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翟城。
對于劇辛來說,這段日子可不是一段很好過的日子。
雖然說劇辛自認為趙軍的平均實力是要強于楚軍的,即便是自己麾下的部隊之中大部分只不過是郡兵青壯也是如此,但是等到真打起來的時候,楚國人還是給了劇辛非常大的壓力。
十五萬楚軍的數量對于劇辛來說完全是壓倒性的,每一次楚軍的攻城都讓劇辛承受著絕大的壓力。
又是一天的白天到來,太陽剛剛從地平線升起,大地之間一片光明。
劇辛一身甲胄,在諸多親衛們的保護和趙國將軍們的簇擁下站在城頭,靜靜的注視著又開始準備要發起新一波攻擊的城外楚軍大營。
“汝等注意到了嗎?”劇辛突然開口說道:“楚軍大營之中的帥旗換了,莫非黃歇已經不再擔任楚軍主帥了?”
站在劇辛身旁的司馬尚點了點頭,道:“將軍,應該是如此,從旗幟來看的話,現在楚軍的主帥應當是景陽。”
“景陽,嘿!”劇辛哼了一聲,道:“這個景陽,也不過便是個草包!”
無論是對于黃歇還是對于景陽,趙國人都是很有心理優勢的,畢竟自從長平之戰后,趙國人每一次都能夠將楚國人打得丟盔卸甲。
司馬尚的嘴角微微的扯動了一下,隨后十分認真的點頭道:“將軍此言有理!”
劇辛點了點頭,道:“傳令下去,敵軍馬上就要進攻了,做好準備!”
事實上不用劇辛下令,陽翟城之中的趙國守軍們也早就已經習慣了楚國人每天“造訪”的舉動。
果然在片刻之后,楚軍的大營之中開始響起了轟隆隆的鼓聲。
新一天對陽翟城的圍攻開始了。
和之前一樣,這一次的攻城戰打得十分的激烈。
楚軍奮力攻城,趙軍奮力守城,一打就是一天,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是那么的按部就班順理成章。
但是坐在城守府臨時指揮部之中的劇辛才真正的知道,如今陽翟城所面臨的情況究竟有多么的嚴峻。
“西門告急,東門告急,南門告急,北門也告急!汝等倒是說說,吾從哪里調這么多援軍來緩解汝等的告急!”
劇辛拍著桌子,朝著面前的四名前來告急的使者發起了脾氣。
四名使者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睛之中看到了無奈的表情。
就算是沒有了援軍,可是這軍情也得上報啊。
老將軍在發了一通脾氣之后整個人的怒火顯然也散去了不少,當即就朝著面前的幾名使者擺了擺手:“且回去告訴汝等的將軍,吾不管他用什么辦法,總之一定要給吾守住自己的防線,否則就軍法問罪!”
將使者們罵走之后,劇辛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直到這個時候,這位固執的老將軍才突然意識到一點,那就是自己想要憑借著這幾萬人就將楚國人鎖住在這里的決定,似乎過于自信了一些。
雖然楚國人的確是渣渣,但是那是在面對著趙國主力中央軍而言。
劇辛手中的這幾萬部隊只有兩萬人是來自中央軍,其他的那些郡兵和青壯們在戰爭之中所能夠發揮出來的水平其實是非常非常有限的,不然劇辛現在也不會被搞到這般抓襟見肘的地步。
“或許…是時候考慮突圍了?”
身經百戰的劇辛非常的清楚,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陽翟城被攻破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其實劇辛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比如說向幾天路程之外的新鄭求援。
但是問題在于一來現在陽翟城被封鎖,想要求援其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二來劇辛作為趙勝龐煖這邊公族派的盟友,向廉頗這么一個布衣派的大將軍求援總是感覺有些怪怪的。
在猶豫和糾結了半晌之后,劇辛終于下定了決心。
“罷了罷了,求援就求援好了,總比丟了城池打了敗仗被大王問罪要強!”
劇辛計議已定,當即找來了紙筆,刷刷的開始寫起了求援信。
作為已經失敗過一次的劇辛,這位老將軍可不希望自己再失敗第二次了。
畢竟劇辛現在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雖然身體仍舊不錯,但是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以趙國龍臺重臣的地位去世,和以敗軍之將的地位去世,這區別不用說也是能夠感受出來的。
就在劇辛信寫到一半的時候,一陣巨大的喧嘩聲突然從外面傳了起來。
劇辛心中一跳,信也顧不得寫了,趕忙快步走出了房門之外:“發生了何事?”
劇辛的心跳非常的快,因為他能夠聽出來剛剛那種聲音聽起來很像是歡呼聲。
在這個時候出現的歡呼聲,難道是因為楚國人把陽翟城給攻破了?
面對劇辛的質問,守在門外的幾名親衛也是一臉茫然。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渾身浴血的司馬尚出現在了劇辛的面前。
劇辛看到司馬尚之后,心中就是大驚。
要知道司馬尚可是負責鎮守城頭的,現在司馬尚居然出現在了這里…
劇辛三步并作兩步,一把抓住了司馬尚的肩膀:“怎么回事,城破了?”
司馬尚楞了一下,下意識的說道:“城破?什么城破了?”
劇辛這一下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喝道:“若是城池沒有被楚國人攻破,汝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司馬尚這才回過頭來,對著劇辛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將軍誤會了,司馬尚之所以來此,是為了告訴將軍一個好消息——我們的援軍來了!”
“援軍?”劇辛瞪大了眼睛:“哪里來的援軍?”
司馬尚搖了搖頭,道:“不是很清楚,但的確是我趙國軍隊無疑!楚軍見到援軍到來,已經放棄攻城撤退了!”
劇辛大喜過望:“快快,且隨吾去看看!”
片刻之后,劇辛就來到了陽翟城的南城頭之上。
果然如同司馬尚所說,楚國人的攻城已經結束了,一隊隊的楚軍士兵正在緩緩的撤入城外的楚軍大營之中。
而在不遠處的東邊,一支黑壓壓如同潮水一般的軍隊正在緩緩朝著陽翟城的方向前進著。
即便是尚有極遠的距離,但是劇辛仍舊能夠十分清楚的看到這支軍隊的最前方高高飄揚的那面紅旗。
果然是趙國的軍隊到了!
劇辛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只感覺到通體舒泰,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既然援軍已經到了,那么劇辛這個扼守陽翟城,阻止楚軍北上救援新鄭的功勞,就已經是穩穩的拿到手了!
劇辛的心情是很好了,但是在楚軍的大營之中,如今的楚國主將景陽則是大發雷霆。
“混賬,該死的趙國人,這究竟是哪里來的援兵?”
在景陽的面前,一眾楚國將軍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開口說話,大殿之中的氣氛十分的壓抑。
說實話,這些將軍們的心里也是非常憋屈的。
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把陽翟城給攻到現在,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會成功的占領這座城市。
可就是在這樣一個勝利近在咫尺的關頭,原本已經是到了絕路上的趙國人竟然又迎來了援軍,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咸魚翻身。
這就太打擊士氣了。
景陽在發了一通火之后,總算是按捺下性子問道:“都查清楚了嗎?究竟是哪里來的援軍?”
一名負責偵查的將軍有些戰戰兢兢的答道:“回上柱國,現在只知道這支趙軍部隊是從東邊而來,人數應該在七到八萬人左右。”
“混賬!”景陽忍不住再度勃然大怒:“這么大一支部隊從東邊來汝都不知道,汝是干什么吃的?”
楚國偵查將軍漲紅了臉,忍不住低聲解釋道:“上柱國,吾是前幾天才剛剛接手的斥候部隊。”
景陽聞言就是一愣,原先的責罵倒是又不好說出口了。
要知道這支軍隊原先是由黃歇作為主將的,因此像這種偵查什么的也都是由黃歇的人負責。
而在景陽一舉拿下黃歇上位之后,景陽這才有機會將自己的人替換掉黃歇的人。
像這樣的清洗是肯定會產生混亂和軍令不暢的,而趙國人的援軍卻正好就趁著這么一個楚軍自身混亂造成的幾天空檔期,出現在了楚國人的背后!
一想到這里,景陽自己也都有點無語了,忍不住又憤憤的吐槽了一句:“郢都那邊是干什么吃的,難道這么大一股趙軍的西進,郢都那邊就沒點消息?”
不過景陽自己也很清楚,現在郢都那邊兩名太后斗得正歡實著呢,整個北邊的戰事基本上都已經被扔到了景陽的手里,誰會來關注這個啊。
景陽重重的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之上,將桌案上的東西砸得一陣亂跳。
“全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在發了一通火之后,景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十分果斷的下達了命令。
“好了,給吾傳令下去,全軍修整一天,明天拔營南撤,班師回國!”
“班師回國?”景陽的這個命令一下,頓時就響起了一陣驚訝的聲音。
有人忍不住開口道:“上柱國,可是這陽翟城…”
“不要再去想什么陽翟城了,大楚這一次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景陽粗暴的打斷了這名屬下的話:“秦國人已經選擇了和趙國人議和,而齊國人又遲遲不出兵,眼下陽翟城也來了援軍,吾等已經沒有繼續戰斗下去的意義了。”
景陽環視了大帳之中這些多少還帶著幾分不甘心的楚軍將領們,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再不撤退的話,等到廉頗攻下了新鄭之后,吾等怕是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了!”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