子什么不方便的事兒,那可不是三兩句話能說得清啊!
「有勞淮爺了。」張管事恭謹地揖了個禮,心里也大大地呼了口氣,總算找到能作主的了。
陸淮看了下四周,全人沒有任何異樣,輕擰了劍眉,輕點了大門旁的石獅躍上大門屋嵴。
映入眼簾的正是面向槐樹隨風搖蕩的頎長身軀,再看正院里的一地殷紅,陸淮心里已涌上滿腔的懼意。
「淮爺?」張管事試探地呼喊。
陸淮已經認出了懸在樹上的身影,二門的遮掩使得他只見滿地血紅,院內靜謐無聲,令他的心懸在喉際,遲遲不敢下去面對正院里的現實。
害怕失去的恐懼將他緊緊籠罩,逼得幾乎無法喘息,朝著門外的幾個揮手示意安靜,終究落在地面朝著半敞的二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