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著的氛圍里,明明是多方追擊,看著竟像等待被屠殺,凄清肅殺的冷意叫欒甫緊張得想抓點什么,心里疙瘩地看著小姑娘的心寬愜意。
除顏娧三人留在船首燈下,所有艄工全躲回艙底,除了在桅桿看守池禎的家衛,整艘船僅剩船行緩緩海潮拍打在船身的細碎聲響,此時的相汯黑紗覆眼,手執重石所制魚牙劍負于身后,立于舢舨正中靜待來人。
忽地,船首燈下探出了一段幾不可見的銀絲,在即將纏上欒甫頸項前,凌厲劍勢破空而至,銀絲碎成數段落在船板。
立秋輕轉凌步躲閃隨之而來的短匕,急速竄至隱匿船首的刺客后心,單掌劈暈來人并丟往舢舨,再回到主子身旁。
欒甫閉眼受過利刃風勢,被瘆得夠嗆,軟了腿腳落坐在顏娧腳邊,眼底有掩不住的怨懟,嘴里喃喃問道:“不是會保護在下?”
“護啦!”顏娧再無辜不過的眨了眨萌動的杏眼,瞧見又一刺客在船身冒了尖,旋即提氣翻轉掌心,迅疾風刃迸放而去。
噗通——
重物落水聲在危機四伏的清夜里格外駭人,不光他身邊兩個女子下手狠絕,連覆著黑紗的相汯,魚牙劍下都已收拾好幾個沒來得及發招刺客,舢舨兩旁不停有重物落海之聲,單憑劍氣便叫刺客無法登船。
令欒甫又是一驚,頓時覺著勤練數年的武藝僅僅用來強身健體?
這一夜,看清了高深武學的迅疾凌厲,更是驚覺這輩子學了個心累…
數度差點攀上他頸項的銀絲,在身旁兩個女人護御下全然沒有機會近身,海里那票人似乎看準他反抗能力最弱,抵死也要犯上一犯,他看著好欺負?
被兩個手無寸鐵的女子護著是什么感覺?
遠方船只逐漸靠近,更多刺客借著船身騰空而來,相汯震地而起孤身飛入對方船只,幾番劍影起落,魚牙劍飛轉,鮮血如驟雨般飛落舢舨,男人身法有如海中惡狼兇狠猛烈,在血沫盡落之前又開始一番屠戮。
自男人登船后,他們再也沒有其余刺客叨擾,直至天際露白,欒甫驚愕得喃喃了幾次都沒說出話來,待敵船一切歸于平靜,相汯折返原處,卸下覆眼,將舢舨上所有尸身全拋回來處。
此時,停駐許久的船只終于緩緩啟航,家衛們取來好幾甕魚油并遞上火折,相汯神色凝重的點燃幾個沾滿了魚油的碎布,丟了幾甕魚油往橫尸遍布的舢舨。
轟——
下半夜的屠戮,在轟然而起的火勢里結束,兩船平行緩緩拉開距離,相汯面無表情地帶著一眾家衛陡然跪地朝著猛火行了三次叩拜禮。
整整緊張了一宿,至此終于放下一顆懸在喉際的心,看著相汯那襲湖藍水墨繡面的直綴沒有半分沾惹血腥,欒甫心里又是一震。
看似放蕩不羈的調性與絲毫不掩飾的玩世不恭,若非火船上的證據使然,誰能相信他深藏這般無人可匹敵的高深劍法?
“相家主辛苦。”顏娧起身輕輕福身。
為他們方才的三個叩首頗為動容,至此也能懂得為何相汯要覆眼一戰。
幾不可見的眉間一蹙,相汯想轉回任達不拘的神情,也被她眼底的慎重與知悉給擊敗,她懂得?
是,她懂得!
雖說這群人銜命只為取他性命,不論為何,這些人終究是織云島的一份子,手刃島民而且是陪著他一同成長的島民,于心何忍?
織云島從海賊而來,信的終究是強者為尊的道理,如若這些人能因他的隨性,一時忘了他的來時,罰,還是得罰,弒主之罪何以相抵?
命,惟命而已。
島上規矩不可破,如若池禎也能為其中一人,他實在不愿知曉有什么人也在其中…
他清楚那艘船上無人可以回返,其他人不論知情與否,終究只能沉淪于此。
再次看向顏娧,他收起了嚴肅莊重換上恣意淺笑問道:“小妹兒可好?”
“甚好。”顏娧回以溫雅笑顏。
織云島的那些門內事兒,有立秋在還有什么能不清楚?他能戴這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過這些年,有再多的磨難他定也能一笑置之。
雖然東越之事裴家以往能掌握的甚少,重設隕陣后的這一年早已截然不同,神后窗籠的名號可不是平白得來,融入尋常百姓生活對于裴家人絕非難事啊!
是以便宜爹娘的邸報來多了,對相汯的了解也多了,這樣的他是該多給一次機會。
給他肅清宵小的機會,這也是她愿意再踏上相家海船的主因。
有相芙之事在前,小池之事在后,如他所言,決心也更加強烈,想必再過些時日織云島真能恢復以往榮光。
“小妹兒,可愿隨我返回織云島?”相汯試探問,深怕引了誤會而急忙解釋,“養傷,把傷給養好了,好不?”
“小傷,不足掛齒。”似笑非笑的睇了眼男人,顏娧打趣問道,“直說吧!相家主該比誰都清楚,在下時間并不充裕。”
這是拒絕了…
相汯欲言又止地再次抬眼看向船首那雙飽含疏離的眼眸,雖沒有初上船的冷淡,也仍僅是止于禮的客氣。
揚手屏退左右,踏上船首階梯,單膝點地蹲在她面前,低眉垂眸細聲問道:“李澤的日子能否提前一些?”
他承認,私心所至,實在不愿看到相芙繼續留在李澤府上。
“能快,也不能太快,關在海島上,事宜之時再放回去誰都安心。”顏娧明白他心疼相芙,然而本意的確不想李澤太早返回北雍,容易作亂之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安全網撒得再密實,也難保有疏忽之處啊!
“再者,北雍的冬日可不比南方,這時節往北送,他若捱不過這個冬日,家中祖母可舍得?”
又被問得說不出話來,相汯垂頭喪氣地落坐舢舨。
“冬日來時,西堯攝政王已答應會將雨田城與織云島所需之物送到,等待開春,他會是很好的答謝之人。”
能幫的,遠在曉夷城的承昀不曾以私廢公,逼著楚風半月內往返傳遞消息也是發了狠啊,難道是將不愿幫助相汯的怨氣,往楚風身上撒了?
不過,該謝他啊!否則如何將這些事兒安排得有條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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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睡飽接著碼~不~隨玉要先去當煮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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