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廉頗北上,白起南下
五萬趙國大軍在燕國的平原之中快速行進著，蹄聲震天，紅旗招展，士兵們精神抖擻，朝著又一場勝利前進。
廉頗站在主將戰車之上，意氣風發，手臂上的繃帶極為顯眼：“老趙啊，這一次，咱們總算是撈到大活了！”
廉頗的眼睛極目遠眺，在地平線的最遠處，一座十分雄偉的城市輪廓已經隱隱約約的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薊都，燕國的都城，燕王和燕國絕大部分的核心人物都聚集的地方。
一旦攻克了這里，廉頗覺得自己怎么也能夠撈個下卿的爵位了吧？
到時候，自己這個廉大夫就要變成廉卿了，光是想想，這都美得不行啊。
除去趙氏公族之外，能夠在趙國之中獲得“卿”這一等級爵位的人，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了。
在廉頗的身邊，趙奢騎著一匹馬，有些好笑的投來了目光：“怎么，你現在不抱怨大將軍了，不說他派的任務是讓我們去送命的了？”
廉頗臉色一板，道：“我不是，我沒有，莫瞎說。”
廉頗主動岔開了話題：“老趙啊，你說說，這一次大將軍怎么不自己來打薊都，而是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們呢？”
趙奢微微一笑，道：“或許因為大將軍是個睿智之人吧。”
“睿智？”廉頗越發的疑惑了，追問道：“你說清楚一點。”
趙奢伸手一指面前的薊都：“說什么說，說了你也不懂，還是先考慮怎么把這座薊都給拿下來吧。”
廉頗十分惱火的說道：“趙奢，本將軍才是主將，你只不過是個副將罷了！”
趙奢哈哈的笑了起來：“若是論到軍事，我不如你。但這政事嘛，你卻又不如我了。”
“所以本將軍不是在問你嗎？”
“和你說不明白，行了，我去讓前軍扎營了。”
趙奢說完這句話，給廉頗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策馬而去。
廉頗十分不爽的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神神叨叨故意賣弄，遲早讓你這個副將知道錯字如何寫！”
當天黃昏時分，廉頗和趙奢率領著五萬兵馬在薊都之外扎營。
由此，繼燕國下都武陽之后，燕國薊都這座最高權力中心也徹底的被趙國人斷絕了和燕國其他地方的聯系。
攻城旋即開始。
連續數日發動進攻之后，廉頗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受傷的手微微顫抖。
“老趙，燕國人很頑強啊！”
趙奢站在廉頗的身旁，注視著激烈的戰場，看著一名又一名趙軍士兵從城頭之上跌落，點頭對廉頗的話表示了認可：“雖然之前說是這里只有一萬燕軍駐守，但眼下看來，城中燕國人的士氣似乎還是保持得不錯。”
廉頗嘆了一口氣，打消了速戰速決的想法：“看來，只能動用震天雷了。”
趙奢瞇起眼睛，提醒道：“一次怕是不行。”
廉頗惡狠狠的說道：“一次不行就多來幾次，你讓隨軍的工匠們盡快的給出一個數據，如果還不夠，那就派人回去找大將軍要！”
趙奢想了想，認同了廉頗的看法：“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對了，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我們的人今天截獲了幾名來自燕國遼東遼西的信使，東胡和朝鮮似乎已經知道了桑丘之戰的結果，又都各自出兵進攻燕國遼東遼西了。”
廉頗一聽這個消息之后頓時就生氣了：“什么，這些該死的北方胡人，竟然要和本將軍搶奪戰功！！”
對于廉頗來說，不僅僅是薊都，包括右北平和遼東遼西在內的剩余燕國三郡領土都已經是自己嘴邊的肉了，現在這東胡人和朝鮮人突然冒出來，簡直就是搶廉頗的肉吃啊！
趙奢聳了聳肩膀，道：“其實這是好事，這樣一來的話燕國所有地區都陷入了戰火之中，薊都就不可能獲得一兵一卒的援兵了。至于遼東和遼西那些距離遙遠的苦寒之地，我們就算現在打下了薊都也來不及占領了，等到以后再說吧。”
廉頗想了想，覺得確實也是這么一個道理，但還是有些不爽的哼了一聲：“既然這樣，那就暫時讓這些北胡猖狂一會吧，遲早滅了他們！對了，你覺得應該怎么做？”
趙奢沉吟片刻，道：“若是要用震天雷破城，現在無非就是三種方式。第一種，直接讓人推著裝有震天雷的車子沖到城門，弄個十輛八輛車堆在一起然后引爆。第二種，薊都旁邊是治水，我們可以參考大王在莒城之戰的做法，直接炸開城墻引水入城。第三種，挖地道，從地下引爆。”
廉頗同樣認真的思考了好一會，道：“推車這個太蠢了，燕國人是知道震天雷的，到時候幾發火箭射下來，那不是車毀人亡？至于引水入城，這殺的人也太多了，損陰德啊。而且大王也說過了，除非萬不得已不要殃及普通民眾。所以就第三種吧。”
趙奢提醒道：“若是挖地道的話，首先有可能會被燕國人察覺，其次挖地道只能一次成功，炸完之后不可能再有機會挖第二次了。”
廉頗眉頭深深皺起，良久之后才道：“那還是得挖！以后就在白天攻城的時候挖，這樣就能夠最大限度的避免燕國人察覺。然后，讓工匠們盡快把投石機搞出來，使勁的轟它！本將軍就不信了，轟上一兩個月再加上震天雷，還炸不倒這薊都的城墻不成！”
就在廉頗和趙奢正在圍攻薊都的時候，在中原的另外一處戰場上，變化也在不停的發生。
秦國南陽郡，武關。
黑旗招展，一支秦國大軍正在浩浩蕩蕩的從武關的南側關門中開出，沿著大路朝著東南方向而去。
秦國左庶長白起立于戰車之上，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面前已經開始有著片片落葉出現的大地。
雖然看上去冷若冰山，但是白起的心中卻有無數火焰在沸騰。
粱溝之戰的失敗，對于好勝心極為強烈的白起來說絕對是一次奇恥大辱。
雖然白起可以為自己找很多的理由，比如說魏冉的優柔寡斷多次錯失良機，比如說秦國間諜偵查不力沒有發現趙國騎兵的實際數量是秦軍所知數目兩倍以上，還比如說韓軍的臨陣倒戈等等。
但失敗就是失敗。
白起早就下定了決心，總有一天，自己會親手將這份恥辱從趙國人手中拿回來。
作為復仇的預演，打敗楚國是一個很不錯的方式。
而且，眼下楚軍主力正在宛城一帶和蒙驁所率領的秦軍進行著拉鋸，白起這一路偏師雖然只有五萬人，卻是一支楚人無暇顧及的奇兵。
這正是白起最喜歡的情況。
有人問道：“左庶長，要不要去支援宛城？”
面對這個問題，白起露出了一絲冰冷笑容。
“繼續南下。”
白起率領五萬兵馬，直接扎入了楚國境內，并朝著楚國腹地猛撲而去。
三天后，郢都，楚王緊急召集了會議。
楚王憂心忡忡，道：“諸卿，白起率軍南下，又有蒙驁在宛城牽制我軍主力，如之奈何？”
此刻的楚王真的是腸子都悔青了。
原本以為，自己這邊出兵之后是楚國和三晉一同痛打并且瓜分秦國土地的結局，結果萬萬沒有想到才短短這么一點時間，秦國人就擊敗了韓魏聯軍，而最強的趙國也直接縮回了上郡。
好好的一個四國圍毆秦國，居然一下子就變成了秦國和楚國單挑？這上哪說理去啊。
大殿之中也是一片沉默。
最容易想到的辦法當然就是出兵抵抗，但是且不說楚國的能戰之兵都已經被上柱國昭雎帶去了宛城，就算是真的能夠召集起一支和白起所部數量相當的部隊，楚國就真的能是秦國對手了？
在最近的二十年以來，楚國和秦國之間多次交戰，楚國的勝績是零。
一場都沒有贏過。
你說，這怎么打嘛。
就在這個時候，大司馬屈原站了出來：“大王，是時候向秦國議和了。”
“議和？”楚王聞言一怔。
屈原正色道：“當時大王想要開戰之時臣就已經勸阻過，如今為時未晚，請大王三思，不要再被奸人所蒙蔽。若是大王命使者前往咸陽，聲明大楚愿意放棄南陽郡，并且在接下來的爭霸之中全力配合秦王對抗趙國，秦王也算是難得明君，應當是會同意大楚求和之要求的。”
楚王沉吟不語，心中卻是有所意動。
既然打不贏，那求和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吧。
但屈原這一番話說完，卻又有人變了臉色，正是之前力主和秦國開戰的令尹熊子蘭以及莫敖昭齊。
昭齊冷笑一聲，道：“大司馬所言實在可笑，那秦王是什么樣狼心狗肺的一個東西，天下人早就已經看清楚了，大司馬何必在這里睜著眼睛說瞎話！和秦國合作，那根本就是與虎謀皮！”
屈原毫不示弱的盯著昭齊，沉聲道：“若是不和談，秦國這只猛虎馬上就要把大楚給吞下去了！”
昭齊仰頭朝天，打了一個哈哈：“吞下去？秦國剛剛在粱溝被趙國人打得滿地找牙，如今白起手中只不過是五萬剛剛拼湊出來的敗軍之兵，難道他還能攻破鄢都不成？只要他無法攻破鄢都，那么郢都就是穩如泰山！我問你，郢鄢二都不失，秦國人怎么吞下大楚？怕不是崩掉他的牙去！再說了，如今秋天將至，只要能夠守過秋天到了冬天，那么秦軍必然后勤不支退去，大楚就更加無憂了。”
楚王聽著聽著，臉色卻是慢慢的又產生了變化，似乎開始傾向于昭齊的看法。
從心底來說，楚王還是要更加的厭惡將自己父王害死的秦國。
屈原還待要說話，突然有人急匆匆上殿稟報：“大王，趙國使者至！”
屈原臉色一變，看了一眼對面的昭齊，卻發現昭齊一臉挑釁的看著自己。
不好，難道這趙國使者和昭齊有所勾結？
還沒等屈原開口阻止，楚王已經下達了命令：“宣趙使上殿吧。”
片刻之后，趙國大行人蘇代出現在了大殿之中：“見過大王。”
屈原看著臉色從容的蘇代，心中越發的沉重。
蘇代剛一坐下，就不緊不慢的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好教大王得知，我大趙在半個多月前已經在易水南岸的桑丘擊潰了燕將秦開所率領的十五萬燕軍，秦開戰死，督亢之地已然落入大趙之手，武陽和薊都盡皆被圍，燕國之滅亡已經盡在眼前了！”
蘇代話音落下，大殿之中先是一番死寂，隨后瞬間嘩然。
由于路途遙遠消息閉塞的緣故，楚國君臣直到現在才知道了這個消息。
毋庸置疑，這個消息給楚國君臣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難道說，趙國在滅掉齊國僅僅不到兩年的時間過后，就又能夠滅掉另外一大戰國了嗎？
就在楚國君臣還在消化這個重磅消息的時候，蘇代再次開口了：“大王，蘇代此行來就是為了轉達吾王之意，只要楚國能夠抵擋并且消耗住秦國，等到明年開春之后大趙就會全力西進，舉三晉同盟之力和楚國一同攻擊秦國，到時候商於之地和南陽、漢中盡歸楚國！若是大王同意的話，今日就可以簽訂盟約！”
楚王微微張大了嘴巴。
商於、漢中、南陽這么多？
而且，只需要守住秦國三個月，渡過這個秋天？
好像很有搞頭啊！
屈原在一旁冷眼旁觀，見楚王明顯意動，心中頓時大急，開口道：“大王，這根本就是趙國之計，想要挑撥秦楚兩國相互殘殺，好到時候坐收漁翁之利啊。”
蘇代聽到漁翁之利這四個字的時候，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典故可是出自于蘇代之口啊，今天竟然被屈原拿來反駁蘇代自己，這種感覺還真是相當微妙啊。
帶著這種微妙的笑意，蘇代緩緩說道：“大司馬說笑了，商於、南陽、漢中這些地方難道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夠得到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大趙直接拿了這些地方就是了，又何必交給楚國呢？有付出才有回報，不是嗎？楚國想要拿地，那么自然就應該要履行自己的責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最終才能夠名正言順的得到自己該得的東西！”
一旁的昭齊聽到這里已經完全按捺不住，搶先道：“大王，臣贊同趙使的意見！”
令尹熊子蘭也不再沉默，開口道：“大王，臣也贊同趙使的意見。”
一名又一名的楚國大臣紛紛開口符合，大殿之中一片洶洶：“大王，戰吧！”
“大王，大楚男兒何曾懼戰，請戰之！”
“大王，臣愿為先鋒！”
在一片巨大的聲浪之中，屈原還在做著最后的努力：“大王”
“夠了，大司馬！”楚王喝止了屈原，沉聲道：“寡人意下已決，今日便和使者歃血為盟，共抗秦國！子蘭，你明日就啟程去鄢都，寡人再從郢都給你兩萬兵馬，無論如何你都要把鄢都守住，明白了嗎？”
熊子蘭大喜過望，高聲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