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除夕夜。
知足常樂樓。
鹿嚴跟管豎橫,陪著那些少年郎一起守歲,清瘦少年按照習俗在歲末之時放了一株煙花,花火升空,炸出一朵璀璨的光。按照這邊的慣例,大年初一早晨是要吃上一頓餃子的,樓內大多數人都困的迷迷糊糊,更多的人是醉酒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鹿嚴有些心事,又沒喝酒,所以就開始自己一個人忙活,和面、剁肉、調餡兒…一個餃子一個餃子的包,清瘦少年包的很認真,仿佛這餃子是他最后一次包一般。
出門辦事的寧紅豆,還有緊隨其后跑走的花桔梗一行人,到現在也沒回來。
管豎橫給大堂的爐火新添了些木炭,又拿出幾根嶄新的蠟燭,一一點亮,守歲夜,家里不能黑著。
燭火的火芯搖曳晃動。
管豎橫走到樓外,站在臺階上,伸手就夠到一捧細密的雪花:“洛陽城,終于也下雪了啊,隆冬至。”
身后傳來腳步聲,鹿嚴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過來了:“管大哥,剛包好的餃子,你先嘗嘗味道。”
管豎橫將雪花甩開,咧嘴一笑:“小鹿真勤快啊,這是把大年初一的餃子都給包出來了?”
端過碗。
管豎橫就準備吃。
鹿嚴趕忙說:“剛出鍋,小心燙。”
管豎橫呵呵一笑:“沒事兒,哥哥的臉皮厚,嘴唇更厚,燙不壞的。”
然后,管豎橫就真的被這剛出鍋的餃子燙到了嘴皮,可哥哥的尊嚴不能丟啊,再燙也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鹿嚴看著管豎橫,忽然又跑開了:“廚房里有臘八蒜,我給哥哥拿幾瓣。”
鹿嚴剛走,管豎橫就開始吐著舌頭哈氣,修為再高,也修不到舌頭上嘛。
穿過蒼穹落下來的雪花,讓整座神都洛陽城都沉寂下來,夜空下,一片白茫茫。
兩個少年,并肩站在臺階上,身前是雪白,身后是燭火的光,還有一群睡著了的少年郎。
管豎橫吃一口餃子,隨口道:“有心事?”
鹿嚴一愣:“啊?”
管豎橫咬一口臘八蒜,享受的吐一口氣:“我看你心不在焉,想家了?”
鹿嚴想了想,然后小聲的說:“想妹妹了。”
嘆一口氣,鹿嚴:“本來是答應過年給妹妹包餃子的,全豬肉餡兒的餃子,她最愛吃了,每次一說到吃餃子,她就歡喜的不得了,又蹦又跳,還會給我唱歌,我妹妹唱歌可好聽了,綿綿的,柔柔的,清清的,亮亮的,跟只百靈鳥似得…”
管豎橫沒打斷鹿嚴的話,一口一口的吃完了整盤的餃子,然后拍了拍身旁比自己矮一些的弟弟:“她在那個地方會過的很好,一定會過的很好,而且她肯定看著你呢。所以,你也要過的很好,否則你妹妹估計會生氣,做夢都要訓斥你呢。”
冷不丁。
鹿嚴忽然說了一句:“白天神都招募北征士卒了。”
管豎橫沒太在意:“普通士卒?”
鹿嚴小聲回答:“好像,是吧。”
管豎橫一臉的不屑:“我猜是炮灰吧。”
鹿嚴:“不清楚啊。”
管豎橫繼續吃餃子。
然后,他就瞧見遠處走過來一位姑娘,穿著一整身的白色秀服,手中提著一把細長的如秀刀一般的劍,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好似瀑布,長發隨意的束在身后,腳上穿的也是白色秀鞋,裸露出一節白嫩的足踝,臉頰冷冽,眼眸明亮。
風雪吹拂在姑娘的身邊,很詭異的就繞開了,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傘給姑娘遮蔽了風雪。
夜色中。
長發飛舞,稍稍露出一抹發絲間的容顏,絕美如畫。
這姑娘踏著夜色走到知足常樂樓前,站在管豎橫邊上,展開一副畫:“請問,見過這個女孩兒嗎?”
畫中的女孩與花桔梗有著七分相似。
這姑娘其實一年前就出現過,來過洛陽,去過核桃鎮,走的路幾乎跟寧紅豆她們重合,應該說,她就是來找花桔梗的。
管豎橫看著眼前的容顏,下意識的點了點。
如畫一般的姑娘,同樣點了點頭,然后就走進了樓中:“她在哪兒?我是她姐姐。”
管豎橫趕忙回答:“出門了,一會兒就回來。”
姑娘:“好,那我等她。”
管豎橫轉過身,想了想就說:“喝點什么?大冷的天兒,暖胃的酒?茶水?還是給你做口湯?”
一邊說,管豎橫一邊跟著走回了樓里,背后的鹿嚴低著頭,小聲說了一句:“我報名了,那個招募士卒的通告,我報名了…”
差不多就是同一時間。
樓外又來了一人,只不過,這次來的卻是一位鐵甲紅胄的將士,走進知足常樂樓,直接就喊了一聲:“誰認識寧紅豆?”
管豎橫還沒來得及給方才那位姑娘倒水,這邊就應道:“我認識,怎么了?”
鐵甲紅胄的將士冷著臉說:“那你找人去一趟芙蓉園,你們的人都暈倒了,把人扶回來吧。”
說完,這鐵甲紅胄的將士就準備離開,然后腳步頓了頓:“多去些人,別扶不回來。”
暈倒了?
多去些人?
那就是說花桔梗他們后來去找寧紅豆的人,被打了?
管豎橫這下也顧不上端茶倒水了,直接大喊一聲:“都起來,都他娘起來,出事兒了,別睡了,喝這么多,下次你再碰一下酒杯試試。”
一群醉酒的少年,迷迷糊糊就被管豎橫拽起來,丟給鹿嚴一句:“看好家。”
然后就浩浩蕩蕩沖去了芙蓉園。
管豎橫對洛陽城不熟悉,可那些個土生土長的少年郎熟悉啊,看著眼前千瘡百孔的紫云樓,他們都驚呆了。
震驚中瞧見有一青衫男子背著寧紅豆走了出來。
管豎橫趕緊沖上去,話還沒說,就被青衫男子一眼瞪在當場:“別廢話,去里面把你認識的人都扶起來,扶不動的背,背不動的兩個人抬。”
停頓片刻,青衫男子,也就是白千帝又補充了一句:“禁言禁語。”
風雪中。
一群人,或扶著,或背著,或抬著,另外一群人。除了白千帝,其他人的眼里全是火,心里滿是憤怒:“這得需要多大的怨啊,把人打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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