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一支簽測吉兇禍福,一文錢一支簽。”芹菜的師父在禪山的主要收入就是給人算命,芹菜耳濡目染自然懂得,再說,這測命本身就是禪山道觀的傳承。
一文錢一支簽,又是個小道士,好多人都是尋個稀奇。說來也怪,這芹菜的簽,出奇的準,婚喪嫁娶沒法子現場驗證,可丟個東西什么的,這芹菜的掛相竟然八九不離十。
芹菜測命很生疏。
但很興奮。
陳余生都能賺錢,他肯定也能,誰都沒想到,最先開張的竟會是陳余生,一個看上去就像打醬油的胖墩兒。十文錢的符文,最后四文錢成交,阿婆笑的很開心,陳余生笑的更開心,兩個人笑成了兩朵花兒。
興許是受了啟發,也興許是受了刺激,一直都很少多嘴的芹菜竟然也朝寧紅豆要了幾個銅板,又求陳余生給寫了‘掛測’兩個字。
這人啊,就是喜歡湊熱鬧。
很快,大家就聽說在永歡坊的最里面有個小道士掛簽很準,有個小胖墩兒寫的符文賊漂亮。
“丫頭,給我來碗餛飩,我等會兒讓小師父給算一卦。”一個早起買菜的大嬸兒笑呵呵的說道。
“您吃什么餡兒的?”寧紅豆問。
“都行,你看著做吧,管飽就成。”這大嬸兒心思就不在吃飯上面。
花桔梗一邊端碗一邊嘀咕,看表情就知道很生氣,不是氣自己,是氣陳余生,這氣來的很沒有道理,但她就是生氣。
“不成!”
“紅豆,你自己賣餛飩吧,我絕不能讓生魚片給比下去。”花桔梗大聲說。
“那你想干什么?”寧紅豆很好奇。
“刻東西。”花桔梗回答的斬釘截鐵。
寧紅豆第一次見花桔梗時,花桔梗就在刻一把木刀,后來還教給她怎樣刻劍。花桔梗的褲兜里有一把小刀,刀不離身,就連睡覺都貼著身子。那把刀看著很丑,卻是削鐵如泥,削鐵樹的樹干,就跟削豆腐一樣。
花桔梗不僅會刻刀,刻其他東西一樣惟妙惟肖,而且速度非常的快。
洛陽城里樹很多,恰好這永歡坊有一處宅子動工,院子里刨掉一顆腰身粗的棗樹,花桔梗悄悄取了一截樹根。
這時候,求簽的隊伍里,有一位穿裘衣的女子,花桔梗圍著女子轉了三圈,然后就席地而坐,手心里刀鋒翻轉,不多時,一個優雅中略微待著些愁思的女像木雕就完工了。
花桔梗很滿意。
然后起身,走到女子身邊,幾句攀談,這木雕就被女子自己買走了。
鹿嚴一大早來了就蹲在餛飩攤下面生火,他是從鹿家寨里出來的,打小就會這個活兒,雖然弄的滿臉黝黑,但是這火生的卻是一絲不茍。
管豎橫拽著春夜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抱著一堆奇奇怪怪的物件兒,當花桔梗刻完三個木雕時,他這邊竟然做出來一排煙花,很漂亮很漂亮的煙花,漂亮的都能成藝術品了。
當然,春夜只是打了個下手,管豎橫才是關鍵,畢竟是地火風雷閣的閣主,除了劍,地火風雷閣最出名的便是制作煙花火藥。
寧紅豆可是親眼看著整座地火風雷閣被炸上了天。
管豎橫給寧紅豆的碎銀子被花的干干凈凈,春夜原本都做好了餓肚子的準備,可眨眨眼的功夫,一文一文的銅板就入了賬。
永歡坊的最里面,整條街巷位置最差的攤位,卻成了生意最紅火的據點。
男女老少都能從這里買到歡喜的物件兒,順便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初來吃到嘴里,跟一般的餛飩區別也不大,可每嚼一下,這餛飩的湯汁跟餡料就連那層薄薄的面皮兒都在嘴里刺激你的味蕾,可以說是回味無窮。
整整三天。
洛陽城里的喜慶氣氛愈來愈濃,永歡坊最里面的人氣兒也是愈來愈高。
“永歡坊里有個餛飩攤,味道特好,吃了忘不了。”
“有個叫芹菜的小師父,掛簽很靈,就是吉兇難料。”
“瞧瞧這木雕,真有些大師的風范呢。”
“符文跟煙花也很漂亮。”
“那七個少年不像是咱洛陽的本地人,也不知是誰家的崽子,再看看咱家,真是不能比啊!”
“轟隆!”
正當大伙兒議論紛紛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炸裂般的轟鳴,震天響的炮聲。
陛下的大婚典禮開始了…
長龍般的馬匹、甲胄、絲昂在特命的使節帶隊下,自太廟中出發,一路浩浩蕩蕩來到將軍府。斐南徽大將軍帶著自己的妻兒兄妹親自站在府邸門口迎候,恭恭敬敬的叩頭謝恩。禮單分了兩份,一份是送予將軍府的彩禮,一份是冊封皇后的‘名份’,冊封儀式在婚禮之后,要入皇宮才能舉行,但頒給皇后的金印與金冊已經隨著送親的隊伍到了將軍府。
李七夜親自拿著金印,向斐南徽宣讀了冊文,他是當今唐王的親叔叔,理當他來帶這接親的隊伍,或許這也是皇太后讓他從北境回城的原因之一,再偏向娘家,這皇家的面子也不能丟,禮數不能少。
接親隊伍啟程前,整個皇宮內城,前、中、后三殿全部用大紅綢緞搭起彩架,大紅喜字、吉祥聯語、吉祥圖案、剪紙窗花…比比皆是。
從朱雀門到承天門,再到太和殿,青白石龍御道上,早就鋪滿了紅毯子,仿佛紅色的鵲橋。欽天監早就推算好了吉日吉時,文臣武將魚貫而入,紅色甲胄的御林軍列隊而立。
下轎、邁火盆、祭五谷、奉寶瓶、祭祖拜天地…
將軍府的掌上明珠,貌可傾城的斐文秀,端莊大氣、一絲不茍的走完了所有的流程,最后出現的李天意仿佛一個木偶般,眼眸不喜不悲,同樣一絲不茍的走完了流程。
入夜。
洞房花燭。
李天意與斐文秀端端正正的吃完長壽面,喝完春宵酒,所有的宮女宦官自覺離去。皇城外的熱鬧逐漸進入鼎盛,為了他們的王,洛陽的百姓肯定要徹夜狂歡,而皇城內卻逐漸安靜下來,仿佛生怕打擾了王的春宵。
斐文秀的蓋頭是李天意親自掀下來的,然后兩人各自端坐龍床一頭。
沉默了許久。
斐文秀最終先開口:“陛下很厭煩批閱奏折?”
李天意回答的不假思索:“厭煩。”
斐文秀:“臣妾可以為陛下分憂解難。”
李天意:“你懂?”
斐文秀:“臣妾自小習字,尤其擅長模仿各種字體,謄抄三省六部的草稿,不需要腦子。”
李天意:“會很枯燥。”
斐文秀:“臣妾只有習字這么一個興趣,不會覺得枯燥。”
李天意:“今夜就有很多奏折。”
斐文秀:“那陛下先歇息?”
李天意側耳聽了聽殿外隱約傳來的喧鬧聲:“我想出宮瞧瞧。”
斐文秀有些意外:“現在?”
李天意:“這夜,是為我而狂歡,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