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請問,江湖在哪里?

　　孫錚將田家孩子接回重華宮安置，每天注射消炎藥、止疼藥，又請御醫照料。

　　三天不到，丐幫傳來消息，幫主解風正在全力趕往京城，請孫百戶給一點時間，同時要求接回那兩個丐幫敗類處置。

　　孫錚怎么可能同意這種要求，解風來晚幾天沒關系，那兩個人樣子不能死。他們得趴在城門口，讓進出的人都看一看，仗著幾手三腳貓功夫，無視律法的下場！

　　幾天后，三法司會審結果出爐。拐賣兒童、雇兇殺人的罪魁禍首是張十一，壽寧侯并不知情，只是一慣護短，被那奸滑小人利用。此賊無視律法，喪心病狂。抄家，斬立決！

　　至于相關涉案人員，牛克兵所犯律條僅是罰金的罪過，念他已死兩子，嚇傻一子，老妻瘋癲，只是開革判官之職，不再追究。

　　順天府那些涉案衙役，各處罰金不等，開革除籍，不再錄用。被吊死那個，沒人提及，仿佛不存在。

　　孫錚看過卷宗副本，扔還給趙元福：“這就是大明朝的官老爺啊！張十一就這么被弄死了？這是懲罰還是滅口？！以前拐過多少人，被賣去哪里？沒人關心！他們不辦，我來辦！順便府那些衙役，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西山那邊不是說挖煤人手不足嗎？這幫人全家打包都送去！”

　　趙元福又問：“漏澤園怎么處置？”

　　漏澤園和慈濟院，都是官辦的慈善機構，負責收養孤老，撫育孤兒，有的也負責收斂無人認領的尸體。基本上，每座城里都會設置幾處。前身也曾在那種地方混過一段時間，如果不是牟斌及時接回，怕是下場難料。

　　這次出了這么大的漏子，漏澤園管事之流被嚇到崩潰，大多數直接稱病撒手，還有部分卷款潛逃。被早就盯著的廠衛高手紛紛拿下，就等著孫錚發話。

　　“發死人財、買賣人口！這種貨色…等我和解風談過再說吧，暫時先保證食物供養，錢糧先從四海客棧帳上走。讓御醫院派幾個人去，做個全面檢查。”

　　京城二十幾處漏澤園和慈濟院被孫錚全面接管，雙重管轄的戶部和禮部屁都沒放一個。

　　幾天后，四海鏢局。

　　程天遠現在意氣風發，兩年前還有人笑話他賣身求榮，現在整個北地的鏢行，誰還敢小瞧四海鏢局！

　　換了以前，誰認得武維鏢局總鏢頭是哪根蔥。但是現在，老程也能和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談笑風生。以前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現在看來，也就那樣。這一切，都是自己當機立斷，傍上小爺這條金大腿。

　　孫錚到時，風塵仆仆的解風很客氣，絲毫沒有正道十大高手的倨傲，也沒有江湖人那種面對朝廷鷹犬的敵意。倒是跟在他身邊的傳功長老苗開陽，態度有些曖昧。

　　解風很爽快：“孫百戶少年英雄，解某久仰大名，如雷灌耳！田家滅門的案子，是我丐幫出了敗類。解某認了，不知孫百戶想要個什么說法？”

　　孫錚也爽快：“我希望能與丐幫達成比較深層次的合作！”

　　解風還沒開口，苗開陽突然插話：“孫百戶這話有些不妥吧？自古江湖事，江湖了。我們與朝廷，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投靠了朝廷，這傳揚出去，丐幫還怎么行走江湖？”

　　孫錚默默打量兩人一眼，微微一笑：“苗長老說江湖事，江湖了。那么請問，江湖在哪里？”

　　苗開陽登時語塞。這玩意誰能說的清，這不就把天聊死了嘛！

　　孫錚朗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明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朝廷的！你跟我說江湖規矩？投靠朝廷很丟人嗎？遙想前宋時，喬峰幫主，不惜一死也要勸阻遼皇侵宋。洪七公，位列五絕，卻總是以天下蒼生為念。更有黃蓉黃幫主，與夫君郭大俠共守襄陽十六年，以身殉國。這些人不比你等高明？江湖名聲比你們差？”

　　解、苗二人聽的瞠目結舌，丐幫也有傳承，但畢竟不像朝廷有國史記錄。他們那傳承，都靠口口相傳。連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都能失傳，你還指望他們能記住幫史？不過像這些前輩高人，丐幫里多少還是留下些傳說的。

　　他倆想不到，自己人都不見得知道的前輩，這位少年百戶都能如數家珍。

　　解風恭敬一禮：“江湖草莽，不識禮數，言語多有冒犯，解某向百戶請罪。”

　　苗開陽干咽一聲：“原來，我丐幫也有這等頂天立地的前輩好漢！”

　　孫錚又道：“行走江湖，無不以俠自任。但仗著幾手功夫橫行，為一己之私傷害他人，那算不得大俠，充其量是個游俠。所謂俠以武犯禁，這種俠，在朝廷眼里，就是流賊！丐幫弟子遍天下，如果沒有一個好的約束，今天出兩個幫侯府做打手，明天怕不就得有人賣國做漢奸！”

　　解風汗顏：“是解某德薄才淺，疏于管教，才讓幫里出了這等敗類。”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洗白上岸的機會！一個為國為民，做大俠的機會！”

　　“請百戶明言！”

　　“大明的每座縣城，都有漏澤園和慈濟院。我可以把這些地方劃給丐幫做駐地，甚至每月供給一部分錢糧。我不要你們賣身投靠，只需要你們給我一個承諾！”

　　兩人有點不明白，對著打個眼神，但這個誘惑太大，實在不容拒絕。

　　“百戶想要丐幫怎么做？”

　　“很簡單，我要你們做我的耳目。同時在力所能及的范圍，提供一點幫助。你們應該知道，四海鏢局，是我名下產業。還有已經開遍兩京十三省的四海客棧，以后還會有別的四海產業。我希望，能夠得到丐幫的友誼！”

　　解風有點迷糊：“百戶有皇家做靠山，根本不需要丐幫這點力氣。這分明…是白給丐幫好處啊。請恕解某冒犯，百戶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孫錚冷笑：“你是擔心我有一天會扯旗造反？放寬心！這些產業我只是負責打理，真正的主人，是陛下和太子！至于為什么要送你們好處，很簡單。整個大明朝廷，真正關心所有百姓的，只有皇上！你們回去好好想想，盡快給我回話。”

　　回到重華宮，朱厚照一臉雀躍：“怎么樣怎么樣？他答應了沒？”

　　孫錚笑道：“這么大的事，當然要和幫眾商量一下，考慮幾天的嘛。他要是當場應了，才是要小心提防呢。不過我想不到丐幫拒絕的理由，放寬心，這事跑不了。”

　　朱厚照拍拍手：“那就等他回話吧。高伴伴，今天推哪局？”

　　高鳳在后回話：“好水川！”

　　兩人進沙盤房，里面是宋夏好水川一戰的沙盤圖。這玩意是這兩年孫錚和朱厚照最大的樂趣，兩人用沙盤復原歷朝歷代那些著名戰爭，從故紙堆里尋找資料，重現昔日戰況。然后總結得失，重新分派，推演對手，反復推演戰爭態勢。

　　兩年下來，兩人已經總結出不少案例，也寫了數篇得失論文。皇帝親自批閱，對沙盤贊不絕口，甚至下令讓兵部仿制，為軍中將領推演戰局之用。可惜這年頭的地圖都是隨心派，根本不準。以此為依據，做出來沙盤參考價值相當有限。

　　朱厚照一邊照清單放置兵力棋子，一邊嘀咕：“母后真是不講理，唉！我那兩個舅舅也是不成器，堂堂侯爵，也不嫌丟人，什么錢都眼紅。父皇為這事，已經快十天沒進坤寧宮了。我給他出主意，他還不高興！真是不識好人心。”

　　這號貨能出什么好主意，孫錚連問的興趣都沒有。

　　但朱厚照哪里憋得住，低聲道：“我讓父皇選幾個秀女進宮，母后肯定服軟，乖乖讓父皇上床…”

　　我擦！你娘生你爹的氣，你出主意讓你爹找小三？這也就是親生的，不然遲早人道毀滅。

　　高鳳、張永幾個站在旁邊扮鋸嘴葫蘆，假裝沒聽見，一個字不敢說，更不敢問，連個表情都不敢有。

　　戰局沒開始，朱厚照又來了主意：“你說，咱們偷偷出宮，把那兩個揍一頓出氣好不好？太壞了！”

　　那是你舅舅，要打你打。我一拳打出去，可能就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