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義渠王父子在帳外說當初的隱秘之事之時,客帳中的公叔痤卻是萬分的焦急。
雖然他表現出了一種有恃無恐的囂張,也明白地告訴那些義渠人自己是魏國派來義渠的特使。
但是只有公叔痤自己心里最清楚,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他自作主張而已。
不要說他的行為得到了魏國的授權,就算是他效忠的主上魏國太子魏擊也是沒有準許他實行這個危險的計劃。
如果這次計劃真的失敗的話,他公叔痤可能只有兩個下場。
第一個是將自己的生命留在這片廣闊無垠的義渠草原之上。
第二個則是和那個王先生一般與這些野蠻的義渠人生活在一起,永遠無法回到他的故鄉魏國。
就在公叔痤胡思亂想的時候,大賬的簾子忽然被掀起。
進來的正是公叔痤苦苦等候著的義渠王子義渠章。
義渠章的出現讓公叔痤的臉上不由帶上了幾分欣喜,但是隨后而來的一位中年人的出現讓公叔痤臉上的欣喜頓時變成了錯愕。
在公叔痤的視線中跟在義渠章身后進來的是一位看起來養尊處優多年的中年人。
雖然這位中年人因為多年的養尊處優的生活身體有些發福,但是公叔痤還是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種特殊的氣勢。
而這股氣勢公叔痤之前只在兩個人的身上感受到過,一位是他效忠的主上魏國的太子魏擊,而另一位則是太子魏擊的父親,那位令魏國成為戰國首霸的魏侯魏斯。
不過中年人傳來的氣勢和公叔痤從魏侯魏斯以及太子魏擊身上感受到的都不太一樣。
太子魏擊的氣勢給公叔痤的感覺像一柄寶劍鋒芒畢露,讓人看一眼就生出恐懼 魏侯給人的氣勢給人的感覺像是一把重劍雖然沒有劍鋒,但是卻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
而這位中年人的氣勢給公叔痤的感覺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看起來平平無常但是在普通的背后卻是掩藏著殺機。
“魏國使節公叔痤拜見義渠王。”
感受到這位中年人身上傳來的這股氣勢,公叔痤就已經猜出這位就是義渠的統治者,當代義渠王義渠瑛。
“公叔先生真神人也。不用我說就已經猜到了父王的身份了。”
公叔痤的突然行禮沒有給義渠瑛帶去多少震撼,卻讓先進來的王子義渠章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連帶著剛剛與公叔痤的不快也是淡了幾分。
面對著王子義渠章的稱贊公叔痤并沒有放在心上,此時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了義渠章身后那個可以掌控義渠國未來的那個男人的身上。
而不出公叔痤所料的是這位義渠王在被自己叫破身份之后也是沒有半分的訝異,反而露出了一臉的笑意。
“早就聽出中原之地人杰地靈。今日見到魏國的使節義渠瑛才知道傳言所言不虛啊。”看著自己面前的這位年輕人,義渠瑛的嘴中也是吐露的溢美之詞。
聽到義渠王的稱贊,公叔痤的心中卻是越發地警惕了起來。
他的心中明白這位義渠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他這次的計劃能否成功恐怕就看自己能否贏得眼前這個男人的支持了。
“公叔痤不過是中人之姿,哪能得到義渠王如此的贊譽。義渠王,請。”
雖然心中警惕,但是公叔痤卻是不得不表現出自己的友好。
“魏使請。”
公叔痤的友好顯然引起了義渠瑛的好感,他對著公叔痤回禮道。
在公叔痤的招呼之下兩人相對而坐,而王子義渠章則站在了自己的父親義渠瑛的身后。
“義渠和魏國相距何止數百里,先生來我義渠想必是十分的辛勞吧。不知道我義渠國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魏侯派出先生為使?”
一上來義渠瑛便開門見山的問起了公叔痤的來意。
當他問出魏侯為何派出他的時候,公叔痤眼中的神情忽然變了一下。
心中突然一滯的公叔痤迅速平復了自己的心神然后笑著回道:“公叔痤此次來到貴國為的是義渠的未來而來。”
“請先生教我。”
聽到公叔痤說出為義渠的未來而來,義渠王義渠瑛仿佛立刻變得激動了起來。他一臉期盼的表情來到了公叔痤的面前說道。
面對這樣的義渠王公叔痤的心中總覺得哪里有些不正常,但是卻說不出哪里有問題。
“敢問義渠王,義渠國自立國以來最大的宿敵是誰?”
雖然心中覺得有些不對,但是眼前的情景卻是來不及讓公叔痤仔細的考慮了。于是公叔痤就向著義渠王問道。
公叔痤的這個問題拿給任何一個義渠人,都只會得到一個答案:“秦國。”
在義渠崛起的這數百年的時間之中曾經遭遇過無數的對手,而每個義渠人都恨之入骨的答案只有這個。
“秦國。”
果然在公叔痤問完之后,義渠瑛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個他心中無比痛恨的名字。
“沒錯,那義渠王可知我魏國如今的主要對手是誰?也是秦國。”
這次公叔痤并沒有等待義渠王的回答,反而直接說出了答案。
等到歇了一口氣之后公叔痤繼續對著義渠王繼續說道:“一年之前,秦國先君秦簡公率軍二十萬進犯我河西之地。我河西守軍英勇奮戰,終于戰勝了數量龐大的秦軍。此戰我魏軍而大勝,殺敵七萬,俘虜十二萬,另有近一萬秦軍不知所蹤。”
公叔痤說的很慢,也說的很清楚。
他的話語之中不帶一分的情感,似乎只是想簡簡單單地說一件事情。
但是他說的這些卻讓義渠王之后的義渠王子義渠章十分的激動。
“先生此言當真?”義渠章用著興奮中帶著些許期盼的語氣問道。
“當真。”
面對這個有些年輕氣躁的義渠王子公叔痤的心中雖是有些不以為然但是這位王子的身份對此時的他卻是大有裨益。
于是公叔痤用著一副平淡且堅定的語氣回道。
從公叔痤的口中確認了這個消息的可靠性,王子義渠章立刻將自己的目光從公叔痤的身上轉到了自己的父王義渠瑛的身上。
“父王還等什么?秦國現在剛剛遭遇大敗,正是我們進攻秦國報當年秦國攻占我義渠王庭之仇的好時機啊。”王子義渠章一臉激動的對著自己的父王義渠瑛說道。
義渠章對面的公叔痤雖然對義渠章搶了自己要說的話感到十分的不滿,但是轉念一想他就覺得這句話由義渠章來說比他來說更加的合適。
因此對于義渠章的搶先他也只是抱著樂觀的態度。
“章兒退下,父王和魏使說話哪有你一個小輩插嘴的份。”
雖然公叔痤是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但是他對面的義渠王卻是不滿了。馬上就對著兒子出聲訓道。
“父王,我…”
“退下。”
王子義渠章還想和自己的父王理論一番,但是話還沒說出口卻是被義渠王義渠瑛給擋了回去。
公叔痤見到王子義渠章的提議被義渠王嚴厲喝止了,心中也是有些焦急。他知道是該自己出手的時候了。
如果他現在不出手,恐怕自己謀劃的這件事會不了了之。
“義渠王不必如此苛責王子。其實王子剛剛說的,正是公叔痤前來的目的。秦國雖然大敗,但是新任秦君卻是一位有為之君。”
“為了向我魏國求和,他自愿獻上了半個河西之地。魏侯擔心如果繼續打下去會引起其他諸侯的忌憚,于是答應了秦國的和議。”
“雖然魏侯在表面上答應了秦國的要求,但是在暗地下卻是對于這份和議極為不滿。這才派公叔痤前來義渠勸說義渠王出兵秦國。”
公叔痤的語氣誠懇說盡了一個中原大國的無奈,也道出了魏國君臣的無奈。
而這些似乎也感染了面前這位義渠王。
等到聽完了公叔痤的這番“肺腑之言”之后,義渠王先是長長地嘆了一聲。
然后他帶著為難的語氣對著公叔痤說道:“其實不瞞先生本王如何不想帶領義渠國的數十萬鐵騎,馬踏關中的沃野之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說完這些義渠王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義渠國不比中原大國,權力都集中在國君的手上。在我義渠國之內除了我義渠氏以外還有幾個大部落。他們對于南下秦國卻是沒有多少的興趣。”
“沒有他們的支持就是我義渠瑛想要進攻秦國也是獨木難支啊。”
義渠王的話十分的誠懇也是十分的低沉,仿佛此事真的無能為力一般。
而聽到了這些的公叔痤也是覺得自己的這次計劃算是徹底失敗了。
“不過…”
就在公叔痤徹底絕望之際,義渠王的一番話卻是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過如何?”公叔痤立刻驚呼道。
“不過如果先生能夠代表魏國表明態度的話,我相信這些部落也是可以同意的。”
在公叔痤問起之后,義渠王依舊是一臉為難的說道。
“這有何難?我公叔痤代表魏國答應下來了。”
為了完成自己的謀劃,公叔痤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但是激動之下的公叔痤沒有看到,就在他興奮之時面前的這對父子卻是暗不可查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