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娧也到了此處?”厲耿佯裝吃驚問道。
他必須如此!冒死偷跑雖對不住那小丫頭的約定,但是再沒法子確認此行安全前,他誰也不想得罪。
如若在此處供出了顏娧行蹤,為討好厲煊得罪裴家,這事兒他也做不來,更別說那丫頭片子的行蹤豈會是他一個局外人能知曉的?
“說得好像真不知道啊!”離開污穢胸臆,厲煊拍拍膝上污糟,睨著在地上喘咳不已的男人散漫說道,“打你都臟了我的手。”
當初他灰溜溜地逃到北雍,如今又灰溜溜地逃回東越,對他的最后一絲敬重早已灰飛煙滅,晾他幾日還以為能見著什么壯烈之舉也全是空想。
“我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悲劇人物,裴家怎可能透露她的消息給我?”厲耿抬手抹去唇上血漬,眼神沒敢多瞟一眼,生怕厲煊又給他出什么主意,壞了不想得罪任何人的心思。
“明日便是白牡丹將送達之日?要不你認一認那位平陽郡主?”厲煊怎會不知半輩子都在逃避的人在想什么?偏不給他安然下崗的機會。
京城掌握在父王手上為前提,他根本不在意東越存在兩王抑或三王存在,皇祖父就這樣睡下去也無所謂,于他而言登不登皇位根本不重要,實權在握不比一個空位好?
看看皇城都空了幾年?梁王府雖不比皇城富麗堂皇,他的后院哪兒比不上后宮了?
只要父親仍是那個控制國家權力之人,皇祖父多睡下幾年又有何妨?
“平陽郡主?”厲耿微微一愣,也沒敢在厲煊面前多說什么僅能心中納罕。
小丫頭當初收下黎太后長居平安寺,什么封號誥命受都沒受,怎可能在此處迸出一個郡主?雖在如意書舍深居簡出數年,也不過離開一個多月時間,怎會憑空來一位平陽郡主?
“北雍黎后安排來參與斗茗的小姑娘看著挺眼熟。”被承昀這一連串的安排給弄花了眼,好容易抓住一絲清明能夠探知一二,怎能輕易放過?
“阿娧不可能受雍德帝的封,這是拉低了她的格調。”厲耿只差沒打包票。
曾聽入了朝堂的厲行提過,敬安伯府的大姑娘與阿娧生得一般無二,差別只在那阿娧絕對生不出來的溫婉嫻雅,難道真是那位親臨東越?
“你倒是挺了解。”厲煊似笑非笑地瞥了眼。
“每年都給阿娧那么多銀子,怎可能不了解?我曾聽阿行提過,敬安伯府的大姑娘長得與阿娧極為相似,如若那位郡主真是那位伯府的大姑娘,覺得眼熟也是應當。”厲耿扯了扯染了血紅的唇線。
“極為相似?”厲煊為此擰起眉宇,沒忍住起了一陣疙瘩。
“是,阿行說一般無二。”
厲煊無法接受相似的人事物早已不是秘密,能夠隔應到他,厲耿心里有了幾分快意。
“北雍雙生令也才廢除幾年,難道敬安伯府藏了雙生子?”厲煊劍眉飛揚難掩不悅,藏于袖內的雙拳,憤怒得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在曉夷大澤見了那么多相似之人,也從沒將此事往雙生考慮,長年游走各國的單珩消息必定比誰都通透,難道厲崢為了引他入局故意隱瞞此事?
“北雍公侯府邸的秘辛,我們這些外臣怎可能知曉?不過被你說得我也挺想見見那位平陽郡主,看看是否真有阿行說得那么相像。”厲耿閃過一抹不知深意的淺笑。
單珩將他送來此處的用意真著實看不透了,兩王多年來互不干涉之下,為何抓了他特意送給厲煊?
再次想起逃亡北雍那年,單珩眼底的肅殺之氣著實膽顫心驚,為何這次沒有痛下殺手而是將他安全送達梁王府 將方才的問話重新思考一番,他看向厲煊的神情已逐漸茫然,難道這也是承昀的計劃之一?擒住他的不是單珩?想透過他的嘴告訴厲煊這些事兒?
一直以為他離開北雍之事能夠遮掩得天衣無縫,現下看來根本錯漏百出啊!
天邊云白未醒,承昀帶著幾個裴家工隊,緩步行走在塵霧彌漫的曉夷茶山,再次細心檢查山上所有一應事宜。
今日之后裴家工隊也將完全撤離曉夷城,僅存一人留在綏吉鎮協助扶誠維系龍窯,幾日下來城里該離開的人手,該補上的人手也已全部完成。
現下只等厲煊將人給放回來了。
落坐在山頂休憩的短亭,沏上一盞白牡丹,香氣緩緩飄散在新雨后的迷蒙間,徑自查探著各處送來的消息,擬下各地的北返路線與接應。
此時石階上傳來輕淺腳步,楚風利落的身影由遠而近,恭謹站定在他面前揖禮。
“主子,都辦好了。”
沒有停下運筆,承昀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厲煊沒有起疑?”
“沒有,您給的皮子與單珩太過相似。”唇瓣因缺乏水分潤澤而烙下深深刻痕,楚風抿了抿唇瓣,將裝著單珩面皮的錦盒遞還。
“你留下。”將面前的茶盞推與強抿唇瓣皮屑的男人,清冷矜貴的疏離終于有了一絲松懈,和緩說道,“厲煊應當不會留他太久,得再回去將他安全送到此處。”
“主子故意捉弄厲耿?”楚風剛接到命令楚風也是一臉迷惘,為何要將好不容易抓到的人送給厲煊?
“我罰的又何止一個厲耿?”承昀淡漠唇線勾起一抹冷笑,停下書墨抬眼問道,“既然動了不該動的念想,就給他收收性子。”
厲煊本就傲氣凌云,也瞧不起多年未歸的厲耿,倆人湊在一起不是挺有意思?
想給厲煊知道的,不想給厲煊知道的,厲耿雖缺乏男子氣概,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他多年委曲求全之下,心思更是通透明白。
不論大權在不在握,他都不會得罪裴家,厲煊想知道什么,在不得罪裴家的前提下,他定能妥善處理。
加上對厲煊那份高傲的了解,唾棄得連多打他幾下也覺得臟,更甭說動手殺他。
況且,雖多次與顏娧見面,心里埋下了諸多懷疑的種子,沒有得到的確認前,他心里更是痛苦撓心,再為了得到更多消息之前,定不會輕易放了厲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