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國,一兩銀子等于一千文銅錢,十兩銀子就是一萬文銅錢。
一萬銅錢對于權貴可能無足輕重,但對于生活在最陰暗角落里的底層百姓,卻至關重要,一文銅錢難倒英雄漢,何況是一萬銅錢。
臘月二十九,焚天香于戶外,別歲歸來,火樹零星漸熄。
一股暗流悄然涌入洛陽城的骯臟‘老鼠窩’中。
蛇頭三找來的打手,清一色的愣頭青,有熱血有沖勁,就是窮。寧紅豆給他們錢,讓他們想辦法買兵器雇人,給他們發揮的空間,讓他們自己去搶地盤,就像是給土狗武裝了牙齒。
兇的很。
她自己也沒閑著,長樂客棧除了留下鹿嚴看家之外,其他少年誰都沒閑著,全部出動。
李天意大概能猜出來寧紅豆準備做什么,然后瞬間就沒了困意,他準備跟著寧紅豆去瞧一瞧。
思索片刻,寧紅豆給出答復:“跟著可以,看一個坊,一百兩銀子。”
李天意很詫異:“神經病啊,這都要收錢?你怎么不去打劫呢!”
寧紅豆聳聳肩,說:“你去聽曲兒,聽戲,聽書,不收錢嗎?跟著我就是去看戲,我出錢出人出力氣,流血流汗的搶地盤,你想親身觀看,自然要付錢,天經地義啊,不想出錢,可以不看。”
李天意無言以對。
身為唐國的王,他‘體察民勤’‘微服私訪’竟然還要給寧紅豆交錢?
真的是‘天理難容’!
似乎是看出了李天意的憤怒,寧紅豆擺擺手:“知道你今天沒帶銀子,看戲可以賒賬,我給你記下,下次吃餛飩的時候還上就好。”
徐簾幕是錦衣衛所的指揮使,境界自然很高深,那只肥貓的境界實力同樣很高深,他們都見過血,可李天意沒有啊,他想看看。
各坊各市的流氓頭子都死掉了,入夜后的地盤上滿是火藥味,誰都想取而代之。
借著黑夜,寧紅豆親自看著那群窮橫窮橫的少年涌進骯臟中。
流血。
拼殺。
爭奪。
生,或者死…
四千兩銀子花出去,收了銀子的少年又找來了更多的人,其他流氓還會擔心有沒有暗地里的殺手取他們性命,寧紅豆可沒有這個顧慮。
瘋狂的擴張,瘋狂的爭搶地盤,賭坊、酒樓、私鹽倉庫、娼妓坊、腳夫房、扒手廟…在洛陽城這種金貴的地方,從來沒人在意的三教九流,這下被一次性掃蕩干凈。
不到天亮,京兆府就被察覺到異常,原本是要出動制止的,可京兆府尹的門房邊上卻來了位不速之客。
修不言道的徐簾幕,拿著一張紙條送給京兆府尹。
錦衣衛所是唐國的黑暗之眼。
眼睛想要看的遠,看的深,自然觸手要長,沒人稀罕搭理的三教九流,被錦衣衛所看上了。
這在京兆府尹看來:“哼,是這群小混混的福分。”
一夜之間。
寧紅豆搶奪了地面上七成的‘骯臟老鼠窩’。
李天意跟在寧紅豆身旁,看的是熱血沸騰,他的父皇走得早,他還沒開始經歷血的試煉就登上了皇位。
血,讓李天意有一種很古怪的錯覺,然后他就沒來由的問了寧紅豆一句話:“你懂燒菜嗎?四千兩買一道獨一無二的菜!這買賣接不接?”
寧紅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李天意。
然后李天意就說:“銀子可以提前給,你要是接,銀子明日就能送來。”
“哼哼!”
“這就是傳說中的人傻銀子多嗎?”
“一道菜出價四千兩,饕餮盛宴也用不了這么多銀子吧!”寧紅豆是這樣想的,可她自然不會這么說,“菜是做給誰吃的?”
李天意:“一個很自傲的女人,不對,是全天下最自傲的女人。”
寧紅豆:“有什么具體要求?”
李天意:“明晚,我家會舉辦一次盛宴,你的菜必須做到讓這個女子只吃你的,或者不吃別的菜。”
寧紅豆想了想:“她愛吃什么?平日里最常吃什么?”
李天意:“她一年的菜肴不重樣,什么都吃過,不清楚愛什么,所以,做什么菜你自己發揮!”
鼻尖處飄來一股子酥甜的清香。
夜已經如此深,竟然還有人賣東西吃,這幾日不宵禁,看來生意很不錯啊。
爭奪早已入了尾聲,管豎橫親自去各坊各市里查看,修行宗門的大師兄,地火風雷閣僅剩的閣主,調教幾個地痞流氓還是大材小用了。
酥甜的香味是從一處烤木瓜的攤位上傳來的。
巨大的火爐旁。
堆著稀稀拉拉一小攤暗黃色的木瓜,火爐的炭火呈現出一抹暗紅色,不愧是神都洛陽,隆冬臘月都有水果吃。
不過,烤木瓜?又不是烤山藥蛋子!這能好吃?
李天意看看天色,沒心思再陪寧紅豆瞎逛,帶著他的肥貓緊了緊衣服就走入夜色之中。
只剩寧紅豆一個人,慢悠悠的溜達到火爐旁,那是一位眼睛不太好使的白胡子老大爺,手指干裂,佝僂駝背,甚是可憐。
沒有詢問。
寧紅豆直接扔過去一把碎銀子:“大爺,天不早了,這瓜就全賣給我吧,早點回家休息。”
接住碎銀子,老大爺連連擺手:“用不了這么多,丫頭,真用不了這么多…”
可寧紅豆哪里會管這些。
彎腰提起地上的破布袋,直接將所有的木瓜全部攏進去。
長樂客棧很安靜,鹿嚴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守著家,瞧見寧紅豆回來,眉宇間有些沮喪,然后仿佛是鼓足了勇氣才說:“紅豆姐,我想學著修行,請您一定要教我,我會很認真的學習。”
寧紅豆將裝滿木瓜的破袋子遞給鹿嚴,整整一袋子木瓜,差點將鹿嚴帶倒:“想跟著我修行?”
鹿嚴使勁點頭。
寧紅豆:“會很累的。”
鹿嚴:“我不怕!”
寧紅豆:“學成了,給妹妹報仇?”
鹿嚴愣了愣,不敢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
寧紅豆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鹿嚴的頭發:“報仇不丟人,你姐姐我也想著報仇呢,別聽那些戲文里胡說八道,修行不用無欲無求,有念想的修行,心路才更明亮。”
寧紅豆上樓睡覺。
鹿嚴將木瓜袋子丟到廚房,繼續回到門口等待,既然是他守家,那就有義務等所有人回來。
廚房的角落里。
袋子,忽然動了動,露出一個蠟黃色,丑不垃幾的木瓜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