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乘國一年花了一百多萬銀子,從圖努國雇來了一群廢物。
之所以雇傭這批廢物,是因為受了圖努國的武力脅迫。
徐志穹忍不住笑了:“你千乘國號稱戰力天下第二,卻也能吃這種虧?”
洪祖昌冷笑一聲道:“此乃大國上邦之大智慧,我千乘之國從不畏戰,但絕不好戰。”
原來是出于對和平的熱愛。
徐志穹道:“且說你們神君為什么要讓外番營劫我們船隊,就是為了羞辱我們?”
洪祖昌道:“都是神君的吩咐,老夫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反復聽到神君兩個字,夏琥很是好奇:“你說的是哪位神君,是四圣真神么?”
洪祖昌沒作聲,徐志穹道:“他們所說的神君,就是他們夜郎國的皇帝。”
夏琥瞪圓了眼睛道:“一個皇帝敢說自己是神?”
洪祖昌道:“神鬼之論,本就是世人妄傳,這世上本既沒有鬼,也沒有神,我千乘神君英武蓋世,以神稱之,亦不為過。”
夏琥驚愕許久,問道:“你說這世上沒有神,也就罷了,你還說這世上沒有鬼?”
洪祖昌嗤笑一聲:“難不成你見過鬼?”
“你以為自己什么東西?”
洪祖昌一臉漠然道:“隨便你用羞辱,老夫不與你計較就是。”
夏琥不知該說些什么。
這廝當真不知自己死了。
徐志穹懶得和他解釋,繼續問道:“倘若我聽了你的話,把軍械、金銀和船上的女子都留下,你當真會讓那些圖奴放我們走么?”
“那是自然,老夫言而有信。”
“別撒謊,”徐志穹沉聲道,“我審問過那些圖奴。”
洪祖昌猶豫片刻道:“若是能再留下些東西,還是能保個周全的。”
“還要留下什么東西?”
“那些水兵,是不能帶走的,得先留在船上,待你等返程時,可以一并回宣國。”
“除了水兵呢?”
“還有武威軍、陰陽師、提燈郎。”
“還有呢?”
“運侯,你也不能離開戰船。”
徐志穹一笑:“說到底,就是讓公主一個人去你們千乘國。”
“這是神君的旨意。”
這個結果徐志穹早就猜到了,只要宣人放下武器,就得等著圖奴肆意宰割。
可千乘國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總不至于為了那點軍械和金銀。
“你們讓玉瑤公主只身前往夜郎國,難道就是為了羞辱她?”
洪祖昌連連擺手道:“我等絕無此意,神君有過吩咐,玉瑤公主到千乘境內,要以國君之禮相待。”
“還敢騙我!”徐志穹拎起洪祖昌,正要丟進油鍋里,洪祖昌放聲喊道,“我說的句句屬實,我神君本就打算以禮相待,你若傷了我,卻傷了兩國和氣!卻叫我神君如何能善待玉瑤公主!”
徐志穹喝道:“既是要以禮相待,為何還要劫掠我大宣船隊?”
“這,這都是神君的旨意。”
徐志穹把洪祖昌丟進了油鍋,油花翻滾之間,洪祖昌的慘叫一聲高過一聲。
“這是恩飼之法,是恩飼之法!”
聽到洪祖昌改口了,徐志穹拿了個鉤子,把他撈了出來。
“你說什么恩飼之法?”
洪祖昌不作聲。
夏琥在旁道:“是不是生道修者常用《飼育恩詞》?”
生道修者,在祈求六畜興旺時,會用《飼育恩詞》向朱雀真神禱祝。
但徐志穹覺得洪祖昌說的應該不是禱詞,他們不相信有真神,哪還有什么禱詞。
而且這件事也和六畜沒有太大關系。
夏琥問一句道:“你們這恩飼之法,是不是養牲口用的?”
洪祖昌又不說話,徐志穹抬起鉤子,要把他扔進油鍋。
洪祖昌喊一聲道:“不是養牲口,是馭人之術。”
“馭人?”夏琥不解。
徐志穹道:“你仔細說來。”
洪祖昌道:“許民以八分之利,以言勵之,酷刑迫之,賞罰并重,使其忘勞作之苦,爭來十分之利,十分盡數取走,還之一分,民必感恩不盡。”
話說的有點繞,但徐志穹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畫一張大餅,說這張大餅能帶來八分的利益。
用言語激勵,用酷刑懲處,迫使人們通過辛勤勞作,換來十分的利益。
然后把這十分的利益全都奪走,還給人們一分。
而后人們會對神君感恩不盡。
在千乘國,這是馭人的手段。
“好下作!”夏琥啐了一口。
洪祖昌道:“這是治理一國之大智慧,你等眼界不夠,自然不懂,知苦方知甜,知甜方知恩,若不讓公主受些苦,她也不會知道我千乘的恩情,若不讓百姓受些苦,他們也不會知道神君的恩情。”
徐志穹道:“可世間本不該有那么多苦。”
洪祖昌道:“沒有苦,便想辦法給他們找些苦,上有神君,下有群臣,朝堂之上為此費了多少心血?為了江山社稷,君臣一片苦心,有誰能懂?”
徐志穹沉默片刻,把洪祖昌摁進了油鍋,炸了半響。
差不多八分熟,他把洪祖昌帶到了孽鏡臺前,逐一照出了他的罪行。
看到他累累罪行,夏琥又看了看洪祖昌的罪業,連連搖頭道:“怎會只有七寸,不應只有七寸。”
徐志穹道:“因為許多事情不是他一個人做的,奇怪了,為什么看不到其他人的罪業?”
夏琥對著鏡子用了罪業之童,也看不到其他人的罪業。
洪祖昌高聲喊道:“你們用了什么妖法,你們想誣陷老夫么?這些事情老夫都沒做過!老夫不怕你們的妖術,老夫問心無愧…”
徐志穹把洪祖昌塞進了罪業里,寫了封契據,把罪業交給了夏琥。
“這根罪業也送你了,你去找百嬌,從嚴判處,再去找聶貴安,從嚴處刑!”
夏琥拿著罪業道:“不管你答不答應,這夜郎國我是去定了,我是判官,我也不能忘了本分。”
徐志穹道:“我答應你,但必須帶著常德才和楊武。”
夏琥找來老常和楊武,把事情說了,楊武對徐志穹道:“你平時多看看我給你的拍畫,七張若都是笑臉,就證明平安無事,若是有一張哭了,就證明有事了,
若是三張哭了,事情不算太大,若是四張哭了,可能應付不來,若是五張哭了,便到了危急關頭,若是六張哭了,只怕生死一線,若是七張哭了,你若來遲了,也只能收尸了。”
常德才啐一口道:“莫說那不吉利的話,像洪祖昌這樣的廢物,都能當上一品大員,我看這夜郎國也沒什么能人,主子不必擔心,我們兩個定能保夫人周全。”
離開了中郎院,回到旗艦之上,牛玉賢押送著洪祖昌的一名侍從,來到了徐志穹面前。
“這人想要用法陣送信,信還沒送出去,被我發現,將他抓住了。”
徐志穹打開書信,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是洪祖昌已經命隕,外番營七艘戰船都被燒毀了。
徐志穹問那侍從:“你給誰送信?”
“給洪大夫的家人。”
“哪位家人?”
“洪大夫的夫人。”
“你和夫人之間經常寫信么?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來往?”
侍從連連搖頭道:“是洪大夫囑托我的,若是他有什么不測,一定要報消息告訴給夫人。”
“把洪大夫的消息告訴給夫人,倒也應該,七艘戰船被燒毀,這種事情也要告訴夫人?你不知道什么是軍中機要么?”
侍從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小人該死,小人不懂規矩,小人愿受責罰。”
“愿意受罰?”徐志穹一笑,對牛玉賢道,“最近有什么新械具么?”
牛玉賢點點頭:“有幾樣家伙,還沒試過。”
“那就試試吧。”
牛玉賢把侍從拖了下去,徐志穹在茶爐上烹茶。
一盞茶剛剛下肚,牛玉賢又把侍從帶了回來。
侍從身上沒看見傷痕,但聲音虛弱了很多,他趴在徐志穹面前道:“侯爺,我說,我都說,這封信,不是給夫人的,是給神君的。”
徐志穹點點頭:“我猜到了,勞煩你再給神君寫封信,就說事情已經辦成了,公主只身一人,正前往千乘之國。”
侍從搖頭道:“這信,我不能寫了,縱使寫了,神君也不會相信。”
“此乃何故?”
侍從道:“神君臨行之時有吩咐,只要洪大夫活著,就得洪大夫親自給神君寫信,如今他死了,才能輪得到我。”
徐志穹讓牛玉賢帶著侍從,去洪祖昌的船艙里,尋找他親筆寫過的東西。
不多時,牛玉賢找到了一封尚未完成的奏章草稿,奏章沒什么實質性內容,多是些溢美之詞。
但能看得出來,洪祖昌寫的非常用心,草稿上幾乎每一句話都有涂改,真正做到了字斟句酌。
徐志穹看看牛玉賢道:“這筆跡,模彷起來不算難吧。”
“不難的,一個時辰足夠了,”牛玉賢道,“我只是擔心這些侍從,還有別的手段,給他們神君送信。”
徐志穹知道牛玉賢的意思。
“咱們這一路上,飲食消耗,存糧也不多了,你不是還有不少械具沒試過么,好好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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