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承昀清冷的眸光難得染上了一抹不解,對于出乎意料之事頗為上心。
“我要是知道還頭疼個什么勁兒?不過這招確實狠!你那師弟到現在都沒發現奏折有問題。”思及此章棱沒忍住笑,噗哧地笑出了聲,“都是我親手整理書寫的資料,也很難發現不同!”
到底誰挖的坑?
都幾個月了也沒人出來自首,煊和帝也深怕龍床半夜被捅穿般搞得日夜難安,為了讓自個兒心安,已有不少暗衛被提上臺面護衛宮禁,這皇帝不光是皇座得來不易,連龍榻都無法任意安枕啊!
承昀頓了頓,纖長指節在棋盤上清點了好幾下,雖然樂見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尋不著始作俑者,該如何分辨敵我?
一旦事情發展超出預期,往后可就不好辦了,剪憂山的幾人多數戍守在鏢局、戲坊與賭坊,皇室不再需要舒赫的延髓丹,如非必要也不會再進出宮禁,自然也不會插手此事。
那么,會是誰這么不樂意煊和帝高枕無憂?
沉思了半晌,承昀抬眼回望笑得那叫一個幸災樂禍的男人,苦笑問道:“裴家在明里暗里留了多少人?”
裴家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娧丫頭在東越吃了那么大的派頭,不可能沒半點表示,原先顧忌人在梁王手里,哪有什么后顧之憂?
四國局勢全不著痕跡地暗暗翻騰浮動,連他也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了,裴家重設殞陣后,可不再如同以往那畏首畏尾的性子,眼下出手干預之事可多去,連淳平伯府也給翻了個底朝天,若真在插足東越當真一點兒也不訝異,只是…
會是誰的主意?
“世子這是開在下玩笑?”章棱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世子妃不正來自裴家?如若世子都不清楚發生何事,還有誰能了解其中緣由?
承昀強忍被逗得差點上揚的唇線,鎮定說道:“我現在上哪兒問?”
“往東,汗血馬,五日,就有答案。”
“好,昭溪城有消息傳來,就萬事拜托了。”
承昀瀟灑利落地起身,嚇得章棱忙不迭地抓住真要離去的男人,心驚膽跳地說道:“我現在可是你師弟的人,當真要把我往死里坑啊?我們家一家老小的命可全掌握在你師弟手里,要是真率兵攻入南楚,不等著被滿門抄斬?”
“你先為難的我。”承昀傲嬌地瞥了一眼,又甩著那雙擒著他衣袖的大掌。
“怎么就為難了?問問都不成嗎?你這冷情的世子的面具不裝了?”章棱又氣又怕又惱,在這戰事一觸即發的節骨眼,扔下他一個人對嗎?
“你膽小怕事的人設都不裝了,我的面具崩了算什么?全天下都知道西堯攝政王府追妻不要臉,寵妻最積極。”
章棱不由得豎起大拇指,一臉嫌棄地撇了撇嘴,“好歹我為了潛伏在東越暗衛營,二十多年來,他一直屈居于楊翎之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王爺都不曾這般冷待我…”
黯然心傷地偷偷覷了男人的臉色,見他沒有任何表示,章棱又一個嘆息,
“苦等十余年都沒等到王爺把我招回去,好容易熬了二十年終于出頭,剛爬上暗衛頭子的位置,都還沒焐熱位置世子就來了,這不是一輩子都跟我過不去嗎?”
“跟你過不去還會讓一上午的半子。”承昀可沒有被這哭哭啼啼唉聲嘆氣的模樣給哄騙了。
“你咋的不一刀把我捅沒人就算了,一個個的,殺人誅心都不用刀啊…”章棱心里那是一陣說不完的酸啊!
“都說不用刀了,真用上刀不就對不住你了。”
承昀那張矜貴傲然的俊顏,說著最不著邊際的作弄,差點沒把章棱給憋內傷了,身心受創地緊緊捂著胸臆,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長指顫抖著指著人。
打小就知道王爺這唯一的兒子聰明絕頂,是個百年一遇的難得將才,未曾想耍起嘴皮子,能把人氣得內傷…
當年梁王第一次尋求合作,父王沒有給出篤定的答案,反倒偷偷派人跟著梁王使節回了東越深藏多年,只為抹去來處的痕跡,安安靜靜地沈寂至今。
攝政王知道梁王那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心態,更不可能無條件地信任,在后來看似來為厲煊尋求庇護,實際上也是打著洞悉風堯軍的算盤,父王基于禮尚往來,自然不可能少了回禮。
幾次潛入神國皇陵的人力耗損,讓章棱有了表現的機會,到現在可以站在厲煊面前,都是分不清楚血與淚的汗水交織而來的榮光。
“詳細狀況我也不清楚,守好冀州城再想法子問清楚。”承昀見差點氣得沒命的男人,抿了抿薄唇笑笑安慰著。
“這人話還稍微能聽。”章棱呼出了積累已久的怨氣,不解道,“我總覺得能準確地將我安排到這來,沒有明面上那么簡單。”
這事兒細思極恐,真的越想越不安,就這么恰巧輪到東越下派官員來此,似乎就是故意要將他暴露在煊和帝眼前。
誰會注意到當年的城奕軍里的一個小小校尉?
不想不慌,愈想連他也擔心到底是誰在背后窺看他們?
“這時機來得真的太巧,不過不得不說是件好事。”承昀原本也憂心傅惟離開之后,冀洲城可能會成為難以控制的隱憂,所幸一切仍如有神助的順利…
忽地,一道人影竄入頹圮的霜色院墻,快速地來到兩人面前跪地恭謹稟報,“主子,曹太后動手了。”
承昀手上的云子不經意地釘緊在棋盤之上,雖然心中諸多不可置信,仍輕輕地揮去來人,“你怎么看?”
“那兩母子反目是遲早的問題,否則我倆真要在這下一輩子棋。”章棱看著心愛的實木棋盤被破壞,五臟六腑心疼得都疼了。
承昀神色一凜,眼底有難掩的失望之色,“估計三日內關緯那就有消息回來,你這得做好準備。”
他們都高估了親情在皇家的影響力,曹太后被恭順帝冷待了幾年,面對許后送來餓大禮,好容易有機會回到權利巔峰,想來是不太可能放棄。
“卑職領命。”章棱怔了怔,猛地挺起腰身,從容自若地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