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的懷著各種顛覆三觀的疑惑,虛心向這位仙長師叔請教。
而孫錚也表現的極為平易近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天道至公,但人心卻最是自私。因天道無言,故此難免有人會借天道之名行兇,其中尤以人殉、人祭這等行為最為惡劣。”
李承亁是太子,自小受皇家教育,在這方面感受最深。
一聽這話就急了:“難道以人命祭天,乃是惡行?”
孫錚笑道:“祭天所為何事?無非祈求上蒼賜予庇佑。可是用剝奪同類性命的方式,祈求上蒼照顧自己。豈不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乎?在天地眼中,所有生靈,其實都是相同的。天地賜予萬物同樣的環境,爾等在這片天地間求活,為了生存,為了爭奪資源,為了讓子孫后代過的更好,與其他物種廝殺、搏斗,都是本能,并不存在什么過錯。所以,天道不會因為狼吃人而降罪于狼。同樣,也不會因為人打獵、捕魚而怪罪人。
當人族成立部落、城鎮、邦國之后,不但要與野獸爭地盤,同樣也要與同族爭地盤,為的都是拓展生存空間,此事也無可厚非。因此,為國征戰者,死后皆為英靈。
可是一旦有人借此名義,無故斬殺同類,甚或以活人殉葬等事。那就是要把這等惡名扣在天道頭上,這是天道所不能容忍的。”
李承乾疑惑道:“若天道不喜,便會降下天災?”
“天災、地震、海嘯等事,都是天地間的自然規律,與天道毫不相干。在天道眼里,人和牲畜、樹林、山川河流是一樣的!天道無言,還記得嗎?所謂天人感應…呵呵。”
李承乾凌亂了:“若是如此,祭天何用?”
“騙自己嘛!”孫錚安慰道:“人嘛,總是會為自己的行為打上種種冠冕堂皇的借口。天道無言,豈不就是最好的幌子?”
眾人集體凌亂,這個說法,也太顛覆了!
唯有云燁,這時卻真的相信了孫錚。這個價值觀,和云燁太合了。就算是這便宜師叔胡謅的,云燁也選擇相信。不過為了避免過度刺激這些小伙伴,他還是及時出聲打岔。
“師叔,您說絕地天通之后,世間靈氣枯竭,仙人絕跡,那以前那些仙人都去了哪里?”
“絕地天通又不是一天兩天就完成的,那也有個過程。如果一方世界靈氣開始衰退,煉氣士自然會察覺,趁著還沒完全隔絕,離開這個世界就行了啊。有些實力強大的,還會帶上自己的隨從、奴仆之流一起走。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
“也就是說,絕地天通之后,這方世界就被拋棄了嗎?”
“差不多吧。就算進得來,肯定也出不去。不過凡事皆有例外,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嘛。”
云燁福至心靈:“那遁去的一?”
“然也!總有那么些特殊的存在,可以不受這些規則約束。很不幸,貧道交友不慎,就認識了那么一個。”
眾人目光轉向云燁,顯然,仙人師叔說的那個特殊存在,便是云燁的恩師逍遙子。
云燁汗顏:“師叔,弟子卻是不會這個的。”
“貧道當然知道你不會了,以你師傅那個護短的性子,便是有一線機會,他也斷然不會留你在這里!他能留你在這方世界生活,只有一種可能,便是沒法帶你離開!早前貧道觀你是天漏之體,便已知此事。”
“那…師叔將來卻如何離開?”
“算你小子有點孝心,不過你也不必操心。那老不休哄騙貧道來這里探你,肯定也留有什么后手。只是貧道初來乍到,一時尚未參透。待貧道想明白了,自然能尋到脫身之法。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無法脫離。只要尋個好時機一死了之,自然也能魂歸冥土。不瞞你說,貧道在冥土那邊,還有幾分薄面。到時借冥土六道重回仙界便是…這事就不用你費心了。”
眾人聽的又是開眼,怎么聽這意思,死后竟然還有個好出路?
不懂就問,一直是程處默的優點:“師叔,如果死后就能脫離此界,那…”
“那也得分是如何個死法!”孫錚翻個白眼給這幫娃娃科普:“為國事而死,那叫英烈,或許一世功勛便能脫此樊籠,轉世到靈氣充沛之界重修大道。碌碌無為而死,那叫浪費生命,下一世說不定得轉修畜牲道,還了這世因果。若是造孽而死,嘿嘿…”
關于這一套,當年忽悠秦始皇的時候就已經能夠邏輯自洽了,現在又整理過冥土陰司,再拿出來的版本,就更加完善,很輕松就把這群小的說服了。
聽過孫錚的科普,這群小的才知道,原來云燁扶持百姓求災,以蝗蟲換糧食,讓百姓免于天災,竟然有莫大功德!
于是一個個摩拳擦掌,要回家去發動力量,和云燁統一戰線。
經過孫錚這番科普,云燁刷新了三觀,卻更加堅定了自己傳播科技的信念。借著晚飯后閑聊的話頭,邀請師叔前往藍田,他的老巢根據地在藍田老宅,在玉山書院。如果能獲得師叔幫助,那自然再好不過。
孫錚無所謂,于是次日一早眾紈绔便打馬出城,直奔藍田。
半道上還發生一件趣事,由于旺財吃過天馬草,孫錚就叮囑云燁這半年不要騎乘,讓它把那顆仙草完全消化,實力穩固下來再說。旺財最近就沒有披掛,像只野馬一樣跟在云燁身邊。
當天眾人打馬出城,一路跑出三十里地,按規矩暫歇,以緩解馬匹疲勞。就在眾人歇息聊天的時候,旺財竟然在田中發現一只野兔,然后興沖沖跑去追逐。
一般來說,兔子速度自然跑不過馬,但它勝在靈活。可是今天這只野兔很倒霉,它遇到了比自己更靈活的旺財,被旺財一腳踢死,用嘴叼著,噠噠噠的跑過來,送到孫錚面前獻寶。
孫錚很開心:“沒白疼你啊,好小子!”順手把野兔丟給程處默,憨小子興奮的好像得了大獎,大呼小叫就要當場洗剝料理。
旺財卻咴兒咴兒叫了兩聲,孫錚從靈魂共鳴中,看到一頭野豬在小河沿亂拱的畫面。
“野豬?你怕它!噢,不是打不過,是踢不死?那沒關系,你把它轟過來,師叔來收拾!”
程處默也好,李承乾也罷,還有長孫沖、李懷仁,都知道師叔能聽懂旺財說話,但這么具體的交流,還是第一次見。
沒等他們置疑,旺財已經撒丫子一路狂飚沖向小河。
沒一會功夫,就聽一陣哼哼悶吼聲響起,旺財咴兒咴兒在后面亂吼。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連這幫小子都從旺財的叫聲中,聽出了得意的味道。
一頭野豬在旺財左踹右踢的糾正下,不情不愿的朝著眾人歇息處狂奔而來。
眼見野豬已經進入百米距離,旺財突然抬頭大聲鳴了幾聲。
孫錚大笑:“知道了!”
野豬繼續前奔,突然察覺前方有一群人,猛然駐腳,就想掉頭,相比這些兩腳獸,它更愿意從那匹馬的蹄子下沖條活路。
就是這一停,孫錚曲指一彈,一片柳葉飛出,正中野豬額頭。野豬還抬頭看了一眼,隨之倒地撲街。
旺財蹦蹦跳跳跑到野豬身邊,俯身嗅了嗅,又用蹄子扒拉兩下,抬頭咴兒咴兒叫了幾聲。
孫錚笑著看程處默:“叫你呢!”
程處默連忙招呼幾個兄弟,眾人興沖沖跑過去查看,果然野豬已死,腦門上插著一支柳葉,還有一小半露在外面。
眾人興奮的抬著戰利品到河邊,直接開膛破肚,洗剝干凈,分切開來包裹攜帶,重新上路,直奔藍田云家老宅。
接下來這半程,旺財就成了毫無疑問的風頭主角,跟在孫錚身邊,不時的叫上兩聲,逗的孫錚呵呵直樂。
一群小的眼熱不已,絲毫不覺得孫錚在旺財面前以師叔自稱,有什么不當之處。要較起真來,他們這些人,都是跟著程處默有樣學樣,順桿爬著蹭來的。還就只有云燁和旺財喊師叔,是人家仙長正式承認了的,所以他們才是編外。
云家老宅前,有許多百姓正用各種工具,攜帶著用開水燙過又曬干的蝗蟲來換糧食。現場管事除了云家雜役,還有藍田縣衙門的官吏衙役,一群人熱火朝天,倒也井井有條。
云氏隨從提前已經通報,云家老太帶著全家女眷,早早出門候在牌坊前迎接仙長前輩大駕。也有一些聽聞仙長駕臨云家老宅的百姓,早早帶著各種禮物在道旁等候。
云燁和孫錚一行隊伍距離牌坊還有數百米,道路兩旁已有無數百姓跪倒塵埃,喊著各種口號,向仙人致敬,感謝云家放糧活命之恩。
到了牌坊前,云老夫人帶著眾女眷就要行禮參拜。不能說自家孫兒喊仙長師叔,就真以為自己可以長人家一輩?不是這個論法!
孫錚當然不肯受,就算他已經活了幾千年,但內心深處卻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少年。見到這個年紀的老太太,和一群同樣滿臉滄桑的女眷沖自己行大禮,心里過不去。
“老院君不必多禮…”
卻聽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南離仙宮下仆離石,叩見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