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佯裝癡傻的笑靨,蕭楠心里有說不盡的辛酸,本以為侄兒能接替他在府里建立起來的牙慧,誰曾想躲不過命運的安排,也許是蕭鄢承不起那份氣運啊!
“姑母,鄢兒再帶些西市的扁肉湯可好?”跪伏在蕭楠膝前如常地撒嬌,承昀眼底盡是可見的歡愉。
“怎么,來這么久了還吃不慣府里的膳食?”蕭楠不得不欽服面前這男人的心思,獲得自由的蕭氏家奴在西市開了扁肉攤子,這點小細節他都注意到了,時不時都會故意為倆人帶一份家鄉味回來。
“鄢兒想娘了。”承昀靦腆笑著。
“去吧!早些回來別耽誤了王爺的事兒。”
恭謹揖禮后,在蕭楠的目送下離開了書房,隨侍戍衛也實時跟上承昀腳步,先前往渡口買了千頁糕與土筍凍,再回到西市與攤主小聊已是午時前后。
將小食珍視地抱在懷中,隨性地攤主聊著家鄉瑣事,承昀也招呼著跟著他的戍衛一同享用家鄉小食。
數家小攤沿著流入城內的閩江支流開立,人聲鼎沸的叫喚聲逐漸淹沒攤主,承昀揚著淺笑不再打擾,此時古樸斑駁的石橋上,來了個沿街叫賣冰糖葫蘆的小販。
在半碗熱食溫暖腸胃后,他留下銀子示意戍衛們安心用餐,獨自抱起小食往石橋走去,半盞茶不到的路程不斷地嗆咳。
直至走到小販面前遞出幾枚銅錢,對方還沒來得及全部接住,承昀搖搖晃晃的身軀,便已往石橋護欄外傾倒。
撲通——
周遭一陣靜默,四方關注也在同時投來,受到驚嚇的小販一時愣了愣,連忙慌張地擺手:“不是我,我沒有。”
看了看塞在手里的一文錢,嚇得趕緊往地上一扔,思及方才男人,那身不若尋常百姓的打扮,深怕遭受牽連般,連忙飛也似的逃離了現場。
人人都擔心惹上禍事的擔憂,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喊救命時,終于有人記得出聲救人。
“救人啊!”
“糟了!”
叫喊聲惹來王府戍衛的注意,四處張望不見蕭鄢人影,警覺地抓起案上長劍,飛身來到石橋上早已錯過了最佳的救人時機。
面朝下的身軀在河流中載浮載沉,戍衛認出蕭鄢衣物后猛地一驚,想也沒想便跳下橋打撈,費盡千辛萬苦將人撈上岸后,人早沒了氣息。
“此人乃梁王府貴客,誰推的他?”戍衛起身瞇著眼,看向一旁噤若寒蟬的百姓,長刀未出鞘已嚇得人人自危。
“大人,是他自個兒掉下水的,不是我們推的他!”抱著孩子的婦人原本也想為孩子買個糖葫蘆,誰知道扯上這倒霉事…
“當真?”
戍衛劍鞘抵著孩子稚嫩的頸項,婦人連忙退了好幾步。
哪個母親瞧著自家孩子被刀抵著能不發怒了?連忙氣得指著小販逃跑的方向道:“大人,有本事您去追青樂胡同那個賣糖葫蘆小販,別拿婦孺來開刀。”
此時京兆府衙役也恰好來到,戍衛收回劍鞘,出示梁王令牌后,快速交代衙役們處理善后,也趕忙追上婦人所指的方向去追人。
待蕭鄢尸首送回京兆府,懷中還緊緊揣著她交代的小食時,被通知前來指認尸首的蕭楠,哭得肝腸寸斷數度暈厥。
經過仵作尸檢,死者口鼻全是黏稠唾沫,并非落水后嗆水所致,加上路人指證,落水前死者面部發紫,不停嗆咳,仵作推定為哮喘發作無法實時得到緩解,按著口鼻胸腹未有河水的情況推斷,應是死后落水。
因適逢厲煊即將登位,自然不愿此等白事入府的卓馨,生平第一次與蕭楠有了沖突。
不說蕭鄢乃梁王貴客,即便是外客也是身份貴重的外客,梁王已有多時未曾回府,這等小事又有誰敢入宮叨擾?
何況也不見得能問到答案,因此蕭楠力排眾議,硬是將尸首運回雪月苑,打算親自為侄兒操辦喪事。
銀票子一揮落,不過短短半日治喪事宜已準備完成,甚至不合規矩的按著皇家規制置辦棺槨,怎么說蕭楠也是梁王寵妃,卓馨實在拗不過哭鬧,也只好順了她的意思。
唯一條件就是必須在入殮完成后,不管多晚都得從角門實時送出王府,以免王府沾惹過多穢氣。
午夜前,蕭楠請走所有的奴仆,為蕭鄢能走得毫無牽念,只得紅著眼眶為蕭鄢鋪陳各種陪葬。
府內多數奴仆經此一遭,都覺得雪月苑穢氣,巴不得有多遠跑多遠,以至于苑里又如同以往的冷清寂寥。
此時承昀悄無聲息地來到蕭楠身后,不能為侄兒披孝的蕭楠,僅能一身白衣送別,靜靜站立在棺槨旁,頭也沒回的細聲說道:“來了。”
承昀拱手作揖,從腰腹間取下郁離醉放入棺槨,清冷眼眸也有少有的染上惋惜,無奈說道:“本以為我們能有機會痛飲一番…”
誰讓顏娧的郁離醉名滿四方?
年后得知蕭鄢想著能飲上一壺郁離醉,他也想著法子找來了幾瓶,豈料哮喘癥一起便沒能獲得緩解,連聞上酒香的機會也沒有便走了。
“鄢兒打小就一口酒也碰不了,不光是酒,春暖花開他就得逢花躲,他有時老是咳得面色發紫,幾次喘不上氣,求訪各處名醫也未能獲得改善,指不定這樣對他反倒是種解脫。”
瞧著那翠綠的玉瓶,蕭楠欣慰地笑了,又接著放上了許多恰逢時節的花朵。
生不得花香伴隨是他一輩子的遺憾,如今也算是全了他的遺愿啊!
“去吧!做你該做的事兒,別讓鄢兒的死沒了意義。”
承昀再次拱手作揖,無聲地消失在苑里,趁著星月黯淡移行在各院落房檐,再次躲過巡更的戍衛進入書房,安置好身軀即刻進入戲秘盒。
煙嵐退去,顏娧已落坐在羅漢榻上等著他的到來,四目交接繾綣片刻,便見她伸出藕臂溫婉喊著:“過來。”
“今夜是我們離開王府的唯一機會。”承昀耐下了滿心悸動,不由分說地將人攬入懷中,在她唇上落下一記輕吻,似笑非笑地問道:“害怕尸首么?”
“怕不怕都得面對不是?”顏娧也不由得笑了。
男人的神情擺明不是來找她商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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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隨玉下鄉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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