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關中平野之上,一條渭水自西方的群山之中流出,向著大地的東方滾滾而去。
在這條滾滾東流的渭水兩岸,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之上的秦人們辛苦耕耘,渴望從中收獲累累碩果的萬頃良田。
此刻恰逢粟米收獲的季節,一縷吹拂在身上使人不禁心曠神怡的秋風輕輕拂過粟田,隨即帶起了一陣接著一陣粟米的波浪。
在這秋風送爽的季節,在這粟浪翻涌的時刻,這萬頃良田之間的一條官道之上忽然迎面出現了一駕造型精美的馬車,在馬車左右是人數大約近百精銳士卒。
仔細打量這一駕馬車一番,馬車頂上一面綠色旗幟正隨風飄揚;再看旗幟之上那個占了旗幟大半的篆字,那分明是一個“韓”字。
沒錯,這支出現在渭水南岸的隊伍正是來自地處秦國東方的韓國,而隊伍之中這駕馬車的主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韓侯,韓武。
馬車之外,迎著不斷迎面吹拂而至的秋風,身穿象征木德的綠色軍服的近百韓軍士卒們戒備而行。
馬車之中,借助著從車簾處透出的光芒,身穿著綠色諸侯服袍的韓侯韓武手捧一卷典籍細細品讀。
“全軍止步。”
馬車正常行駛了不知多久之后,伴隨著一道來自車外的命令聲,這支人數近百的隊伍迅速停了下來。
感知到身下馬車車廂緩緩停止,韓侯韓武當即從手中的典籍之中漸漸醒轉過來,開始將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車外那突發的事件之上。
緩緩將手中典籍放在身前幾案之上,輕輕掀開馬車車廂一側的簾子,韓侯韓武對著外面護衛的軍士大喝了一聲。
“來人!”
韓侯韓武的這聲大喝立即引起了周圍韓軍士卒的注意,這道聲音還未落下多久,剛剛下令停車的那名韓國將軍已然出現在了馬車之前。
身穿一身綠色甲胄,這名韓軍將領向著車內的韓侯韓武拱手一禮,“末將拜見君上。”
“將軍不必如此多禮。”耳畔響起這名韓軍將領的拜見之聲,車廂之中的韓侯韓武再度掀開側簾,向他詢問起了前方的事情,“我只是好奇,好好行進的隊伍,將軍為何突然下令停下了。”
聽到韓侯韓武詢問這件事,這名韓軍將領也不隱瞞,當即將前方士卒所遇到的事情一一和盤托出。
這支近百韓軍士卒的隊伍之所以突然停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前方道路之上有他人阻攔。
原本這件事的處理方案不過是這名將軍派出士卒驅離那攔路之人,可是令他有些手足無措是前方那支攔路隊伍主人的身份。
一刻鐘之后,身處車廂之中的韓侯韓武默默聽完了車外這名韓軍將領敘述的事情經過,眼中隨即浮現了一道意味莫名的光芒。
“如將軍所說,前方攔路之人,乃是魏侯及其麾下的士卒嘍?”
“正是。”當韓侯韓武詢問出這句話,車外的那名韓軍將領當即躬身表示此事正如韓侯所說的那樣。
不僅如此在表示完剛剛的一切都是如此之后,車外那名韓軍將領還帶著幾分猜測的語氣說了一句,“啟稟君上,依末將看魏侯此舉非是無意,而是有心啊。”
“哦,無意?有心?”
說完了這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之后,韓侯韓武再沒有發出過半絲聲響,車廂之中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許久之后,就在馬車之外這名韓軍將領心中有些焦急之際,身前車廂的車簾被人從中緩緩掀了開來。
等他抬頭向上觀望之際,只見韓侯韓武身穿著一身綠色諸侯服袍,腰間佩著一柄長劍緩緩已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前。
視線輕輕看向了這名韓軍將領,韓侯韓武語氣平靜地說了一句:“管他是無意還是有心,無非是要邀請我前往。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會他這么一會。”
說罷韓侯韓武左手緊緊攥住腰間長劍劍柄,大踏步地向著韓軍隊伍前方那支身穿赤色服袍的魏國軍陣大踏步走去。
而這名韓軍將領眼見韓侯韓武如此豁達的姿態,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敬佩之情,腳下步伐微動當即便跟在了韓侯韓武的身后。
就這樣韓侯韓武與這名韓軍將領兩人一前一后進入到了前方不遠處的魏國隊伍之中,而在那里已經是一位老人的魏侯魏緩早早便等候在了遠處。
看著遠處大踏步向自己走來的韓侯韓武,魏侯魏緩的神情之中一股對于其的羨慕之情悄然出現又悄然隱沒。
平復了一番自己的心神,整理了一番身上的服袍,魏侯魏緩臉上帶著滿面的笑容就向著韓侯韓武迎了過去。
“韓氏韓武見過魏侯。”
“魏氏魏緩見過韓侯。”
兩人見面一番見禮之后,面帶笑容的魏侯魏緩當即帶著笑容對著面前的韓侯說道:“老夫年事已高,禁不得這長途奔波。所以隊伍每每行進一段時間,便要停下了休息一番。若是因此耽誤了韓侯的行程,還望韓侯多多擔待。”
“魏侯乃是韓武的前輩,韓武又怎么能有什么意見呢?只是…”
這一句話說完,韓侯韓武看了看眼前這個已然顯露蒼老之態的魏侯魏緩,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話語出聲問道:“只是令韓武有些不明白的是,既然魏侯已然禁不住這長途奔波,又何苦千里迢迢從河東到這關中之地呢?”
“這…”
聽到對面的韓侯韓武問出這句話,魏侯魏緩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出來,但到最后也不過一聲長嘆。
“唉…”
嘴中這聲帶著幾分無奈的長嘆脫口而出之后,魏侯魏緩帶著幾許落寞淡淡說道:“老夫是想不來,可是我魏國如今這般國勢,我又真的敢不來這秦國關中之地走一遭嗎?”
“今年,是當今秦王的甲子之壽。就在數月之前,秦國派出的使者已然踏遍了山東諸國,邀請山東諸侯西入函谷為秦王祝壽。”
“若是他國國君不愿來也就罷了,但是我魏國和韓侯的韓國緊靠秦國,這些年來又始終受到秦國或明或暗的控制。老夫只怕此番老夫不來關中朝賀,秦國輕則派出使節斥責,重則…”
說到這里,魏侯魏緩的話語戛然而止,而他臉上的神情之中那份無奈卻是越發深了。
雖然對面的魏侯魏緩并沒有說出那個重則是什么,但是韓侯韓武心中很清楚那個重則所代表的可能是魏國國內的動蕩,可能是魏國君位的更替,當然也有可能是最嚴重的一種。
那就是秦國派出大軍西渡河水、兵臨安邑城下,毫無抵抗之力的魏侯在群臣的建議之下獻國而降。
不用懷疑,經過幾十年對魏國或是明面上的施壓,或是暗地里的控制之后,秦國的勢力已然控制了整個魏國的朝堂。
如今就算是咸陽朝堂之上秦王嬴渠梁打一個噴嚏,魏國都城安邑的政局也得抖三抖。
如若不然為何魏侯魏緩已經這般年紀,還要冒著一路奔波的操勞千里迢迢來到這關中之地。
想到這里韓侯韓武心中不禁一股怒意噴薄而出,他在為眼前的魏侯而憤怒,憤怒他明明年事已高在接受秦使送出的書信之后還要西入函谷。
不過韓侯韓武的這股憤怒卻也沒有持續多久,就在他思緒回轉之間前方的魏侯魏緩悄然問出了一個問題。
“韓侯此次入秦,是否也是與老夫抱著相同的目的?”
魏侯魏緩這一句話說出口,韓侯韓武心中那股怒意頓時之間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是啊,面對秦國那如同山崩一般強大壓力而無能為力的又何止是一個魏國,難道他治下的韓國就有別的選擇嗎?
想到這里,韓侯韓武突然想到了自己臨行之前,韓國重臣及自己的太子韓康那截然不同的話語。
對于自己此次西入秦國向秦王朝賀的舉動,身為韓國臣子那些人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
甚至有人已經放出話語,說自己的這一番行為是在賣國求安,是在丟韓國以及他韓氏的顏面。
可是相對于那些臣子的看法,他的太子韓康則是有著不同的意見,那便是韓國應該盡力向秦國靠攏。
“秦國勢大,韓國弱小;若是貿然得罪秦國,那就有可能像當初的魏國一樣,被秦國大軍揍得是滿地找牙,這犯不上。”
原本心有大志的韓侯韓武還對自己太子的這番話嗤之以鼻,但是現在想來這句話說得是多么的正確啊。
想到如今韓國面臨的如魏國一般的局面,自己身為韓侯卻無能為力,韓侯韓武也只能學著魏侯的模樣長長地嘆了一聲。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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