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娜那邊大包大攬的把事情接下來,表示你明天直接跟我一起去上班就好。
談妥這事,秦良心頭也說不上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終于有口飯吃了。
好事。
但他又回想起自己十六年苦讀,辛辛苦苦從名牌大學里本科畢業,結果到頭來做的工作卻是小學沒畢業的人都能做的活計。
他真沒看不起低文憑選手的意思,純粹只因自己的命運而感到失落。
那么我讀書到底是圖了個什么?
去幫人舉杠鈴做保護?
有點不甘心。
這是每個被人生雨打風吹教育過的落魄大學生,都必然會經歷的心路歷程。
能走得出來,能用肩膀扛得住,那就涅槃重生。
扛不住,那就從曾經在象牙塔里意氣風發的少年,漸漸的淪為平庸的衰老中年人。
很快秦良又振奮起來。
雖然有點無恥,但他畢竟是有造化仙宮的人了。
命運都給了他一個轉折點,無非是要等幾天才能再看一次成效而已。
他心想,我慌什么?失落什么?沒必要啊。
做一行愛一行,秦良立馬又做了另一個事,好歹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大學沒白讀。
他打開老舊筆記本,上網瘋狂搜索健身助教的工作內涵,未雨綢繆的主動學習意識,還真得是現代教育系統培養出的產物。
優秀的大學生,你給他個契機,他學東西會很快,正在于此。
秦良一邊啃資料一邊做筆記,嘗試著去構建知識體系。
這與他本科所學的專業南轅北轍,但天下道理卻有共通之處。
他一點點的去構建邏輯理論,再羅列出自己這個新手助教第一時間可能需要面對的工作內容,深入學習與攻破。
健身助教分為團體操課程助教和私人助教兩大類。
韓文娜幾乎沒有私教課,所以她的助教的活多半是團體課助教。
例如跳操課在臺上根據第一教練的動作代課,第一教練對跳的不好的會員進行簡單的指導,其他人跟你繼續跳操。
或是帶一些小團體的運動,例如像動感單車的課程。
另外,助教也有可能就是會籍顧問一類的工作,內容是勸說會員辦卡。
秦良知道自己要學的東西很多,但提前做到心中有數,到時候便能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工作狀態。
哪怕實際上啥都不懂,但模樣上卻裝得像那么回事就行。
和學員說的話一定要有格調,像模像樣能唬住人。
助教應該具有比較專業的人體解剖、生理、醫學、營養和運動技能知識。
此外,還應懂得心理學。
這些東西看起來很高大上,入門卻不難,先記住幾個能鎮住場面的似是而非的專業術語即可。
忙乎大約兩三個小時后。
“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
他手機鈴聲響起。
拿起一看,竟是老爸打來的。
秦良有點不敢接,但想了想,還是接通了。
“爸。”
秦良的聲音聽起來略滯澀。
他能猜到爸接下來的每一句話。
話筒里傳來個稍顯蒼老的渾厚男中音,疲憊卻故作抖擻。
“秦良你最工作怎么樣了?上班了嗎?”
秦良想撒謊,但最終卻只說道:“有苗頭了,順利的話,明天就去上班。”
電話對面的男人一下子變得真個振奮許多。
“好!好嘛!這就對了嘛,爸爸就經常說,秦良你讀書那么厲害,人才又標志,又會處事,怎么會找不到工作呢?爸爸看好你!”
秦良的鼻頭微酸,重重點頭,“嗯!謝謝爸爸!”
“傻兒子,謝爸做什么?”
“嗯,我不謝。”
“我和你媽一開始就知道你能行,意料之中。你這半年呢,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我們都要向前看。你之前受過的那些挫折,都是人生里寶貴的經驗,以后一定要好好總結。既然機會來了,那你用盡全力的去抓住!你會比所有人都做得更好!咱老秦家的兒子就是這么優秀!”
秦良腦袋隔空點得如同小雞啄米。
“嗯!嗯!嗯!”
“這樣,你剛開始上班,工資還得一個月才能到。爸和媽昨天去把今年的公積金取出來了,有一萬多,先打你卡上拿著用。該吃吃,找不到工作也別委屈了自己的肚子,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秦良趕緊拒絕,“不用,我有錢,老板給墊付工資了。”
“扯吧,還有這么好的老板?你到底什么工作?該不會有危險吧?”
秦良想了想,健身房助教,理論上還真有點危險。
但他這事真不能說實話了。
“上個班而已,能有什么危險。”
“到底什么工作?”
“呃,銷售。咳咳,在一家環保產品企業里做銷售。”
秦爸思索了幾秒,大約需要點時間來面對曾經風光無限的兒子淪落成個銷售的些許落差。
“銷售挺好的,鍛煉人。和你本科學的環境科學也專業對口。”
秦良再度隔空點頭,“嗯,我也這么想。”
“總之就好好干,別因為自己多讀了一點書就瞧不上同事,要與人為善。剛去的時候嘴巴甜一點,向前輩多學習。”
“嗯!”
“那你先忙,爸去和你叔叔他們喝酒了。我和你媽身體好得很,別擔心我們。”
掛電話沒幾分鐘,短信響起。
建設銀行,您尾號為3100的儲蓄卡…存入收入人民幣11000.00元,活期余額11003.61元 沉默。
如湖水。
在微風吹拂下緩緩浸潤著湖畔的沙灘。
秦良深吸口氣。
仰頭望著天花板。
他雙拳拽得好緊。
造化仙宮里傳來提示。
恭喜主人,賀喜主人獲得財氣11000,當前財氣11000。
就算有金手指,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依然來自你們的汗水。
這是你們給我的財氣值。
每個人都誕生自家庭。
一個父母與子女組成的小小家庭。
父母將他們畢生的財氣,這樣如同涓涓細流一點點的澆灌到他這個迄今為止都只懂得到,而無法回報的兒子身上。
這仿佛是本能,是基因驅使下下意識的行為。
他們根本沒去想過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
但他們二十二年如一日的做了,并且還想做得更極端。
秦良又想起上個月自己叫停的事。
爸媽想把他們在老家的房子賣掉,再找親戚朋友借些錢,到中海來給秦良首付一個小戶型。
然后老兩口還在那里算,兩人現在每月工資加起來七八千,扣掉吃穿用度,還能留下四千,剛好能幫秦良扛住房貸。
他們退休還有些年,自己打算去租個老破小里的老套一,月租只要四百元。
就這樣一直住著,住到退休,住到秦良結婚生子后需要他們。
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自己在老家的一切社會關系,大房子、好屋子、好飯與好菜,來中海與秦良一起掙扎在這個小戶型里。
只要兒子需要,他們愿意來與秦良一起吃苦,來幫他帶娃,幫他收拾孫兒孫女的尿床。
他們會為他完成一切,直到生命的終點。
這一切,秦良都知道,甚至用腳指頭都可以預見得到。
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這一切必然發生。
想到這些,他幾乎窒息。
上次那么難受,秦良扛住了。
但這次明明互相都在報喜不報憂,他卻哭了。
明天,我一定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