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燕王攜太子抵達邯鄲。
次日,燕王與燕太子進入趙國朝拜趙王,并受到了趙國君臣的重禮相待。
而后,朝拜結束,趙王何親自與燕王商談,兩國很快就達成了一系列協議,包括燕國向趙國稱臣,燕國承認易水長城西南三百里的土地全歸趙國所有,提拔燕國中的親趙派大臣,以及燕國將齊國叛逆交還齊國···同時,趙王何與燕王鄭一致認為,燕國重鎮不應該歸還齊國,不過作為代價,燕國可以歸還齊國的禮器、珍寶,以換取齊國的諒解,而趙國會出面說和等等。
協議一成,趙王何立即請燕王鄭留宿趙宮,以盡地主之誼。
燕王鄭見趙王并未羞辱他,反而以大國之君的理解相待,立即答應下來。
不久。
燕王鄭帶著太子住進趙王已經空置出來的宮殿中。
燕王進入才安置下來,便有侍者前來稟報:“大王,趙國大臣,秦國穰侯求見。”
“穰侯?”燕王鄭一怔。
前些年,燕國剛剛攻占臨淄的時候,秦國國力強大,曾要求先王入朝,商議齊國的問題。但是,因為燕國已經與趙魏兩國達成了協議,且先王也擔心秦國會在他入秦后綁架他,所以就沒去。
為此,親眼翻臉,魏冉還放出狠話威脅,說準備要收拾燕國。
所以,自他即位后,魏冉與燕國的關系就不好。
只是世事難料,當年即將走向興盛的燕國已經衰弱了,而當年如日中天的魏冉,也勢力大衰從秦相變成穰侯。
而他這個落魄君王抵達趙國后,第一個前來拜見的居然是更加落魄的魏冉。
想著,燕王感嘆一聲,然后情緒不高的應道:“請穰侯進來一會。”
“唯。”
不久,魏冉來。
禮畢。
魏冉看著燕王道:“大王,臣聽說齊國提出要求,要大王交出田通并割讓易城,不知大王答應齊國的請求了嗎?”
燕王鄭一聽,立即肅然道:“易城乃是寡人的都城,寡人雖不肖,但也不會割讓都城。”
魏冉聞言,點了點頭,道:“易城乃是燕國都城,其戰略位置更是非比尋常,臣之前聽到齊國提出這個要求后,也認為燕國是不會答應。”
燕王鄭點頭道:“穰侯其知寡人。”
此時,魏冉皺起眉頭,然后搖了搖頭,默然不語。
燕王鄭見此,遲疑道:“穰侯,你搖頭為何,莫非以為寡人應該答應齊國的請求不成?”
魏冉聞言,長嘆一聲,拱手道:“大王,有些話臣并不該開口,但是,臣思及燕宣王乃是秦國公主之后,大王乃是韓公主之后,大王與秦韓兩國關系親密,如今秦韓交好,且一同攻打楚國,所以,有些話臣不得不說。”
燕王鄭一陣,問道:“不知穰侯想說什么?難道寡人還應該割地給齊國不成。”
魏冉沒有立即回答燕王鄭,而是拱手問道:“大王,臣聽說大王離開燕國之后,將國事托付給了大將軍公孫操,有這事嗎?”
燕王鄭默然不語。
他根本就沒有將國事托付給公孫操,而是讓燕相郭宇主政,公孫操輔政。只是,他才離開薊都不久,公孫操便伙同群臣架空了燕相,所以才取得燕國大權。
不過,好在他現在也獲得了趙國的支持,只要讓他回國,提拔趙人,也能籠絡一批大臣與公孫操對抗。
此時,魏冉見燕王鄭不說話,立即長嘆道:“大王錯了,不僅做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說著魏冉拱手道:“大王,公孫操一向與公子純友善,親近楚國,在燕國勢力龐大。現在大王將燕國托付給公孫操,若是公孫操鋌而走險,從楚國迎回公子純,并立公子純為王,那大王如何是好?”
魏冉說著,見燕王鄭又要反駁,立即開口打斷道:“或許大王以為自己有趙國的支持,公孫操就不會輕易動手。若是大王如此想,那大王就錯了。
如今大王拒絕了齊國的要求,沒有滿足齊王的愿望,齊王必定深恨大王。然后,若是公孫操與公子純借助楚國之力,并游說齊王,以易城為禮賄賂齊王,然后合齊楚之力,送公子純回國即位。
那大王如何反抗?難道就憑趙國?”
“我···”燕王鄭聞言,臉色一變,支吾地說不出話來。
魏冉見此,語重心長的道:“大王,老臣在秦國侍奉了三代秦王,期間還經歷了長年兩年的內亂,那是武王之母惠后支持公子壯即位為王,臣還有太后支持公子芾為王,當時,惠后有大義在手,占據優勢,臣還有太后抗爭了許久,都沒有爭過惠后。
最后,還是燕趙兩國出兵,送公子稷回國,然后臣還有太后才能平定惠后之亂。也幸虧是燕趙出兵,不然,當時死的就不是惠后與公子壯,而是臣還有太后,以及涇陽君與高陵君了。”
燕王鄭聞言,臉色大變。
當時他年紀雖小,可是也知道秦國內亂之事,當時,不僅是惠后與公子壯死了,而且還包括公子雍等數位公子以及一大批秦國貴族,甚至,連秦武王的王后都被驅逐了。
若是公子純伙同公孫操叛亂,那秦國的慘劇必將發生在燕國身上,那時候,可能不僅是他自己,還有他的兒子、王后、諸夫人,甚至一向支持他的大臣都要赴死。
想著,燕王鄭頓時全身一寒。
此時,魏冉見燕王臉色奇差,繼續道:“大王,現在王的處境比臣當時還要危險,正是因為王的處境已經危急到了極點,所以臣說大王做錯了。
大王拒絕割地于齊,雖然對燕國有利,但是對大王極為不利。而割地則不然,這雖然不利于燕國,但是卻對大王有利,只要大王滿足了齊王的請求,一旦公子純叛亂,那齊王最多保持中立,而不會相助公子純。”
燕王鄭聞言,臉色變得陰沉不定,心中更是猶豫不決。
魏冉見燕王猶豫,又道:“大王現在處境,臣擔心就算割地給齊國,臣擔心大王也難以免除被弒殺的命運。自大王即位以來,燕國局勢大衰,先敗于河間,后敗于河北,燕國之中不滿大王的大臣甚多。
若是公子純伙同群臣叛亂,加上楚國鼎力相助,那大王平定叛亂的機會就不到三成,這還是有趙國支持的情況下。若是沒有趙國的支持,或者齊國支持公子純,那大王就只有死路一條。”
燕王鄭聞言,頓時全身發寒。
此時,魏冉又道:“故,為大王計,既然不能求于內,就當求于外。
當年,衛惠公因為衛宣公與宣姜的緣故,在衛國聲望極低,可謂是人人唾棄。所以,衛惠公即位沒幾年,就被衛人驅逐了。而后,因為衛惠公取得了大國齊國的支持,他又得以重新奪回為國君之位。
所以,國中不穩沒關系,關鍵是有一個大國的支持,以外制內,那就沒問題。
這就是大王現在的情況。”
“大國的支持!”燕王鄭聞言,頓時心中一動。
魏冉聞言,立即挺起胸膛,應道:“正是如此。”
燕王鄭見此,煥然大悟。
如今他想獲得楚國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同樣不可能的還有齊國,至于趙國···現在趙國元氣大傷,恐怕難以幫助他。
不過,秦國則不然,秦國有魏韓兩國之助,且正與楚國大戰,絲毫不用顧忌楚國,若是公孫操膽敢叛亂,那他就請秦趙出兵相救。
只要有了秦趙的支持,那就算群臣對他不滿,那又何妨。
想著,燕王鄭立即拱手道:“穰侯乃是寡人的長輩,寡人早就想聆聽穰侯的教誨了,可惜一直未能如愿。今日聽穰侯一言,令寡人茅塞頓開,故,寡人想日夜向穰侯請教,希望穰侯不要以寡人愚鈍,不要以燕國小弱,能相助寡人。
誠如是,寡人愿以相國之位相待,并以父相事。”
魏冉一聽,立即長拜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