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纖瘦的長指握上魚線瞬間,血珠緩緩染紅了浮在半空的魚線,觸目得令人心驚,她問了他從沒思考過的問題…
久居深宮的長姊,當初是為迎合朝臣充盈后宮之意,年歲恰好,身姿窈窕,顧盼間眼波流轉的溫婉淺笑,各項都符合妃嬪的條件。
那時的長姊不知勾走多少世家子弟的心魂,甚至幾乎年年的花朝節都是魁首,在世家閨秀里,長姊永遠是最出挑的那幾人,一向都是家中最驕傲的存在。
初次回到北雍出見時,連他也十分自傲能有那樣出挑的長姊啊!而且長姊的手段玲瓏,與各家貴女從不交惡...等等!
長姊似乎與先黎后的頗有交情…
思維躍進腦袋那一瞬,李澤微微一愣,突然意識到從不與人交惡的長姊,在宮中成為最深沉的那一人,她的心里會有多難過?
顏娧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心酸與說不出的后悔,那種將李淑妃推入深淵中的后悔,也只能淡然無情地應答:“晚了,終究是晚了。”
“為什么?什么晚了?”李澤不顧身上染了數朵腥紅血梅,不顧自身安危地湊向前去,“妳把長姊怎么了?”
“你認為我如何帷幄歸武山?靠的全是菩薩心腸嗎?”顏娧笑得有如夜風中若有似無且氣息悠遠而細微的月橘,尋不出來處卻無法忽視的勾魂攝魄。
“不可”以。
李澤的話語淹沒在涌上心頭的錯愕里,不可置信地回望顏娧,她說的什么?
帷幄歸武山?難道這些年活絡于四國的君子笑,當真屬于她?
不可能啊!行之有年的君子笑,初設之時她才多大年紀?
“在下似乎無須在意你的可以與不可以呢!”她佯裝錯愕的笑容,回望著眼神紊亂的男人細聲提醒道,“我的確是歸武山的大掌柜。”
“你既然與梁王交好,想必應該也透露了不少事兒?難道沒有?”顏娧唇線勾著令人費解的弧度,意味深長地笑道,“比如小心翻船,比如小心冰毒,再比如小心被送出織云島?”
如今的梁王已入戲秘盒,真想再跟他說什么也沒機會了,此時不提點他更待何時?
那飄散在夜風中的低吟淺笑,李澤不光刺耳也刺眼,他所提之事,的確是當初梁王曾經告誡他小心之事,當時的他不過當成玩笑話,如今再從她口中再聽一次,那種脊梁骨發寒的冷意又竄了上來。
“妳到底是誰?”
“看來你沒想過為何梁王想要擒住我啊…”顏娧眉眼里全是溫婉可人的淺笑,“我不過是將來要嫁與西堯成為攝政王世子妃的裴家女。”
令人意外啊!他竟沒將梁王的訓誡放在心上,可惜了…
失敗是由此開始,如若他成為第二個相信梁王的人,或是與奕王聯手攪動山河,只怕她在東越就沒那么好收尾了。
梁王有幸知道時空倒回,卻也有所顧忌而不敢太過造次,可惜了眼前人,機會總是不等人。
“錯過了,終歸是錯過了,梁王再也不會出現了,你也無須再想。”顏娧不在意眼前男人的激動,又是那同情的眸光凝望著他,“你覺得李淑妃醒來之時,會選擇如何保下夜闖宮禁的侯夫人?”
眼前的男人哪還有世家公子的矜貴?眸光里的焦灼與痛苦正折磨著他僅剩的理智,她要的就是一步步將他引入這樣的痛苦。
她從來就不是個同情心泛濫之人,加諸于她的磨難,她都慢慢討回啊!
愛而不得,求而不獲,舍而不放,甘而不棄,這種似得非得,放不了,棄不了的煎熬,不比殞命更加有趣?
“相家主讓我轉達,不復相見,相芙讓我轉達,此生緣盡。”顏娧如星燦般的眸光里綻著令人心神向往的光芒,“想知道老夫人轉達了什么嗎?”
“祖母?”李澤慌亂地左右看探了一番,疼惜了他半輩子的祖母,如今也厭棄他了嗎?
“瞧瞧你,一樣逃不掉的雙生厄運你做了什么?”顏娧從懷中掏出了一張薄絹,偏頭問道,“有漏掉的人嗎?要不要把人帶回來給你?”
那是這些年李澤蓄意鼓動或是埋藏在相家的所有人手,除了樂稚定然嚴懲之外,其余多年效忠的幫手多數老夫人始終不愿滅口,既然已離開織云島上,不如這些人手就隨了他,也算相家給他的最后一點心意。
李澤不敢相信的看著絹布上的人名,原來他自以為隱密的事宜,一切只是祖母不愿說破與隱瞞啊.....
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顏娧那自信的笑容,不禁也捫心自問,一樣逃不掉的雙生厄運你做了什么?
祖母最后想跟他說的話,只有這樣嗎?
他曾經努力過,想成為相家的出色的一份子,到底在哪兒錯亂了思維?
“我錯了...祖母...澤兒錯了。”李澤薄唇輕輕顫抖,喃喃自語地又往前走了兩步,血漬猶如水墨暈染般地擴散開來,“祖母不要澤兒了嗎?”
“澤公子覺得,在下會留下禍根嗎?”
顏娧隱沒于嫣然一笑底下的暗涌戾氣,嚇得他倒退了好幾步,從來不知道她的溫婉可人不過是表面功夫,眼前才是實際的她嗎?
販賣她的行蹤作為利益交換,她的消息只值得一個織云島的家主之位?
天知道四國皇商的身份,隨便讓出一國,都能越過織云島一頭,對她而言是種污辱吧?
眼前的男人沒明白她的身份,一開始就選錯了盟友,失了審時度勢的契機,又能怪得了誰?同情無辜之人她尚且能辦到,同情做壞之人?
她腦子沒病!
從他手中抽回薄絹,有條不紊地再收回懷中輕拍兩下,“有勞李公子了,老夫人定當感謝。”
至此,李澤原本晶燦的眼眸里已沒了原有的光芒,面色死灰,眸光黯淡地緩緩走向無人的街道,不論纏魂魚線如何的劃破身軀,也不再有任何的閃躲,一路往忠勇侯府的方向前去,嘴里不停念叨著老夫人的那句話。
與人交往,他從未真心相與,包含兩王的數次招攬,即便到了最后,也沒將一絲信任交與兩王。
他錯了嗎?不該保留一點屬于自個兒的私隱空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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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娧丫頭二星啦!可以過生日了~隨玉~謝謝大家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