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矛與盾,鐵甲與鋼甲
主父饒有興致的跟著趙何。
主父看得出來，趙何是很有把握的。
這讓主父疑惑的同時，不免又有些好奇。
自己的這個兒子，難道真的是無所不能？
還是說，以前自己只是忽視了兒子的能力？
幾人朝著工坊內部走去。
趙何邊走，邊笑道：“樂毅，寡人考你一考，你可知千百年來，決定著兵器發展的最關鍵兩個因素是什么？”
樂毅很聰明的點頭：“臣不知。”
趙何笑道：“這兩個因素，就是進攻與防守，或者說，矛與盾。
為了殺傷敵人，就必須要有殺傷性的武器，這就是矛。而為了防止敵人的殺傷，又必須要有防御型的器具，這就是盾。
矛與盾，這是不停在發展的。每當有更加鋒利的矛研究出來，也就會出現更加堅實的盾。”
趙何說到這里，笑道：“都知道，鐵鍛打、精煉到一定純度就變成了鋼。鋼是一種非常鋒銳、堅硬的東西，既然歐冶子和莫邪能夠用鋼制作成無堅不摧的寶劍，那么，為何我們不能用鋼來制作出堅不可破的盔甲呢？”
主父開口道：“所以，你想要給寡父看的，就是這鋼甲？”
趙何笑著點頭：“正是。”
主父有些疑惑：“可是，鋼劍之名，寡父自然也聽說過，不過那是楚越等國的不傳之秘，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趙何眨了眨眼睛，笑道：“主父有些時候，可能低估了情報處的作用。”
趙何覺得自己還是低調點，畢竟現在自己已經是軍事天才和外交天才了，這個冶煉天才的名頭，不要也罷。
話音落下，跟在后面的信期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原來，這就是大王信心滿滿的原因。
信期露出一絲苦笑。
老夫，還是太年輕啊。
說話間，幾人來到了一處空地面前。
在空地上，已經擺放著兩個稻草人，各自一套盔甲套著。
趙何手指其中那套黑色盔甲，道：“這一套，乃是主父征伐中山之時繳獲的中山力士甲，總計七十八片甲片編制而成，上下共七排，頂部又有兩個半圓大甲片組成的平頂，名為‘鐵幕七屬’。鐵幕七屬甲，尋常弓箭完全無視，就連大趙強弩也難以洞穿，中山力士正是靠著這鐵幕七屬甲，在滅中山戰爭之中給大趙軍隊造成了不小損傷。”
主父點頭，道：“中山鐵幕甲，以做工而論遠勝我大趙鐵甲，只可惜其制作匠人多死于戰火，讓我大趙竟不得此甲之制作配方。”
主父的話語之中透著惋惜。
趙何笑道：“主父何必惋惜？這鐵幕七屬甲雖然堅固，但是比起兒接下來所說的這鋼甲，卻又遠遠不如了。”
趙何伸手一指另外一個稻草人身上的銀色盔甲，道：“這個，便是孩兒所說的鋼甲了。”
眾人將目光落在了這一套銀色盔甲之上。
只見這稻草人四分之三的身體，包括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前面都是包裹在盔甲里面的。頭頂戴著全封閉式的頭盔和護頸，只能夠看到眼睛部分露出。
身上的甲由前后兩大塊組成，即胸甲和背甲，在陽光下極為奪目。
整個手臂和手部都有相應的護甲，腿部和膝蓋的位置前面都是護甲包裹著的，腳下還放著一雙馬靴。
和旁邊的那名鐵甲稻草人相比，這名渾身上下銀光閃閃的鋼甲稻草人，簡直就是一具鋼鐵怪獸！
主父打量著鋼甲稻草人，沉默片刻，道：“你這個鋼甲，看上去倒是煞有其事，焉知實際使用如何？”
趙何笑道：“這個王兒自然也是有準備的，來人！”
片刻之后，一張勁弩被送到了眾人面前。
趙何指著這張勁弩，道：“此乃韓國勁弩，名為‘谿子’。和少府、時力、距來為韓國四大勁弩，為我軍在攻伐上黨之時所得。可射六百步之外，百發不暇止。”
主父唔了一聲，道：“此弩乃天下強弩，大趙無弩可及。”
主父說著，心中多少有些不爽。
怎么趙國什么都比不上別人？
趙何拿起了谿子弩，稍微猶豫了一下，將弩遞給了樂毅。
樂毅將弩機放在地上，用腳蹬踏上弦完畢。
趙何一指鐵甲稻草人：“射。”
樂毅將弩機舉起，按下懸刀（扳機），一聲破風勁響，弩矢前半支直接貫入鐵甲之中，只剩下后半支在外面不停搖晃。
趙何對著主父道：“主父請看，這谿子作為當世頂尖強弩，在這樣的距離下貫穿鐵甲是毫無問題的。中山國的鐵幕七屬甲尚且如此，那么我大趙的尋常鐵甲就更不必說了。”
主父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點頭。
這就是趙國和兵器冶煉大國韓國之間的裝備差距。
韓國勁弩，可以完全洞穿趙軍鐵甲。即便是在趙軍數量遠勝韓軍的上黨郡之戰中，韓國勁弩依舊造成了許多麻煩。
主父看向了另外一邊的鋼甲，心中一個想法突然浮現，忍不住開口道：“難道說，此鋼甲竟然能夠抵擋住谿子弩的射擊不成？”
主父話音落下，他身后的肥義和信期同時都是一驚。
鋼劍很強，很鋒利，這個是大家都知道的。
但，鋒利那是用在進攻上，當這個鋼用來當做盔甲的時候，真的也有這么強嗎？
下一刻，主父霍然轉頭，對著樂毅道：“快，上弦！”
樂毅不敢怠慢，再次上弦。
這一次，樂毅瞄準了鋼甲的胸口處，也是正面的那一大塊胸甲。
又是一聲破空之響，弩矢刺破空氣，重重的射在了胸甲上。
當的一聲，弩矢被震開，從空中落地。
主父瞪大了眼睛，朝著鋼甲看去。
只見被弩矢命中之處，出現了一個明顯的三菱點。
但，沒破！
主父身后，信期和肥義一臉震驚。
要知道，這可是韓軍的谿子弩，說是當世最強蹶張弩，也不為過。
但，就是這樣的強弩，也無法洞穿這鋼甲的防御！
主父長出一口氣，看向了趙何，露出笑容。
“王兒，你這一次做得很好，非常好！”
主父心中這叫一個欣慰啊。
大趙，終于在裝備領域，有一個當世第一的地方了！
主父開口，吩咐道：“匠作，你立刻讓人加班加點的制作這些鋼甲，寡父要在五年之內，讓所有的大趙步卒裝備上鋼甲！”
趙何吃了一驚，忙道：“主父誤會了，這不是步兵的鎧甲！”
主父愣住了：“不是步兵的甲胄，那是？”
趙何正色道：“此乃騎兵的甲胄，是為了新近建立起的龍驤軍所用的。”
主父生氣了：“為何不能作為步兵甲胄！”
趙何干笑道：“因為太重了…”
這一套全覆式重甲大約在四十斤左右，讓步兵穿那是在開玩笑，單單是跑起來都累死了，哪里還有力氣揮舞兵器對敵？
得知了真相之后的主父臉色很難看。
騎兵？騎兵穿這東西有什么用？
這鋼甲如此沉重，穿上之后，騎兵的機動性何在？
就為了防備強弩？但騎兵的作戰方式就注定了，強弩對騎兵的殺傷是有限的，根本沒有必要為此而犧牲機動性。
搞半天，弄出來的這個鋼甲，根本就沒用嘛！
于是，主父生氣了。
“王兒，你身為一國之君，天天在這里研究這些甲胄，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為大趙之王變成了一個工匠呢！”
趙何趕忙解釋：“主父有所不知，這套鎧甲穿在騎兵身上之后便是刀槍不入，能夠讓騎兵進行沖陣，到時候即便是千軍萬馬，只需要龍驤軍一個集團沖鋒，便能夠一舉擊破了。”
主父看著趙何，沉默片刻，道：“立刻回宮，跟肥相去處理國事。”
趙何還在努力解釋：“主父，只需要…哎呀，別別，疼疼疼，有話好好說，別動手主父！”
主父提著趙何的耳朵，大步而去。
看到這一幕，肥義和信期面面相覷，都有些哭笑不得，同時搖頭。
信期嘆道：“本以為這鋼甲有用，但沒想到，華而不實啊。”
信期心中也是竊喜，看來，這一次大王是打不了老夫的臉了。
一旁，匠作小心翼翼的請示：“肥相，御史，這鋼甲…究竟還做不做了？”
肥義沉吟片刻，道：“做！就依照大王要求的數量去做就是了。”
信期皺眉，道：“肥相，這鋼甲看起來完全不實用，若是做出來似乎有些浪費，不如直接用來鑄造其他鋼制兵器，似乎更為妥當。”
肥義大有深意的一笑，道：“此事，老夫相信大王。樂毅將軍，你說對吧？”
樂毅正看著面前的鋼甲稻草人，若有所思。
他在想著剛才趙何說的話。
刀槍不入，集團沖鋒？
似乎，大王又有了什么新的戰法啊…
樂毅的眼中，漸漸出現灼熱光芒。
樂毅道：“肥相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