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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章 十八年前的生意

  周恭賢把過往的經歷一五一十說給了徐志穹。

  他原本是前任閻君尤正軒的一名侍衛,那一日,尤正軒在閻羅大殿清點“罪業”,發現其中一箱“罪業”有誤,命令周恭賢前去核對。

  周恭賢將那“罪業”的主人帶到尤正軒面前,本以為閻君會讓那廝灰飛煙滅,沒想到兩人竟是舊時相識,那人故意拿來一箱子假“罪業”,就是為了見尤正軒一面。

  徐志穹問道:“還記得那人的長相和名姓么?”

  “長相倒是沒什么印象,還要說名姓…好像姓焦,也是一位閻羅殿君。”

  姓焦的閻君…

  徐志穹不認得姓焦的閻君。

  但卻認得以為姓焦的鬼帝。

  該不會是焦烈威吧!

  很有可能。

  也許那個時候的焦烈威還是閻君。

  這位焦閻君和尤正軒暢聊一日,當夜兩人在臥房對飲,好像說了些機密之事,周恭賢在門外守候,耐不住困乏,睡過去了。

  等到次日醒來,聞聽尤正軒在房中呼喚,周恭賢趕緊進了臥房。

  待至房中一看,尤正軒遍體鱗傷,氣息奄奄,那位焦閻君早已不知去向。

  “尤閻君從暗格里拿出一個木盒,交到我手上,讓我把這盒子交給他的族兄,郁顯國鬼帝尤世強手上,

  郁顯國和千乘國隔著一重大海,我平時連陽世都去不得,哪里能去郁顯國的陰司,

  尤閻君讓我從兩界州穿過去。

  兩界州那是什么地方?憑我這點修為,哪有可能活著走出來?

  我告訴尤閻君另想辦法,哪成想閻君不多時便氣絕身亡,魂魄也不知去了何處。

  尤閻君死了,我且把盒子收好,一時間也沒有去兩界州的膽量,

  沒過多久,閻羅殿大亂,千乘陰司沒有四品修者,幾名無常使為爭奪閻君之位打了起來,

  閻君死的時候我在身邊,無常使們都以為我知道閻君的遺言,非讓我指認繼任閻君之人,

  這種事我哪敢亂說,若是說了,這條命鐵定就沒了。”

  周恭賢為了躲避這場風波,帶足了干糧,下定了決心,去了兩界州。

  在兩界州走了整整十天,干糧吃完了,水喝光了,周恭賢迷路了。

  本以為必定困死在兩界州,沒想到竟然又遇到了那位焦閻君。

  周恭賢不敢相抗,磕頭求饒,焦閻君饒了他一命,非但沒殺他,還跟他做了一樁買賣。

  “他拿出了這方硯臺給我,還給了我一張蛇皮,把硯臺的用法教給了我,

  這方硯臺只要不落地,里邊就會存著墨汁,墨汁一旦灑在人身上,活人會被抽魂,魂魄會灰飛煙滅,

  他叫我平時不要碰這硯臺,用蛇皮將它裹住,放在木器之上,千萬別碰土石,要用硯臺的時候,手上必須戴上這塊蛇皮,

  他用這兩件東西,從我手里把前任閻君的遺物換走了,他還把我帶回了千乘陰司,隨后便不知去向,

  等我回到閻羅殿時,幾名黑白使已經分出了高下,黑無常章元瑞成了新任閻君,我以為這事情就算這么過去了,

  沒想到章元瑞卻還惦記著遺言的事,他以為我隱瞞了尤正軒的遺言,一直想找機會除掉我,

  我忍辱偷生,煎熬了整整兩年,且研習這硯臺的用法。”

  徐志穹詫道:“這還研習什么,你把墨汁甩到對方身上就是了!”

  “沒那么容易,”周恭賢搖搖頭道,“這墨水很是特殊,離開硯臺,眨眼之間便要失效,

  遠戰之時,我若是把墨汁拋灑出去,墨汁還在半空,恐怕就不靈了,

  近戰之時,我身手不濟,根本沒有拿出硯臺的機會。”

  徐志穹恍然大悟:“所以你干脆把硯臺丟了過來。”

  周恭賢點頭:“這手段相當不易,是我反復鉆研之后方才領悟,我硯臺丟的很準,若是能砸中你,你勢必被我抽了魂魄,若是砸不中你,濺出來的墨汁落在你身上,也能抽了你魂魄,可誰曾想你居然躲了那么遠…”

  說到此周恭賢哀嘆連連。

  徐志穹道:“不要難過,想想你是怎么當上閻君的,心里能好受些!”

  周恭賢道:“有一次,我因為貪了一點“罪業”,也就三千兩上下,被章元瑞抓住不放,要把我押進死牢,

  情急之下,我和他拼了,用墨汁抽了他的魂,隨即又讓他灰飛煙滅,

  眾人見我會用抽魂之技,以為我有四品修為,自此我便當上了閻君。”

  徐志穹道:“尤正軒的遺物長什么樣子?”

  “這卻不好說,”從周恭賢的表情來看,這事情很難描述,“那是只眼睛,有時候看著很大,有時候看著又不那么大,有時候摸著是硬的,有時候摸一摸還挺軟。”

  徐志穹皺眉道:“你經常摸么?”

  “不能經常摸,摸過一次,會暈眩許久,有時候只是看著,都覺得暈眩,”周恭賢的神情漸漸陷入了詭異的迷離,“它平時不會動,但要是看久了,卻覺得那眼珠在轉,再看周圍別的東西,也覺得和之前不一樣了。”

  “怎么就不一樣了?”

  周恭賢認真思索道:“黑無常戴慧琴,長得挺俊的,身段也挺好的,可看過那眼睛,再看她,卻覺得不俊了,

  白無常于延彩,這人心機深,出手毒,可看過眼睛再看他,卻覺得這人心地挺不錯,

  尤正軒死了這么多年,他的臥房一直空著,那天我在窗邊看到了他,他好像還活著,我覺得他活著,也看見他真的活著…”

  周恭賢一字一句說的都像是真的。

  徐志穹卻在他的話里聽出了些邏輯問題。

  “尤正軒什么時候死的?”徐志穹問。

  “十八年前。”周恭賢如實作答。

  十八年前是個特殊的時間。

  就在十八年前,師父帶著武栩、林天正,和窮奇殘魂血戰望安河。

  這只是巧合么?

  徐志穹又問:“十八年前,尤正軒死了,你用尤正軒的遺物換了硯臺,隱忍了兩年,在十六年前當上了閻君?”

  周恭賢點點頭。

  徐志穹又問:“你何時結識的白無常于延彩和白無常戴慧琴?”

  “于延彩認識的早,我還沒當上閻君的時候變認識他了,他和我同一年入道的,

  戴慧琴是后輩,入道才十年,天資不錯,今年剛升了五品,我是去年認識她的,本來想叫她來閻羅殿侍奉我,可每次看過那眼睛,再看看她,總覺得她長得不俊,還不如身邊那些侍婢,所以就沒要她…”

  “你打住!”時間邏輯出了嚴重問題,徐志穹問道,“你去年見過那只眼睛?”

  周恭賢點點頭:“見過。”

  徐志穹道:“你十八年前把那只眼睛交給了焦閻君,換了硯臺,去年怎么可能還見過那只眼睛?”

  周恭賢突然笑了:“這里邊,大有玄機!你想知道么?想知道,你就答應我一件事!”

  徐志穹笑道:“你想活命是吧?”

  周恭賢點點頭:“不光想活命,還不想去刑獄受苦。”

  徐志穹一笑:“老鬼,你挺貪,你想讓我怎么做?”

  周恭賢神情激動道:“我想讓你去還陽閣,幫我取一粒還魂丹,再取一具身軀來,那里有一具身軀和我一模一樣,是我專門為自己備下的,

  我用這身軀轉生之后,就把玄機告訴你,然后我立刻離開陰司,以后千乘陰司你做主,你想定什么規矩,就定什么規矩,

  我且回陽世接著過日子,以后和冥道再沒有干系,就當我這輩子沒有過修為,你看如何?”

  徐志穹聞言搖搖頭道:“就憑你幾句瘋話,我就饒了你這條性命,只怕是太便宜了。”

  周恭賢道:“這可不是瘋話,這是天大的機密,比我這條老命值錢的多,

  你若非要拷打,我也給你交個實底,熬刑熬不住的時候,我有辦法讓自己灰飛煙滅,這機密,就再也無人知曉了。”

  徐志穹思量片刻,答應下來:“行,你且在此稍等。”

  說完,他離開了偏殿,不多時,帶著一副身軀走了進來。

  “是這個么?”

  周恭賢看到了自己的身軀,魂魄一陣陣亢奮,想要鉆進身軀之中,卻被徐志穹給攔住了。

  “你還沒說機密呢。”

  周恭賢按捺著對身軀的渴望,緩緩說道:“你可聽仔細了,尤正軒給我留下的遺物,是一對眼睛,不是一只,而我只給了焦閻君一只眼睛,還有一只在我手上。”

  徐志穹眼睛一亮:“當真么?”

  周恭賢道:“只有我知道另一只眼睛在什么地方,你先讓我還魂,我帶你去拿。”

  徐志穹點點頭,把身軀和還魂丹一并交給了周恭賢。

  周恭賢抓起還魂丹,吃了下去,隨即一頭鉆進了軀體之中。

  進了軀體之后,周恭賢緩緩睜開眼睛,默默看著徐志穹。

  徐志穹俯身道:“你已經還魂了,現在帶我去找另一只眼睛。”

  周恭賢蠕動著喉頭,艱難說道:“我現在動彈不得,稍微動一動,魂魄就要散了,我告訴你那眼睛在何處,你自己去拿,你若是拿不到,我也走不了,你只管殺了我就是。”

  徐志穹答應下來,且把耳朵貼近,聽周恭賢緩緩說道:“那只眼睛,就在閻羅殿第七層,我的臥房之中,

  我在床頭掛了一幅畫,你把畫軸連卷三次,然后再把畫卷倒過來掛上,等半個時辰,床上便能打開一個暗格,那只眼睛,就在暗格里。”

  “我這就去拿,你可別耍花樣,殿門外有人守著,你要敢走出去一步,我剮你一萬刀。”徐志穹轉身離開了偏殿。

  聽著腳步聲,徐志穹已經走遠。

  原本看著不會動的周恭賢,突然站了起來,摸索著走向了偏殿的桉幾。

  他把桉幾上的燭臺轉了一圈半,左右挪了兩下,桉幾下方打開了一扇暗門。

  周恭賢走進了暗門,在暗道里一路穿行,第一道路口往東,第二道路口直行,第三道路口有五條岔路,周恭賢選了南邊第二條。

  在岔路里,周恭賢在石壁之上按下去六塊青石,又打開了一道暗門。

  暗門后邊是一間暗室。

  他進了暗室,把一只木箱從東南角挪到了西南角,在墻角轉了三次,墻上一塊青石,稍有松動。

  另外那只眼睛,就在這塊青石后邊。

  “馬尚峰,你太好騙了,莫說是你,就是焦閻君,當初也沒能把剩下這只眼睛拿走。”

  周恭賢摸索著縫隙,想把這塊青石抽出來。

  換做平常倒也輕松,可周恭賢剛剛還魂,身上使不出力氣,試了幾次,青石一直抽不出去來。

  正焦急間,徐志穹在旁寬慰一句:“別急,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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