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話音落下,宮殿之中頓時出現幾名秦國宮廷侍衛,瞬間將藺相如包圍,眼看就要把藺相如擒拿。
蘇代大吃一驚,忙起身道:“大王,誤會,這一定是誤會啊!”
秦王一聲冷笑,道:“沒有什么誤會,此人既然辱及寡人,那么寡人今日就要讓他知道,何謂君王之怒!”
蘇代聞言,心中頓時絕望。
完了。
全完了。
藺相如啊藺相如,這一次你不但要把自己的性命搭在這里,說不定還要連累我蘇代為你陪葬啊。
就在蘇代搜腸刮肚想著說辭,準備做最后努力的時候,一聲大喝自藺相如口中發出。
“都滾開!再靠近一步,我便帶著這和氏璧同歸于盡!”
此言一下,滿殿皆驚。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藺相如身上。
只見藺相如高舉手中和氏璧,一臉凜然,神情無比堅決,擺出了一個腦袋瞄準身邊柱子的姿勢。
以這根柱子的粗壯程度而言,只要藺相如把腦袋往上用力一撞,絕對就是——人沒了。
秦王大驚失色,忙喝道:“停,都給寡人停一下!”
宮廷侍衛們頓時停下腳步。
秦王不敢冒險。
經過藺相如剛才的那番話,秦王已經回過神來。
和氏璧,根本就沒有任何瑕疵!
這樣一塊價值連城,完美無瑕的玉璧,難道就這樣為藺相如陪葬?
不,絕對不行。
秦王死死的盯著藺相如,殺人的目光幾欲要將藺相如給吞噬。
藺相如沒有任何害怕,就站在哪里,一副一言不合便撞柱的風范。
大殿之中秦國群臣一片嘩然。
新城君羋戎霍然而起,正準備說些什么,突然若有所感,目光落在了對面的秦相魏冉身上。
魏冉輕輕的搖了搖頭。
羋戎一愣。
魏冉嘴角微微掀動了一下,露出一絲笑意。
羋戎突然明白了什么,施施然的坐了下來。
魏冉這么一笑,羋戎這么一坐,頓時就落在了大殿之中許多秦國大臣的眼中。
下一刻,大殿突然詭異的變得迅速的安靜了下來。
秦王當然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這個情形,心中頓時大怒。
魏冉,這是想要利用藺相如來搞寡人啊。
秦王的胸膛起伏開始變得劇烈起來。
被氣的。
想要不丟面子,辦法很簡單。
殺了藺相如!
但那樣的話,和氏璧就沒了。
真的要這么做?
秦王有些遲疑。
區區一個使者藺相如的命,殺了也就殺了。
可是…那是和氏璧啊!
天下第一寶玉,秦王還打算拿來雕成玉璽,代代傳承下去呢。
秦王躊躇不定,目光無意間落在魏冉臉上。
此時的魏冉,臉上帶著一絲再明顯不過的笑意。
他在幸災樂禍。
秦王的目光再度落在了藺相如的身上。
藺相如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整個人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慨然赴死。
這一刻,秦王突然有些明悟。
“原來,這便是趙王派此人前來的原因嗎…”
大殿之中,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蘇代坐在那里,汗流浹背。
完了,如果說剛剛還有幾分希望的話,現在這個樣子,怕是真的要把性命交待在這里了。
藺相如誤我啊!!!
就在蘇代都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秦王終于開口了。
“藺相如,你待如何?”
秦王話音落下,蘇代身體先是一震,隨后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等等,秦王這個語氣,難道是…
藺相如道:“外臣身為使者,想要的自然便是讓大王履行之前的約定!否則的話,外臣跟和氏璧粉身碎骨于此,趙國大軍隨后而至,等到咸陽被破,大王便是悔之晚矣!”
秦王臉頰的肌肉狠狠的跳動了一下。
好一會之后,秦王看著藺相如,緩緩說道:“寡人之言,自然是算數的。只要你把和氏璧交出來,寡人就如約將十五座城邑割給趙國!”
蘇代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秦王…居然屈服了?
藺相如,居然真的憑借著一腔熱血和手中的那塊和氏璧,把秦王給嚇倒了?
大殿之中,如同蘇代這般震驚之人,不在少數。
但也有人完全不同。
魏冉和羋戎對視一眼,都從各自的臉上看到了毫不掩飾的笑意。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秦王盯著藺相如,喝道:“藺相如,你聾了嗎?”
藺相如身體不動,平靜說道:“既然大王說了要割讓城池,那么煩請讓外臣知道一下,究竟割讓的是哪十五座城池吧。”
秦王默然片刻,大手一揮:“取輿圖來!”
片刻之后,一副地圖被取來。
秦王手指在輿圖之上移動著:“此處,此處還有此處,一共十五座城邑,都歸趙國!”
秦王一甩手,逼視著藺相如:“只要你交出和氏璧,這些城池即刻就能夠和趙國交割!在場所有之人,皆可作為見證!現在,你滿意了吧?”
秦王心中的怒火猶如火山一般,即將噴發。
今天的藺相如所作所為,實在是大大的打了秦王的臉。
堂堂秦王,竟然被一個無甚名氣的使者逼迫至此。
等著吧,寡人遲早將你藺相如碎尸萬段!
蘇代在一旁聽完,整個人一半是震驚,一半是對藺相如的佩服。
原本以為已經很難做到的事情,竟然被藺相如三言兩語,給辦成了!
“原來,這便是大王任命藺相如為正使的原因嗎?”
這一刻,原本有些不服的蘇代突然覺得,大王確實如同傳言之中的那般,極有識人之明啊。
下一刻,藺相如也開口了:“大王愿意履行承諾,那么自然是極好的。但外臣以為,此事乃是十分重要之事,大王應當齋戒數日,籌備典禮之后兩國再行交割,不知大王以為如何?”
砰的一聲,秦王忍無可忍,終于拍了桌子。
“藺相如,爾不要得寸進尺!”
藺相如目光直視秦王:“好教大王得知,在送出和氏璧之前,吾王也曾經齋戒五日,難道大王竟然連這區區五日都等不得嗎?”
兩人目光猶如兩道閃電,在空氣之中激烈相撞。
就在此時,魏冉突然開口道:“大王,臣以為使者之言,也有幾分道理。大秦畢竟乃是大國,若是在禮儀上失了分,不免會被天下人恥笑。”
秦王收回目光,深深的看了魏冉一眼。
“穰侯所言甚是。既然如此,那么這交割和氏璧和城池之事,就設在五日之后吧,散朝!”
秦王站了起來,拂袖而去。
嘩啦一聲,卻是那份桌案上趙何親筆寫就的國書被秦王起身的動作所波及,掉在了宮殿的地板之上。
竹簡凌亂在地,唯有兩字從中悄然露出。
“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