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意外
王都，歷來都是一個國家的巔峰權力象征。
它或許不會是經濟中心，也不會是文化中心――畢竟不是什么國家的王都，都能夠成為多方面的典型代表，但是王都，卻絕對是一個國度的權力中心，是整個國家的精神象征。
萊恩王國的王都，歷時數代人才終于興建完成，這里曾一度是整個萊恩王國的經濟、文化、權力中心，直到第一次王國戰敗淪為附庸國后，萊恩王都才失去了這些桂冠。不過自對達比昂戰爭結束，重新恢復王國地位之后，盡管萊德斯恩城如今依舊不是整個萊恩王國的經濟中心，但是它的確是重新奪回了文化與權力這兩個桂冠。
不過自萊恩第六任國王逝世，第七任國王卻遲遲未能選出的現在，這座擁有數百年歷史的城市如今也陷入了一片陰霾中。
只是這種陰霾，多是杞人憂天。
一群吃飽了沒事干的貴族們聚在一起，然后就自以為很了解的討論起王位繼承權的事；而服侍的下人則為了顯得自己身份的特殊，就將這些似是而非的內容也當成了談資說了出去；然后，就如同瘟疫一般，以訛傳訛的虛假消息和所謂的內幕很快就在整個王都的大街小巷流傳開來。
只有真正的高層，如今能夠被當作萊恩王國中流砥柱或者是擁有讓人無法忽視的獨當一面能力的貴族，才知道事實的真相。
與外界流傳的混亂不同，目前的王位候選人競爭差距其實一點也不亂，甚至隱隱已經能夠看出一些端倪。
和許多人預料中的情況不同，候選人里行政分最高的居然不是阿爾蘭、弗爾希斯、亞當斯等三人，而是中途才加入競爭者行列的五王子格雷恩。
這位年紀最小的王子所表現出來的政治才華，遠遠高于三王子阿爾蘭以及四公主弗爾希斯。雖然因為年紀過小而在一些事情的處理和安排上還略顯不夠圓潤，可是在許多大事的決策發表上，往往卻能夠一針見血的直指核心，而且提出的應對措施也都能夠解決燃眉之急，并且妥善的保證事務的順利運轉。
可是。行政分縱然極高，他在候選人的排位順序卻也只能排在第三位。
排名第二的是萊恩之心弗爾希斯，她的綜合分之所以能夠排在第二位，完全得歸功于她那不可思議的支持率。事到如今。在不得不站隊表立場的情況下，弗爾希斯幾乎擁有了整個萊恩超過三分之二貴族的可怕支持率，如果不是平民沒有投票支持權的話，恐怕現在的弗爾希斯應該就是當之無愧的萊恩第七任國王――或者說女王。
排名第一的，則是三王子阿爾蘭。
他的行政分不如格雷恩。軍務分不如亞當斯，支持率也不如弗爾希斯，可是最難得的是他沒有任何明顯的短板，因此他的綜合分自然是最高的。
格雷恩行政分雖高，但是在軍務方面他就如同白癡一樣，連最基礎的布陣之道都完全不懂；弗爾希斯雖然擁有極高的支持率，可是那也是因為她為人處事比較中和不激進，能夠顧及到許多人的利益，可無論是政務還是軍事方面的能力，她都不算優秀。甚至連說“平庸”都有些勉強。
至于大王子亞當斯，這家伙則和格雷恩是一個完全典型的對比――除了軍事能力之外，他一無是處。作為一名統帥、將領，他是當之無愧的最佳人選，可如果讓他來治理一個國家，除了他那些北境貴族支持者外，沒有人愿意支持他。甚至就連他在王都召開的幾次宴會，參與者也寥寥無幾，許多貴族都不想跟這位喜怒無常的莽夫暴君扯上關系。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殿下您應該能夠成為萊恩第七任國王了。”
阿爾蘭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舉目眺望著窗外的景色。
和肖恩之前所見相比，現在的阿爾蘭身上多了一股沉穩、自信的淡然氣質，如果此時肖恩再見到這位阿爾蘭殿下，那么就會發現他的身上和上一任老國王有了許多極為相似的重疊之處。
這種隱然的上位者氣息。已經越來越像一位真正的王國掌權者。
此刻，阿爾蘭所在的地方，也是之前的老國王所最喜歡呆著的書房。
開口說的話，并不是阿爾蘭那位貼身侍從，精靈絕劍者，梵妮。
而是一直擔任著前國王陛下貼身信臣的佛洛里斯侯爵。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禮服。并不是那些貴族們所喜愛的款式，而是更像于管家的禮服款式。對于一位背地里的實權侯爵而言，穿這種衣服并不是什么得體的象征，反而更像是一位奴仆，這已經是近乎于一種羞辱。只不過看佛洛里斯侯爵的表情，顯然他對于這種服飾并沒有什么抗拒。
“這么說來，我的妹妹已經放棄競爭了？”阿爾蘭沒有立即回話，而是繼續凝視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良久之后才開口說道，“她現在是我最有力的爭奪者，如果繼續爭奪下去，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在這個時候放棄，她肯定是有著其他什么念頭吧？說說吧，她的條件。”
“您知道的，亞絲娜大公和亞當斯殿下之間有些過節…”佛洛里斯侯爵說這話時，小心謹慎的觀察著阿爾蘭，見他神色如常之后，對此似乎并沒有什么反感的表情后才繼續說道：“所以，必須保證亞當斯殿下不會對亞絲娜大公采取任何強制性的行為，這是第一點。”
“繼續。”阿爾蘭微微點頭，表示已經聽到。
“弗爾希斯公主屆時將會搬離王都，前往亞絲娜大公的領地，這點希望您能準許。”佛洛里斯侯爵繼續開口說道。
按照傳統規矩，王位繼承權爭奪失敗之后，除非是在競爭中就犧牲的人，否則通常都會趕離王都。但是，只有極少數一部分人才擁有能夠選擇自己前往地點的權力，絕大多數人都將會被安置在一塊由皇室直屬管理的領地里集中且統一的管理，這些人除了依舊保有貴族的身份外，基本上都等同于失去自由。而且其后代子嗣想要重新返回王都這個權力中心，所需要付出的努力也是其他人的數倍。
不過這個傳統里有一個最關鍵的地方，那就是所有女性皇室成員，都必須遵從一項古老的契約內容：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她們都必須無條件順從由現任國王為她們挑選的丈夫。當然拒絕也是可以的，萊恩王國沒有那么沒人性，只是既然拒絕了義務，那么其結果就是被剝奪皇室貴族的身份，并且還需要繳納一筆“補償費”。以補償皇室這么多年來的養育。
弗爾希斯公主殿下，擁有很高的名望，而且無論是相貌還是身材她都是上上之選，她如果爭奪繼承人失敗的話，將會成為一枚價值非常高的政治籌碼。
“可以。”這一次，阿爾蘭稍微沉默了一會后，才點頭答應，“還有嗎？”
“還有一個要求。”佛洛里斯侯爵開口說道，“弗爾希斯殿下希望在您成為國王之后，可以開放一些關于限制公國發展的交易政策…其中就包括了一些產物的進出易限制。以及稀有產物的采購權等。”
“這個需要再進一步的協商。”阿爾蘭這一次沒有立即答應，反倒是選擇了有所保留的回應。
對于阿爾蘭的選擇，佛洛里斯也表示理解。
“佛洛里斯大人，如果我的妹妹離開之后，那么你又會做出什么選擇呢？”阿爾蘭突然開口說道。
“我想阿爾蘭殿下也應該不會放心我繼續留任的，所以相關的轉接手續和工作我也都基本安排妥當了，絕對可以讓殿下您指定的繼承人在一個月內重新掌控一切。”佛洛里斯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一點，于是很干脆就回答道，“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提醒殿下一件事。…關于國王陛下被暗殺。以及之前王都一系列陰謀行刺事件，至今依舊沒有任何線索與頭緒，對方似乎并不是親自下手，而是通過買兇的手段來執行計劃。所以…”
“我知道了。”阿爾蘭微微點頭，背對著佛洛里斯的他眼里閃過一絲陰霾，臉色陰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就在不久前，他就遇到過一次暗殺，那次要不是梵妮憑借著精靈的敏銳嗅覺，再加上一直以來的潛藏實力讓對手估算錯誤。面對那場完美到極致的圍殺，他估計不可能有活下來的希望。不過就算這樣，他也還是受了一些傷，養了一段時日后才漸漸有所好轉，而梵妮也為了保護他受了傷，這讓阿爾蘭一直憋著怒火。
那次暗殺行動，所有證據都直接或間接的指向弗爾希斯。
不過阿爾蘭并不是傻瓜，他的政治嗅覺之敏銳遠超他那位在政治上擁有獨特天賦的弟弟格雷恩，所以他并沒有直接和弗爾希斯撕破臉。很明顯，有人希望阿爾蘭和弗爾希斯爆發最直接的沖突，而如果按照這種第三方獲利者的思維來猜測，布局人很很可能會是格雷恩。
但是對于這位弟弟的了解程度，阿爾蘭也不遜色于弗爾希斯，所以他知道同樣這是不可能的事。甚至根據此事，他就能夠得出一個結論：暗殺老國王，試圖讓四位繼承人的內斗等級上升，以此挑起整個萊恩王國內亂的陰謀家，絕不會是他們這四位繼承人之一。
“佛洛里斯侯爵，你應該很清楚，像你這等人才的最終下場吧？”
“我知道。”佛洛里斯侯爵點了點頭。
“難道我妹妹沒有幫你求情的打算？”阿爾蘭終于轉過頭，直視著佛洛里斯侯爵。
這一刻，佛洛里斯侯爵卻是笑了：“以弗爾希斯公主殿下的仁慈，當然是替我求情了，事實上我的活命也可以算是一項交換內容。但是…我覺得毫無意義，因為這種要求阿爾蘭殿下您是不可能答應的，畢竟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如果你留下來幫我的話，那么這事不是沒得商量。”
“阿爾蘭殿下，感謝您的厚愛，不過，我所忠誠的對象并不是萊恩王國，而是上一任萊恩王。”佛洛里斯笑得非常的滿足。
“我明白了。”阿爾蘭微微點頭，“不過在佛洛里斯侯爵您正式離任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請教您。”
“殿下您客氣了。”佛洛里斯侯爵有些誠惶誠恐。
“關于肖恩大公最近的事。您應該知道吧？”
佛洛里斯侯爵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作為目前還沒有正式離任的萊恩王國情報頭子，又是掌控著整個王國境內三分之一地下黑暗勢力的大人物，佛洛里斯知道的消息自然也是極多。甚至于。在已經投靠了虛空公國的蠻荒之地諸部落突然內亂起來時，他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是法西斯王國那邊牽頭所導致的一場陰謀，只是因為消息來得太晚，再加上暴亂已經開始，所以他也就沒有來得及提醒虛空公國。
不過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虛空公國的應對不僅異常及時，而且手段也干脆利落至極。
直到這時，佛洛里斯侯爵才知道，虛空公國居然一直隱藏著一張底牌：一位超級強者！
也正是因為這張底牌的翻開，所以之后關于虛空公國要成立帝國的說法，才沒有人覺得不可思議。事實上，在所有人看來，擁有一位超級強者坐鎮的虛空公國如果不想擺脫附庸國的身份，升格為帝國的話，這才是最不可思議的事。可是面對這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正常選擇的事情。卻也讓無數人都感到異常的揪心和無奈。
虛空公國，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就變得如此強大的？
沒有人知道。
在許多人眼中，虛空公國的神秘面紗并未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人們對這個公國和那位大公的了解而消除，反而是越來越深。
“知道。”佛洛里斯侯爵點了點頭，“根據我探聽到的情報，虛空公國所擁有的超級強者，很可能不止一位。…就在大概半個月前，肖恩大公已經徹底占領了千年盟約帝國的蠻荒要塞，目前虛空公國的主力軍團幾乎全數駐扎于此。并且成功的抵御了一場亡靈大軍的入侵。之后…就向法西斯王國宣戰了。”
阿爾蘭的瞳孔微微一縮，不過這瞬間的詫異失神很快就又被他平復下來：“那次亡靈大軍規模是多少？”
關于虛空公國向法西斯王國宣戰的事，阿爾蘭自然也是知道的，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畢竟肖恩是直接光明正大的宣揚。當然外界猜測，這是因為肖恩沒辦法對法西斯王國施展奇襲的原因，畢竟這一次是浩浩蕩蕩三十萬大軍啟程，動向如此之大根本就沒辦法隱瞞，所以還不如直接就宣戰了。
作為萊恩王國幾乎可以說是內定的下一任國王的阿爾蘭，要比其他人更清楚。目前萊恩王國在靠近法西斯王國那邊的邊境線，各領主貴族也有些蠢蠢欲動。尤其是羅馬領主，曾經是亞絲娜麾下第二位開拓騎士的佛羅倫薩。懷爾斯侯爵，更是親自率領神圣羅馬騎士團以及羅馬狂熱者軍團開始往邊境線移動。
而且，來自龍舌蘭領的博爾德家族以及地處法西斯王國邊境、常年有小規模沖突戰爭的黑曼陀領的霍普森家族，都有了極為明顯的戰爭動員痕跡。另外就是在羅馬領的佛羅倫薩。懷爾斯侯爵有所行動后，來自拜迪家族的領主私軍也開始有所行動，大規模的戰略物資源源不斷在這四塊領地里調動著，形成一條規模龐大的后勤補給線。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佛洛里斯侯爵突然代表弗爾希斯來表示愿意退出這一次的王位競選。
阿爾蘭自然是聞到了極不尋常的味道。
“三十萬。”佛洛里斯開口回答道，“戰爭的具體狀況我并不清楚，傷亡率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肖恩大公成功抵御住了這次亡靈大軍的入侵，并且殺死了一位墮落者。”
“看起來，確實不止有一位超級強者呢。”阿爾蘭點了點頭，“那么關于這次肖恩大公向法西斯王國宣戰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呢？…弗爾希斯殿下，在這個時候提出議和，時機也太巧了吧。”
“肖恩大公曾向弗洛倫薩侯爵送出一封密函，雖然內容并不清楚，不過我猜測應該是和佛羅倫薩侯爵大人的身世有關。”佛洛里斯侯爵看到阿爾蘭的表情，就知道這位王子肯定是知道很多事情了，“畢竟佛羅倫薩大人是出身于法西斯王國的懷爾斯家族，而他當時就是因為參與家主競爭失敗后，被其長兄追殺，這一次很可能是他的復仇之戰。”
“那么其他人的動向呢？”阿爾蘭微笑著問道。
“事實上，其他人并未在肖恩大公的邀請行列，而是佛羅倫薩大人邀請的。”佛洛里斯侯爵開口說道，“亞絲娜大人事實上也不在邀請的行列，但是弗爾希斯公主殿下覺得繼續這么競爭所產生的內耗不利于王國的未來發展，因此打算借此事放棄競爭，隨亞絲娜大公返回加羅德公國長住。”
“順水推舟嗎？”阿爾蘭的眼睛微微一瞇。
不過就在這時，梵妮卻是突然出現在了這間書房內。
她的出現明明非常的突兀，可是卻并沒有給人任何違和感，仿佛她從一開始就在這個書房里，只是大家都下意識的忽略了她的存在，直到此刻她的存在感陡然增強起來時，大家才意識到原來房間里還有一個人。
“怎么回事？”阿爾蘭知道梵妮沒有什么急事的話，都不會現身于自己面前，此刻突然出現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在距離王都北門外大概一公里，有一支黑色的騎兵部隊出現。”梵妮臉色怪異的說道，“在這之前，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這支部隊，仿佛他們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我相信這一次如果不是這支部隊主動暴露蹤跡的話，恐怕我們得到他們出現在城門底下時才會發現。”
“怎么回事？”阿爾蘭的臉色微微一變，“神秘部隊？有任何印記嗎？”
“有旗幟，是教會方旗，不過旗幟上的印記是我沒見過的印記。”
“什么樣的？”佛洛里斯侯爵開口問道。
“紅色底紋，方旗正中最上方是黑色彎月，底下是插入大地的黑色長槍。”
“是暗月之槍。”佛洛里斯的情報儲備確實要比梵妮廣泛得多，“原本是暮光教會的后備役級部隊，不過現在已經是暮光教會的最強騎士團象征了。…他們應該是為了這次的尸骨入侵事件而來。只是…作為支援力量的教會部隊不是都直接前往千年盟約帝國了嗎？為什么暮光教會的部隊會抵達我們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