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五岳令旗 圣旨,要么是宦官,要么是欽差才有資格宣旨,一個看起來不三不四的小官,竟然也能宣旨。
“諸位英雄好漢,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人。”岳不群呵呵一笑,道:“這位乃是當朝‘連中三元’的狀元公‘唐漢’,現任福建福州府通判,正六品官員!”
岳不群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這個時代文貴武賤,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雖說他們都是江湖之人,朝廷也管不上他,但是對于朝廷、官員心中還是有懼意的,何況在民間,狀元郎歷來都被視為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弟子唐漢,拜見師父!”唐漢對著岳不群躬身一拜,然后又對著寧中則一拜:“師娘!”
在場江湖群雄看到這一幕,不由眼中露出異樣。
江湖與朝廷,呈現著奇怪的一幕,對于當初洪武帝派大軍掃蕩江湖,使得大部分門派遭到眾創,其中不知道多少門派因此而滅亡,江湖之人對于朝廷是又恨又怕。
岳不群道:“我這弟子十歲就拜入我華山,是我華山派三弟子,十五歲下山參加考試,五年未曾回歸華山,這次聽聞劉師兄金盆洗手,特意從福州趕來衡陽。”
而眾人卻是心中各異,無不想著今后華山派有了這么一位官場官員庇護,數十年都能保得平安。
劉正風此時已然提起張大人,質問道:“張大人,劉某自問從未得罪過你,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害我!”
假傳圣旨是大罪,是死罪,劉正風接了圣旨,一旦被查,那么劉正風就死定了。
“劉員外,我也是被逼無奈啊!”張大人雙腿發軟,連忙說道,可是這時候,張大人卻是嘴邊流出黑血,一命嗚呼,一同跟來的小廝也紛紛倒地不起。
“好惡毒的手段!”劉正風倒吸一口氣,連忙讓弟子將三人的尸體帶下去埋了。
劉正風調整了一下心態,走到群雄身前,滿臉堆歡,揖請各人就座。無人肯座首席,居中那張太師椅便任其空著。左首是年壽最高的六合門夏老拳師,右首是丐幫副幫主張金鰲。張金鰲本人雖無驚人藝業,但丐幫是江湖上第一大幫,丐幫幫主解風武功及名望均高,人人都敬他三分。
唐漢跟著岳不群、寧中則一起,因為他身份不一樣,所以也有座位,緊鄰著岳不群和寧中則。
群雄紛紛坐定,仆役上來獻菜斟酒。米為義端出一張茶幾,上面鋪了錦緞。向大年雙手捧著一只金光燦爛、徑長尺半的黃金盆子,放在茶幾之上,盆中已盛滿了清水。只聽得門外砰砰砰放了三聲銃,跟著砰拍、砰拍的連放了八響大爆竹。在后廳、花廳坐席的一眾后輩子弟,都涌到大廳來瞧熱鬧。
劉正風笑嘻嘻的走到廳中,抱拳團團一揖。群雄都站起還禮。劉正風朗聲說道:“眾位前輩英雄,眾位浩瀚。各位遠道光臨,劉正風實是臉上貼金,感激不盡。今日劉某金盆洗手,從此不過問江湖上的事,劉某邀請各位到此,乃是請眾位作個見證。以后各位來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劉某人的好朋友,不過武林中的種種恩怨是非,劉某卻恕不過問了。”
說著又是一揖。只是群雄各懷心事,一時之間,大廳上鴉雀無聲。本來在這情景之下,各人應紛紛向劉正風道賀,恭維他甚么“福壽全歸”、“急流勇退”、“大智大勇”等等才是,可是一千余人濟濟一堂,竟是誰也不說話。
劉正風轉身向外,朗聲說道:“弟子劉正風蒙恩師收錄門下,授以武藝,未能張大衡山派門楣,十分慚愧。好在本門有莫師哥主持,劉正風庸庸碌碌,多劉某一人不多,少劉某一人不少。從今而后,劉某人金盆洗手,經營家業,卻也決計不用師傳武藝,死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門派爭執,劉正風更加決不過問。若違是言,有如此劍。”
右手一翻,從袍底抽出長劍,雙手一扳,拍的一聲,將劍鋒扳得斷成兩截,他折斷長劍,順手讓兩截斷劍墮下,嗤嗤兩聲輕響,斷劍插入了青磚之中。
群雄一見,皆盡駭異,自這兩截斷劍插入青磚的聲音中聽來,這口劍顯是砍金斷玉的利器,以手勁折斷一口尋常鋼劍,以劉正風這等人物,自是毫不希奇,但如此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折斷一口寶劍,則手指上功夫之純,實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詣。
聞先生嘆了口氣,說道:“可惜,可惜!”也不知是他可惜這口寶劍,還是可惜劉正風這樣一位高手,竟然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劉正風臉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雙手,便要放入金盆,忽聽得大門外有人厲聲喝道:“且住!”
劉正風微微一驚,抬起頭來,只見大門口走進四個身穿黃衫的漢子。這四人一進門,分往兩邊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黃衫漢子從四人之間昂首直入。這人手中高舉一面五色錦旗,旗上綴滿了珍珠寶石,一展動處,發出燦爛寶光。許多人認得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凜:“五岳劍派盟主的令旗到了!”
那人走到劉正風身前,舉旗說道:“劉師叔,奉五岳劍派左盟主旗令:劉師叔金盆洗手大事,請暫行押后。”
劉正風躬身說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那漢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實不知盟主的意旨,請劉師叔恕罪。”
劉正風微笑道:“不必客氣。賢侄是千丈松史賢侄吧?”
他臉上雖然露出笑容,但語音已微微發顫,顯然這件事來得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歷陣仗之人,也不免大為震動。
那漢子正是嵩山派門下的弟子千丈松史登達,他聽得劉正風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號,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身,道:“弟子史登達拜見劉師叔。”
他搶上幾步,又向天門道人、岳不群、定逸師太等人行禮,道:“嵩山門下弟子,拜見眾位師伯、師叔。”其余四名黃衣漢子同時躬身行禮。
定逸師太甚是喜歡,一面欠身還禮,說道:“你師父出來阻止這件事,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說呢,咱們學武之人,俠義為重,在江湖上逍遙自在,干什么金盆洗手,只是我見劉賢弟一切安排妥當,決不肯聽老尼姑的勸,也免得多費一番唇舌。”
劉正風臉色鄭重,說道:“當年我五岳劍派結盟,約定攻守相助,維護武林中的正氣,遇上和五派有關之事,大伙兒須得聽盟主的號令。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制,見令旗如見盟主,原是不錯。不過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劉某的私事,既沒違背武林的道義規矩,更與五岳劍派并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約束。請史賢侄轉告尊師,劉某不奉旗令,請左師兄恕罪。”說著走向金盆。
史登達身子一晃,搶著攔在金盆之前,右手高舉錦旗,說道:“劉師叔,我師父千叮萬囑,務請師叔暫緩金盆洗手。我師父言道,五岳劍派,同氣連枝,大家情若兄弟。我師父傳此旗令,既是顧全五岳劍派的情誼,亦為了維護武林中的正氣,同時也是為劉師叔的好。”
劉正風道:“我這可不明白了。劉某金盆洗手喜筵的請柬,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嵩山,另有長函稟告左師兄。左師兄倘若真有這番好意,何以事先不加勸止?直到此刻才發旗令攔阻,那不是明著要劉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爾反爾,叫江湖上好漢恥笑于我?”
史登達道:“我師父囑咐弟子,言道劉師叔是衡山派鐵錚錚的好漢子,義薄云天,武林中同道向來對劉師叔甚是尊敬,我師父心下也十分欽佩,要弟子萬萬不可有絲毫失禮,否則嚴懲不貸。劉師叔大名播于江湖,這一節卻不必過慮。”
劉正風微微一笑,道:“這是左盟主過獎了,劉某焉有這等聲望?”
定逸師太見二人僵持不決,忍不住又插口道:“劉賢弟,這事便擱一擱又有何妨。今日在這里的,個個都是好朋友,又會有誰來笑話于你?就算有一二不知好歹之徒,妄肆譏評,縱然劉賢弟不和他計較,貧尼就先放他不過。”說著眼光在各人臉上一掃,大有挑戰之意,要看誰有這么大膽,來得罪她五岳劍派中的同道。
劉正風點頭道:“既然定逸師太也這么說,在下金盆洗手之事,延至明日午時再行。請各位好朋友誰都不要走,在衡山多盤桓一日,待在下向嵩山派的眾位賢侄詳加討教。”
而唐漢看到這一幕,卻是微微瞇起了眼睛,知曉嵩山派動手了,這嵩山派當真是心狠手辣,不但要將事情鬧大,逼死劉正風,還要以此打擊衡山派,一旦讓嵩山派陰謀得逞,衡山派實力大減,威望大跌,自然就對左冷禪的五岳并派大計難以阻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