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外。
白起看著面前的四萬兵馬和兩萬五千民夫,神色淡然。
兩名前楚國官員、現大秦向導就跟隨在白起的身后,神情忐忑。
一名秦國將領飛馬而來,朝著白起行禮:“大將軍,都已經準備完畢了,您要不要上臺和將士們說幾句話?”
白起平靜的看了對方一眼:“即刻出發!”
秦國將軍應了一下,欲言又止。
白起道:“放。”
秦國將軍一咬牙,湊近低聲道:“大將軍,成都那邊還沒有來命令您就出發了,是不是太快了?”
白起哼了一聲,一邊朝著自己的戰車走去,一邊道:“機不可失…成都那邊會答應的。”
秦國將軍愣住:“為何大將軍如此肯定?”
白起上了戰車,回頭看了將軍一眼:“因為大王和穰侯在那里。好好守著宛城,開車!”
馭手用力一拉韁繩,四匹馬開始拉著白起的戰車奔跑起來,車輪卷起的煙塵灑了這位毫無防備的秦國將軍一臉。
秦國將軍聳了聳肩膀,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盯著兩名“向導”:“愣著干什么,快給本將軍跟上!”
在白起的率領,秦國大軍開始從宛城劃出了一道直線,用最快的速度朝著東南方向而去。
同一天,正在圍攻新鄭的廉頗收到了一個讓人意外的消息。
“新鄭以南五十里內有秦國斥候活動跡象”
廉頗有些吃驚:“這些秦國人不要命了,竟然在這種時候還敢湊上來?”
就在廉頗話音落下的瞬間,位于廉頗面前大約兩百步的地方五門重炮同時轟然炸響,五顆巨大的石彈射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和塵土飛揚之后,新鄭城的城墻之上多了幾條縫隙。
趙奢想了想,道:“或許是秦王的命令吧,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懂。”
廉頗笑道:“這秦王倒也是有意思,黃池之戰的時候他不來支援,現在倒是來了。”
趙奢道:“黃池之戰的時候正面有楚魏韓三國,秦國完全可以從容進攻關中,現在魏國已經滅亡楚國又在內訌,情況自然不同。”
廉頗有些惱火:“你一定要這么較真嗎?”
趙奢正色道:“大王說過,我們做什么事情都要嚴謹。”
廉頗怒道:“你嚴謹個屁,前陣子還和我說你小妾生的是兒子,結果還不是生了個女兒?”
趙奢:“…”
一番氛圍友好的商議之后,廉頗做出了決定:“好了,既然秦國人有可能來,那么我們就稍微注意一下,這樣吧,你帶著兩萬人去南邊一點扎營,專門防著秦國人偷襲。”
趙奢點頭應了下來,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問道:“其實你就是想要把我支開,免得我搶了你的功勞吧?”
正在盯著城墻裂口大呼小叫的廉頗不假思索的說道:“那是當然…不可能的事情!老趙啊,你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本將軍怎么可能會干這樣的事情呢?哈哈,哈哈!”
趙奢嘆了一口氣,道:“老廉啊,你記得我剛剛生了一個兒子吧?”
廉頗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我當然知道啊,叫做趙括嘛。”
趙奢道:“你還記得咱們在慶功宴上可是當著大王的面定下娃娃親的吧?將來如果你生了女兒,那么就許配給我兒趙括。”
廉頗連連點頭:“知道了,然后呢。”
趙奢微微一笑:“為了你女兒將來的幸福,這種事情你以后還是少干點吧老廉。”
廉頗哦哦幾聲,目光一直盯著剛剛發射的幾顆石彈撞出來的裂口上,直到好一會之后才回過神來:“…不對!喂,趙奢你這個不要臉的什么意思,欺負我女兒是不是?喂,別裝著聽不見,給本將軍滾回來說清楚!!”
趙奢策馬絕塵而去,留給廉頗的只有那不停響起的轟隆炮聲。
在廉頗的命令下,趙奢帶著兩萬趙軍用了五天的時間在新鄭南方布置了一道強大的阻擊陣地,嚴陣以待。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十天后,宛城。
在白起離去之后,又一支黑色旗幟的秦軍猶如潮水一般開到。
秦王立于戰車之上,注視著慢慢接近的高大城池,對著面前誠惶誠恐前來接駕的守軍將軍道:“這么說,白起在十天之前就已經走了?”
守軍將軍幾乎都要哭出來了:“是的大王,臣也勸過白起將軍等待王命,但是…”
秦王淡淡的打斷了這名將軍的話:“你做得很好。”
守軍將軍的話戛然而止,若不是身著甲胄的緣故此時已經雙膝跪地:“臣謝大王夸獎!”
秦王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守軍將軍道:“臣叫蒲開杰。”
“蒲開杰…很不錯的名字。”秦王微微點頭,道:“好了,進城吧。從今天起,你為寡人的先鋒將,你的任務就是將所有的斥候都散布出去,一旦趙軍有任何南下的企圖寡人都要第一時間知道,明白了嗎?”
剛剛升官的蒲開杰大喜過望:“請大王放心,臣一定盡職盡責,完成任務!對了,太后和涇陽君前日剛剛抵達,如今正在城中等候,大王您看…”
秦王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帶寡人去看看母后吧。”
當宣太后看到秦王的時候,這位韶華不再的貴婦人先是大吃一驚,隨后臉上充滿了憤怒:“吾兄魏冉竟然欺吾兒至此嗎?”
秦王跪在地上,沉聲道:“母后,兒是自己來的。巴蜀由舅父坐鎮,兒放心。”
宣太后驚訝不已,這位曾經攝政數年的太后心思何等靈敏,立刻就察覺到了什么,慢慢變得無比震驚:“你…你瘋了!你知道趙國有多少人馬嗎?你這一點人是擋不住的!不行,你立刻跟母后回成都,回去!”
宣太后拉扯著秦王的衣服,又哭又叫,老淚縱橫。
秦王轉過頭來,用嚴厲的目光逼退了在場的所有人,然后站了起來,溫柔而堅決的將宣太后擁入懷中。
“母后,一切都已經注定。這是兒的命運,也是大秦的命運。兒——是一定要去面對的。”
宣太后漸漸在秦王的懷中安靜了下來。
突然,這位秦國地位最高的女子發出了一陣大笑。
“好,我秦羋氏有子如此,足堪自豪,足堪自豪!”
宣太后笑著笑著,眼淚就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
她淚流滿面。
一個時辰之后,宣太后拒絕了秦王派重兵護衛的要求,帶著二十名甲士和一臉茫然的涇陽君登上了馬車,馬不停蹄的朝著漢中而去。
站在宛城城墻之上的秦王靜靜的注視著自己母后的遠去,這一對母子多年以來的恩怨情仇,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
秦王轉過身來,對著身旁恭敬侍立的蒲開杰道:“做好死戰的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