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關中,郿縣。
作為秦國老世族孟西白三族生活了兩百年的地方,身處秦國腹心的郿縣一直都是秦國史書之上不可忽視的存在。
自穆公以來的兩百年之間,一代又一代的孟西白三族之人高唱著《無衣》離開郿縣,參與一場又一場事關秦國國運的戰爭。
這些奔赴戰場的郿縣人之中,有的拼著一口氣頑強地活了下來,但是更多的人卻是永遠倒在了為國奮戰的戰場之上。
郿縣,就像是秦國的一個縮影,在其中你可以感受到地處華夏西北部的秦人奮戰不屈的意志 郿縣,又是數十個秦國縣邑之中顯得尤為特殊的一個,在這里繁衍兩百年的孟西白族人打從心底里為自己身為一個郿縣之人而感到驕傲。
“嗚…”
“嗚…”
“嗚…”
一陣又一陣悠長之中包含著滄桑的號角聲在同一時間響起,借著那陣陣輕風這號角聲傳遍了郿縣的每一個鄉邑。
聽見這如同軍令一般的號角聲,早在數日之前就接到族中命令的郿縣孟西白三族族人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家,向著作為渭水岸邊的聚集點快速趕了過去。
一個時辰之后,身為整個郿縣聲望最為崇高的孟西白三族族長,全都一臉肅穆的站在渭水岸邊那早已搭建完畢的高臺之上。
在這三位族長的身后是那不斷流淌的渭水,而在這三位族長面前的則是排列整齊,面容肅穆的孟西白三族族人。
即使沒有身上沒有穿著那象征著秦軍的黑色甲胄,即使手中沒有握持鋒利的兵器,從這些孟西白三族族人的身上我們也可以感受到那從尸山血海之中鍛煉出來的鋼鐵意志。
其實站在三位老族長面前的就是一支軍隊,只不過他們身上穿著的是普通的秦人服飾,他們手中握著的是一柄又一柄用來開路的工具罷了。
正在站在高臺之上的孟西白三族老族長注視著站在自己身前的族人之時,一聲聲從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等到聽到這聲聲馬蹄聲的孟西白三族族人轉頭看去,一身玄色衣衫的秦公嬴連騎著那雄俊的戰馬緩緩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跟在秦公嬴連身后的則是秦國大良造吳起、郿縣大營新晉主將衛尉百里都以及數十名負責保護秦公安危的秦銳士。
一刻鐘之后,當秦公嬴連一行人的身影愈發清晰的時候,站在高臺之上的孟西白三族族長隨即走下了高臺。
“郿縣百里一族上任族長百里也拜見秦公。”
“郿縣白氏一族族長白越拜見秦公。”
“郿縣西乞一族族長西乞行拜見秦公。”
操控著身下戰馬的秦公嬴連看著拜倒在自己馬前的三位長者,立刻翻身下馬向著三位老者的所在快速跑去。
大步來到三位德高望重的長者面前,秦公嬴連趕忙伸出雙手十分恭敬地將面前這三位老者一一扶起。
“越老,自從全旭與白霜的婚事之后,我們快有數月不見了吧?”
“不錯沒錯,數月之前,秦公在涇陽西門送別老夫的情景,老夫至今歷歷在目啊。”
“也老,行老。記得我們上次見面還是一年之前吧,怎么那次沒有和越老一起去涇陽走走的?”
“老了老了,腿腳也不方便了,受不得那許多的奔波了。”
“族中有些要事還需要人看著,老夫身為西乞一族的族長實在是走不開啊。”
一陣簡單卻溫馨的寒暄之后,秦公嬴連看著自己身前這三位雖然年事已高但身體卻依舊健碩的三族族長,雙眼之中不由露出了濃濃笑意。
隨后看著那些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等人寒暄的孟西白三族族人,秦公嬴連帶著幾分商量的語氣向著三位長者提議道:“也老、越老、行老,這里還有這么多人在這等著呢,我們還是盡快開始吧。”
在秦公嬴連提出自己的意見之后,三位德高望重的長者互相看了幾眼,便已經統一了各自的意見。
只見孟西白三族族長先是斜身而立,為秦公嬴連空出了一個足夠通行的通道,隨后他們三人齊齊伸出右手向著秦公嬴連作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秦公,請。”
“多謝三位長者。”
以無比鄭重的語氣說完這句之后,秦公嬴連大步穿過了由三位老者空出的通道,然后一步步地踏上了眾人之前的高臺。
數息之后,等到秦公嬴連在渭水岸邊的高臺之上緩緩站定,郿縣孟西白三族族人齊齊單膝下跪。
“拜見秦公。”
“拜見秦公。”
“拜見秦公。”
三聲震耳欲聾的拜見聲從高臺之前單膝下跪的孟西白三族族人的隊伍之中響起,隨即如同傾倒的高山一般向著站在高臺之上的秦公嬴連傾瀉過來。
在感受這一股令人心生震撼的氣勢的一剎那,秦公嬴連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回到大軍出征之時的錯覺。
在這股錯覺的影響之下,秦公嬴連向著自己面前的這些孟西白三族族人大聲吼道:“眾將士,平身。”
“多謝秦公。”
面對秦公嬴連這一句錯誤回應,所有孟西白族人的臉上沒有一絲錯愕之情,有的只是曾經身為秦軍士卒磨練出來的那種令行禁止。
就在眼前的郿縣孟西白三族之人齊齊站起之時,秦公嬴連知道自己眼前的不是什么普通秦人的集合,而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百戰之師。
感受著自己身前這些渾身充滿戰意的戰士,秦公嬴連努力平復著自己激動的內心,大聲吼道:“兩百多年之前,五羖大夫,蹇相來到秦國,輔助穆公將秦國發展成為令天下諸侯所敬服的西部大國。”
“穆公去后,五羖大夫,蹇相以及公子白的后人在這郿縣之地不斷地生根發芽,到如今已經有兩百余年。”
“在這兩百余年之間,一代又一代的孟西白三族之人為了秦國的安危而離開郿縣,走向一個又一個廝殺的戰場。”
“如果沒有以郿縣孟西白三族為代表的秦人的浴血奮戰,秦國可能已經被來自東方的強大兵鋒所摧毀,也可能已經被來自西部的戎狄所擄掠。”
“如果沒有一代又一代的孟西白三族之人奮力死戰,秦國絕對不會有今日之國力。”
“諸位,請受嬴連一拜。”
站在渭水岸邊的高臺之上吼完這么一番話語之后,秦公嬴連向著在場所有的孟西白族人鄭重地躬身一拜。
而面對秦公嬴連的躬身一拜,站在高臺之下的郿縣孟西白三族選擇用自己的來回應自己的君主。
“秦公萬年,秦國萬年。”
“秦公萬年,秦國萬年。”
“秦公萬年,秦國萬年。”
聽到這令人熱血沸騰的高吼聲,秦公嬴連挺身而立感受聲聲高吼聲之中那如同山岳一般的氣勢。
等到這聲聲高吼漸漸消失之后,秦公嬴連才向身前的孟西白三族之人再次大聲吼道:“諸位,自我秦國宣布變法已經過去了三年。經過了三年的深徹的變法,我秦國的國力有了一定的恢復。”
“在數月之前那場義渠之戰之中,我秦國更是一舉攻破了義渠王庭,覆滅了與我秦國對峙數百年的宿敵義渠。”
說完了秦國這幾年來所取得一些功業之后,秦公嬴連的雙眼之中忽然閃爍出了一道寒芒,嘴中話鋒也是一轉。
“這數十年以來,我秦國國內政局不穩,引得周圍各國窺伺原屬于我秦國的國土。三十七年之前,蜀國趁我秦國內亂侵占了原屬于我秦國的南鄭之地。諸位說說,我秦人應該怎么辦?”
“覆滅蜀國,收復南鄭。”
“覆滅蜀國,收復南鄭。”
“覆滅蜀國,收復南鄭。”
在秦公嬴連問題問出之后,一聲不知是誰發出的高吼聲隨即出現在了隊列之中,隨后整個渭水都響起了這句口號聲。
伸出雙手示意已經有些激憤的孟西白三族之人安靜之后,秦國嬴連大聲吼道:“說得好啊。我秦國要做的就是要覆滅蜀國,收復南鄭。可是…”
說到一半之際秦公嬴連忽然微微一頓,等到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在自己身上之時,秦公嬴連才繼續說道:“可是我秦國關中之地與南鄭之間有崇山峻嶺阻隔,要想收復南鄭甚至進兵巴蜀,那就需要開拓出一條可供大軍通行的棧道。”
“諸位,在郿縣以南有谷口名為斜谷口,它的身后就是通往南鄭之地的交通要道——褒斜道。”
“而我秦國要做的就是用數年的時間,將這條大部分是崎嶇的谷道的褒斜道修筑成為可以供大軍通行的棧道。諸位有沒有這個信心?”
面對秦公嬴連又一次提出的問題,身前這些孟西白族人的臉上不僅沒有一絲的畏懼之色,反倒是面露堅定之色。
“有。”
“有。”
“有。”
“砰。”
幾日之后,當一聲金屬敲擊大石的巨響在秦國關中前往南鄭之地的褒斜道上響起,由秦國少府所規劃的褒斜道棧道正式開始了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