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樣了也甭救了,救能救得的。”
卓苒揚著委屈眸光睇著,令蕭楠一時間沒了主意,十來年未見,卓苒當初愛得幾乎忘了我是誰,怎會再見面便要她戳了自家王爺的心窩子?
正因她聽懂了卓苒有所保留的坦白,否則真令她不由得懷疑面前的卓苒是真是假,當時產子的個中密事有多少人能說得明白?
如若厲煊真是她的孩子,似乎也能理解為何王爺堅決將厲煊送往西堯了,打從心底不放心由她替代卓苒照顧孩子?
想來也是,哪個母親能不認得自己的孩子?
她們倆向來都是無話不說,如今看來皇后當初安撫,不過是為了掩蓋更大的謊言。
而她正處于這艘一傾全船齊沉的賊船上,落入了不論下一步如何走都是死局的慘況。
“妳還不如不說了…”
蕭楠恨不得聽不懂所有的隱晦之意,揭也揭不得的陳年舊事兒還能如何?
“阿楠,每個人都需要活下去的支柱,沒了我,妳還有煊兒得照應。”卓苒怎會不了解她是什么樣的人?
今日一見,算是徹底斷絕了蕭楠殘存的念想,她對待外人一貫冷情冷性的態度,沒了心靈依托,她決計不會繼續待在王府。
“原先還不知道我該去見誰,走出書房密室,見著妳與王爺對弈的棋盤依然在那張羅漢榻上,知道當下我有多感謝她么?謝謝她能讓我再見妳一面。”卓苒眸光堅定地望著那閃動著淚光的眼眸,“因為...煊兒的身世妳必須知道。”
“妳只是想辦法讓我留戀世間…”蕭楠惱怒地將身旁憑幾掃落地面,外頭守著的下人聞聲便要推門而入,她忙不迭地怒吼道,“滾——”
苑外劉嬤嬤匆匆應了聲,又闔上了門扉。
蕭楠心里半點沒有兒子失而復得的歡喜,獨獨恨自個兒被一縷芳魂說服了,也清楚卓苒沒有欺騙她的理由,姑且不說這皇家密事有多少人知曉,光是王府里這些事兒哪件能輕忽了?
所有的事兒都只能放在心里,即便知道厲煊是她的孩子也認不得,當真只是給她活下去的倚仗...
“阿楠,王爺這些年費盡心思尋的人就在密室里,偏偏那是西堯攝政王府的世子妃,即便東越能行搶婚之禮,怎么也不能行在西堯貴冑身上,事情一旦被揭開了,除了王爺一世英名盡毀,將來煊兒能否繼位大統就難說了。”卓苒清楚這些話只能說與她知曉。
卓家不顧一切也要她與王爺成親,不就是篤定梁王能夠登上帝位?
如今的事態看來,想來卓家早就心理準備,梁王會想辦法讓她產下有卓家血緣的孩子。
而這血緣的來源不需要是她,而是梁王本身便是卓家人…
想通了這些事兒,卓苒心里也是酸澀得很,原來她的存在比棋子還不如…
“王爺密室里的人我如何救得?”蕭楠自然能懂個中關竅,如若真如卓苒所言,王爺所為就不是單單納一房姬妾那么簡單的事兒。
她再怎么不懂國政,也懂得非戰時期囚禁他國妃嬪犯了什么大忌,這事要是叫人揭到臺面上,王府能安穩了?越國能太平了?
可是王爺的書房哪是她能隨意進出的地兒?除了陪著王爺弈棋的時間,其余她根本到不了書房,更何況進到密室里!
不得不說卓苒太過了解她,如若王府對她沒有牽念,她怎可能想介意王府存亡與否?
“如若世子妃在西堯境內,那么世子定也在西堯境內,想辦法尋到承家那位世子便是!”卓苒猛地想起入盒前交與她的家徽,“讓暗衛去尋人。”
“卓馨未必會肯。”蕭楠無奈地搖頭笑了,“妳那媳婦兒自栩高門大戶的世家貴女,向來瞧不起我們兩個側妃,想尋到王府家徽真正掌控內苑不是一兩天的事兒,家徽若此時出現,按著府內那票勢力奴仆的作態,恐怕消息還沒來得及出府,家徽便先落入她手里了啊!”
“阿楠回家探親如何?”卓苒不由得攢緊了藏在云袖內的葇荑,心里不斷盤算該如何是好,“找到孫嬤嬤,讓卓家人去找。”
借著兩家宅院后的那片湖水應該不會被發現,有孫嬤嬤幫忙,阿楠見到母親不是難事。
忽地,卓苒感到陣陣暈眩,眼前的蕭楠愈來愈模糊,云袖里得葇荑也逐漸變得模糊,不由得令她眼眶一熱,時間終究不夠用么?
蕭楠也察覺到怪異,猛地從軟榻上坐起身子,什么傲嬌脾氣都給拋在一旁,著急地想握住愈漸透明的葇荑未果,淚珠也在此時無聲地落下。
“不可以走。”蕭楠像個孩子百般不愿地撒潑。
遲來的魂歸,怎能這么輕易地離去?
“阿楠,對不住。”卓苒捂著唇瓣緩緩地消失在苑子里。
“不可以!”蕭楠垂著軟枕喃喃地喊了無數次,也沒能阻止那身影的消失,起身追逐也追不上淡化的速度,最終暈厥在小苑大門邊。
寅夜清冷,朔月黯淡,夕月湖面小舟燭火闌珊,映得湖面黯淡點點。
湖岸謐靜山林竄出了一道迅捷身影,輕點岸邊長亭逐波而至,身著青灰短褐,覆著厚重的蓑笠來到小舟舵尾。
男子恭謹揖禮后,掌起舵尾緩緩將小舟移至湖心,夜半行舟湖水蕩蕩,直至確定抵達湖心,終于停下擺渡閑倚木槳。
船篷內蕭楠透過淺淡燭光,凝著那偉岸挺拔的背影,緩緩道出疑問:“敢問閣下是否丟了什么?”
“在下不遠千里而來,如若夫人只想再問這既知的答案,恕承某難以奉陪,告辭了。”承昀雖訝異她的來訪,卻也不懷疑她的來處。
這也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之事,本以為該提防的是厲煊,誰能料到最后竟是梁王關押了娧丫頭?
畢竟消息不都是如此?壞消息的傳播速度總是快得出奇。
如今誰人不知梁王在多年未納姬妾后,又帶回了個美嬌娥藏于梁王府里,有了前幾次的教訓,此次珍視非常地藏在書房中,誰也見不得!
緊張的又何止是梁王側妃?梁王妃薨逝多年,正妃之位虛懸已久,掌管梁王府里大小事務的世子妃也焦心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