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敗了,奕王也敗了,連同在冀州城的恭順帝似乎也沒有什么好下場,如今輪到他了嗎?
原來目前身受的,不是他以為的報應......
他的報應根本就還沒來,眼前的她是帶著報應來的嗎?
這些日子的無微不至,叫他有了錯誤的遐想,以為她想改變三等丫環的命運而留在他身邊,錯誤地以為那如同寒霜般冷然,不過是反其道而行,想吸引他的注意,全然是想爬床的心機。
每每他那芳澤無加的沁脾香氣,總繚繞得他心馳神往,許久未沒嘗到的甜膩滋味總是勐然涌上心頭,都想好年后就提拔了她的......
“看來是想明白在下何人了。”顏娧唇際勾著一抹事不關己的冷然,現在的他也算走過人生的低谷期,而且是難以再覆起的深淵。
就算明白知難,甘苦,耐薄,測險,可處世矣,可應變矣的道理也已經晚了,現在的他甘心作為他挑弄侯府的工具嗎?
真是耐人尋味啊!
將殘羹菜肴二話不說地全收回食盒,取來書桉上不曾被動用過的四寶,在小幾上寫下了幾個人名,似笑非笑地緩緩說道:“相老夫人不舍孫兒祭雙生殉,特意安排人手在煙城接應,你們兄弟出生就注定天各一方,可惜小叔父終究不可能繼承相家家業,外姓人永遠都是外姓人。”
依序劃上線條牽附關系,顏娧意味深長的眸光,澹澹地瞟過眼前的男人,似乎不相信她走了一趟織云島,便將北雍之事給捋清了。
“此事,李澤心里自然比誰都清楚,因此蓄意接近相芙,利用小叔父與侄女的身份努力累積了不少人脈,甚至游走在兩王之間左右逢源,希望從中合作進而得到相家的主控權。”
整齊地將完成的東越脈絡圖擺放在一旁,又繼續寫上第二張北雍的脈絡圖,期間那似笑非笑的眸光,沒有再看他一眼。
“李澤回到北雍與你謀劃海晏堂之事,成功將雍德帝扶上高位,也順利將李淑妃送進皇宮,與南楚曹太后合謀除了安定公府,再借著趙太后的執念除了先黎后,三皇子年紀尚幼無法擔起重責大任,多年來只求平安成長,不得已只得捧殺倍受寵幸的岳貴妃一族,想借著魏國公府的手除去先黎后子嗣。”
擱下紫竹狼毫筆,雙手交握置于小幾上,顏娧深感佩服地笑道:“利用家族內斗迫使淳平伯府束手無策,只能葬送女兒一家老小的手段,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們兄弟的謀劃。”
“接著來了個歸武山大當家的出現,北雍走向開始變了,與奕王所給的天諭全然不同,黎家重獲百年基業,裴家也深入雍城脈絡,你們選擇讓義安侯府控制范雪蘭,想著能不管結果如何,都能順利將手深入黎家,繼續維持幾個世家在海晏堂的協議,偏偏又鬧新娘換了人的么蛾子。”
看著眼前一語不發的男人,她笑了笑繼續提筆完成北雍脈絡圖,“結果,敬安伯府的嫡女之亂自始至終 都沒上演,到最后花朝節的魁首也換了人,就連國子助教也茍延殘喘多活了好幾年,怎么會都不一樣了呢?”
“從進入東曲城拿走東西,單珩就沒忍住介入西堯之事,趙家太需要一個能夠出人頭地的一會,因此幫著單珩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偏偏梅綺城復蘇了,云豐山又失了先機,梅朔宴上裴家女更是風頭漸盛,不過還好西堯有個不傻的攝政王,沒叫人隨便禍禍了去啊!”
她將空下泰半的紙張擺到一旁,寫下了西堯脈絡圖,不忘夸贊了未來公爹,隨后又拿起北雍的脈絡圖,羊裝慌張地看著眼前男人。
“唉呀!難纏的裴家女要回來北雍算帳了,可怎么好呢?”意味深長地看了李煥智一眼,見他眸光里明顯地閃躲,又笑著搖頭垂眸繼續寫上人名。
“岳貴妃才犧牲沒幾年,本就稀少的后宮里還有誰能犧牲?只要不是李家人就好,是不是?”反正她不相信忠勇侯夫妻能將此事摘得清,終歸已經鬧得皇城內外都有受害人,她又何必客氣?
“于是,莊賢妃就是下個犧牲者了,是不是?誰讓她沒事封了個賢妃的封號呢!莊賢妃,裝賢妃,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顏娧突然優柔地嘆了口氣。
“整個宮里都是各色蠱蟲之事,總要有人承擔,這口鍋大得一人扛不下,那當然就是給裝賢之人來了,不是嗎?”要給李煥智留下吵架資本哪有那么容易,她真寫得非常認真呢!
逼得他再斷一臂犧牲了賢妃,焦頭爛額的李家想再深藏也難了,加上此事也惱了不知足的勤昶,才又引發了后續東越之事,思及緣淺師父,她的心總是免不了一陣疼......
“有意透露暮春城一事,只是為了除掉老是壞事的謎離老人吧?黎承成了黎家家主對三皇子的威脅早已不存在,唯一礙眼的就是老死不去的黎祈,是吧?”
李煥智聽面色難看,無法置信四國眾人謀劃多年之事,在她筆下只不過是簡單的幾個人名與線條,他謀劃了半輩子啊......
他實在無法相信,被關進戲秘盒的她竟能將所有的事逐一詳實說明,到底她去東越的那些日子里發生了什么事?更無法理解,她為何能沒有尊卑之分地喊著離家兄弟的名諱。
本該在北雍發生的一切,似乎全成了兩王為拉攏他們兄弟所夸下的海口,卻只有梁王使者曾說過,她與黎太后實為故交,原本他不過當個笑話看待,如今似乎不相信也不成......
“你們走的每一步都規劃得天衣無縫,虧黎祈當真命大,也從不因為己身的病弱而看清自身,否則早遂了你們的心愿交代在歸武山了啊!”顏娧在紙張上寫下了最后一個名字,也是幫助她理清了所有脈絡的名字。
“勤昶,我還真沒想到他會叛了雍德帝,你與李澤多年的努力,終究沒有白費,這次投其所好得非常準確,只不過他也正巧是造成這一切終將失敗的主因,不過最終我給圣上保留了話語權,希望你能有幸聽到。”顏娧帶著戲謔的眸光一下子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