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之外,洛水北岸,此刻一座高臺正安靜地矗立于此。
在高臺之上此時正豎立著十數面顏色各異的旗幟,它們所代表的正是此番前來洛邑會盟的一干諸侯們。
一陣清風自遠方吹來,看著這些旗幟在風中各自飄揚,倒是頗有一種別樣的壯觀之感。
此等諸侯之間的會盟,恐怕也只有數十年前那一場曲沃之會,才能與之相比了吧?
高臺之下原本的一片空闊的曠野之上,正矗立著一隊隊身穿著各色甲胄的士卒們。
右手緊緊握住手中的長戟,眼神之中滿是肅穆之情,這些來自各諸侯國的精銳士卒們此時正打著十二分的精神默默等待著今日主角們的到來。
恰在此時,一陣號角之聲猶如一陣驚雷驟然炸響,向這片天地、向這些戒備森嚴的各國士卒們宣告著儀式的正式開啟。
“嗚…”
“嗚…”
“嗚…”
伴隨著這陣古樸悠長的號角之音,身穿著各色諸侯服袍的會盟諸侯們,出現在了這些來自各諸侯國的精銳士卒的視野之中。
穿過中間那條特意被空出來的過道,這些諸侯們最終站在了眼前這座高臺的下方。
望著眼前這座即將登上的高臺,這些諸侯們不禁互相對視一眼,心中卻是生出了各自不一樣的情感。
只是諸侯們各自心中的這份特別情感并沒有持續多久,伴隨著在場禮官的一聲高喊,他們便開始按照隊伍準備緩緩登上眼前這座高臺。
秦王、梁侯、陳侯…
一步、兩步、三步…
一刻鐘之后,這些已然邁過了那層層階梯的各位諸侯們,站在了那會盟的高臺之上。
眼見諸位國君都已經按照自己的位置站好,站在一旁等候了許久的禮官開始了宣讀起了此次會盟的盟書。
“楚國,南方小國也,天子酬其功,乃爵以為子。楚不懷天子之賢,不但屢屢侵奪他國之土地,更屢屢有僭越之舉。”
“數十載前,楚因越亂并越;然楚狼子野心不厭,又并吳國。此等惡行,天所不忍也。吾等諸侯盟于洛邑,乃應天命。”
將手中這一份會盟盟書宣讀完畢之后,這位禮官的視線從面前這些諸侯們臉上一一劃過。
“諸位國君,歃血盟誓。”
伴隨著禮官的這一聲高吼,一名名早已經安排好的內侍端著一個托盤來到了每一名諸侯的身前,而那托盤之上的正是用來盛放鮮血的陶皿以及那一柄用來放血的匕首。
此時,作為這場諸侯會盟的盟主的秦王嬴駟先是看了看那柄匕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上忽然浮現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此等匕首,豈是王者應當用的。”
說完秦王嬴駟的右手迅速摸上了腰間長劍的劍柄,一道劍鳴之聲過后,一柄利劍就這么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正當在場這些諸侯疑惑秦王嬴駟究竟要做些什么的時候,就見他的左手卻是就這么徑直放在了那鋒利長劍的劍刃之上。
霎時之間,一股殷紅的血液從那被長劍割傷的傷口之中流出,然后在秦王嬴駟的動作之下緩緩流入了其身前的陶皿。
直到這時終于反應過來的諸侯們,先是看了看此刻陶皿之中那鮮紅的血液,然后又看了看作為這件事情當事人的秦王嬴駟。
眼見此刻秦王嬴駟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的變化,甚至還有幾分輕松的神情之后,在場的大多數諸侯們心中都不禁生出了幾分欽佩之心。
只憑剛剛那一番動作,一個大國君主的氣度已然展露無遺。
不知是秦王嬴駟的行為感染了其余諸侯,又或是他們想要效仿秦王嬴駟的剛剛那番動作。
接下來的每一位諸侯都將托盤之上那柄匕首棄之不用,紛紛以腰間所佩戴的長劍割出自己的鮮血。
等到所有諸侯都歃血完畢之后,伴隨著一股清澈的酒水沖向這些陶皿,這些混合著每一位諸侯鮮血的血水立時之間化為一壇血酒。
數息之后,望著端到自己面前那一碗血酒,在場的眾位諸侯們不禁再次互相對視了起來。
這一次依舊是秦王嬴駟一馬當先,雙手托舉起身前陶皿,緊接著將其中的血酒一飲而盡。
谷</span做完一切的秦王嬴駟將手中陶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那陶皿摔碎聲音響起的同時,秦王嬴駟的吶喊聲也是隨之響起。
“順天命,伐暴楚。”
洛水北岸的這場盟誓結束之后,前來洛邑參加會盟的各位諸侯們也是時候踏上歸途了。
只是這一場會盟的結束并不意味著終結,反倒是宣布著一場曠世大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數月之后,伴隨著各國諸侯陸續回到自己的國家,這一場聯合伐楚的準備工作也算是正式開始了。
伴隨著各國諸侯的一聲令下,一個個國家機器開始以極快的速度運行了起來。
無論是參與到此番聯軍伐楚的各國軍隊,還是其所需要的糧草輜重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
一時之間,楚國以北各國的官道之上,一輛輛運用糧草輜重的車馬可謂是絡繹不絕。
北方諸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進行的這場大規模戰備行動,自然沒有也不可能逃過楚國安插在各國的細作的監視。
就在那一批批糧草輜重被緊鑼密鼓的籌備的同時,一封封來自各國的消息卻是向著南方的楚國國都郢都不斷送去。
楚國,都城郢都,楚王宮之中。
“砰…”
輕輕放下手中這封來自魏國都城大梁的情報,心中怒火已經積蓄到頂點的楚王羋商將自己的右手重重地拍在身前幾案之上。
“嬴駟小兒,剛一登位便會盟諸侯想要討伐我楚國。”
“他難道忘了他秦國在苦苦支撐魏國的強大攻勢之時,是我楚國替他分擔了火力了嗎?他難道忘了我楚國與他秦國世代聯姻,是他秦國最忠誠的盟國了嗎?”
“嬴駟小兒,你這背信棄義之徒!”
其實也怪不得楚王羋商會發如此大的火氣,實在是因為秦楚之間可謂世代交好、世代聯姻。
遠的不說就說如今秦王嬴駟的母親,就是出自羋姓旁支的屈氏,換句話來說秦王嬴駟的身體之中可是流著一半的楚國血液。
只是令楚王羋商沒有想到的是,當楚國吞并了吳國之后,第一個站出來提議天下諸侯聯合、共同討伐楚國的竟然會是擁有楚國血脈的秦王嬴駟,竟然會是與楚國世代交好的秦國。
這也就是為什么此刻收到來自梁國都城大梁的消息,在位多年、素來以穩重聞名的楚王會如此暴躁。
而就在幾案之后楚王羋商用暴怒來抒發自己胸中的怒火的同時,下方的楚國朝臣們卻都是閉目凝神、一言不發。
這種沉默一直持續了許久,直到上方的楚王羋商將胸中的那份怒火消散得差不多之時,坐在楚國朝臣最前列的令尹昭奚恤這才施施然站了起來。
緩步走到楚王羋商的身前躬身一拜,就聽令尹昭奚恤沉聲說道:“啟稟王上,臣以為此時再追究秦國背信棄義之事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我楚國的當務之急應當是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諸國聯軍。”
王座之上已然將胸中怒火發泄了個七七八八的楚王羋商聽到令尹昭奚恤這番話語,當即平復下心神,他的眼神之中重現綻放出了一位雄主應該具備的冷靜與睿智。
“既然令尹一眼便看出了如今形勢,不知令尹有何妙計教寡人,又有什么良策救楚國呢?”
“王上所說妙計良策,臣實在是不敢當。”向著上方的楚王羋商拱手一禮,然后就見令尹昭奚恤輕輕伸出了三個手指,“臣以為為了應對此番的諸侯聯軍,我楚國應當要做三件事情。”
“其一、派遣細作,打探消息。諸侯聯軍此番如此大動干戈,其所需要的各項準備工作必然浩繁。我楚國應當趁此良機,大力加派細作潛入各國,以探聽重要與此番大戰有關的重要消息。”
“其二,調集大軍,征召士卒。如今我楚國剛剛吞并了吳越之地,部分兵力依舊滯留于東南之地。為了能夠集中力量應對聯軍可能的強大攻勢,王上應該立即將這部分大軍之中的精銳抽調回來。同時為了能夠有足夠抵御聯軍的兵力,王上應立即向整個楚國下達征召命令。”
“第三,儲備糧草,準備輜重。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決定一場大戰的勝負的因素往往不在戰場之上,而在雙方的對于大戰的準備之上。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這一場大戰,王上應當下達王令,讓楚國各地開始籌備糧草輜重,以作戰備。”
說完這三條建議之后,令尹昭奚恤向著上方的楚王羋商再度拱手一禮,“王上,以上就是臣以為的面對我楚國首先應當要做的三件緊要之事。”
“探信、調兵、備糧,令尹這三個建議確是有理。”一番自語之后,就見楚王羋商忽然起身來到眾位朝臣之前大聲說道:“眾位卿家,此番正是我楚國危亡之際,還請諸位能夠齊心協力,共保楚國。”
“寡人,拜托諸位了。”
“臣等謹奉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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