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第五百九十章咱們結拜過的 荷月八戟,是判官道一位大人物自創的。
那位大人物,名叫薛運。
他假扮八品判官,跟徐志穹一起為蒙冤的書生關希成洗脫了冤屈,懲戒了和稀泥的知縣田金平。
他把田金平的罪業讓給了徐志穹,并且留下了一封契據,這封契據上有他的血手印,嚇退過常德才,嚇跑過梁孝恩。
他傳授給了徐志穹一套戟法,徐志穹憑借這套戟法,近戰之中所向披靡。
徐志穹始終以為,只有薛運這樣的英雄,才配得上判官之主的身份。
現在,徐志穹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薛運和郎仲學,是同一個人。
那個讓徐志穹無比敬仰的英雄,和扮女人跳舞、在樹上罵大街的潑賴,是同一個人!
薛運兩棍子打倒了牛金牛。
牛金牛仰面看著薛運道:“你是,你是…”
“不是跟你說了么,我是八品判官!”薛運上前又是一棍。
牛金牛險些昏死過去。
他勉強支撐著身體,顫抖著聲音說道:“你,你不該在凡間出手!”
薛運上前又是一棍:“我一個八品判官,為什么不能在凡間出手?你身為星宿,卻想在凡間殺人,當真不知規矩么?”
牛金牛喊道:“天理論跡不論心,你說我殺人,我沒有殺,我只是嚇唬一下那廝,你若這么殺了我,卻沒天理了。”
薛運思量片刻,摸了摸下巴,笑道:“你這話說得是有幾分道理。”
牛金牛臉都綠了,自從晉升一品,當上星宿,他從未經歷過這種恐懼,命懸一線的恐懼。
薛運道:“你把我兄弟打成這樣,怎么算?”
牛金牛解釋道:“我本意不是如此,我這一出手,沒有收住…”
“論跡不論心,你卻忘了?你沒收住,我兄弟就白挨打了么?”薛運上前一通亂棍,痛毆了一盞茶的時間。
牛金牛氣息奄奄道:“我賠,我賠,你且說要什么?”
薛運道:“要你一根牛角吧!”
“這,這可不行!”
薛運把棍子又舉了起來。
牛金牛一咬牙,一拍腦袋,從頭發之中,取出了一根長度不足一寸的牛角。
薛運取過牛角,看了片刻,皺眉道:“這么短?”
牛金牛點頭道:“這是真東西,你應當是識貨的。”
薛運隨手把牛角丟給了徐志穹,徐志穹接過牛角,看了看這精致的尺寸和奇異的花紋,也不知這東西有什么用處,先收進了懷里。
薛運看著牛金牛道:“你道門出了大事情,你也參與到了其中,是非對錯尚無定論,你這條性命且先寄放在這里。”
牛金牛連連點頭。
薛運摸了摸牛金牛的腦袋:“你走吧!”
牛金牛以極快的速度收了陰間,迅速消失在了深巷之中。
梁孝恩渾身冷汗,正要隨牛金牛一并消失。
薛運微微一笑:“你先別走,沒那么便宜!”
話音落地,薛運突然跳到半空,一伸手,扯住了梁孝恩的頭發,將他摁在了地上。
他早就知道梁孝恩藏在附近。
梁孝恩連聲慘呼,在腦海之中不停呼救:“圣祖,救我,救我!”
薛運一腳踩在梁孝恩的胸口上,神情冷峻道:“你可不是第一次在凡間行兇了。”
梁孝恩喊道:“論跡不論心,我成星官之后,也沒在凡間殺過人!”
薛運笑道:“你說的是實話,成了星官之后,你確實沒在凡間殺過人,但諸多惡行罪不容恕,我也留你一條性命。”
“大恩大德,大恩大德!”梁孝恩連連稱謝。
薛運問了一句:“你已經到了一品修為吧?”
“勉強,只是勉強而已…”梁孝恩低下了頭。
“何必呢,有了這等修為,還不知足么?”
“我知足,當真知足了!我再也不敢有非分之舉!”
薛運嘆道:“這修為卻不能留給你了。”
梁孝恩連連慘呼道:“前輩饒命,饒命…”
他在腦海中不停向圣祖呼救,可圣祖沒給他任何回應。
薛運對著梁孝恩腦袋一拍,梁孝恩的滿頭黑發,瞬間變成一色雪白,原本平整的臉上,涌現了層層疊疊的皺紋。
薛運把他的修為降到了四品。
從大宣開國之初,活到今天的梁孝恩,失去了不老之身,幾乎走到了生命盡頭。
“你那么舍不得凡塵,就讓你在凡塵多待些時日!”薛運一腳踢翻了梁孝恩。
梁孝恩捂著胸口,滿臉都是絕望。
可絕望之余,他終究保住了性命,喘息良久,艱難起身,梁孝恩踉踉蹌蹌走出了深巷。
徐志穹上前對薛運道:“未神大人,他們是真心想要殺我,你要不來,他們就得手了,雖說論跡不論心,但這兩個人是該殺的!”
薛運回過頭,聳聳眉毛笑道:“該殺不該殺,我還沒分寸么?你怎任地魯莽?這里是說話的地方么?”
徐志穹點點頭道:“咱們找個說話的地方,未神大人,你看我府邸怎么樣?”
薛運哼一聲道:“你府邸有什么好?這等重要的事情,得去勾欄說!”
徐志穹連連點頭。
未神說的話,必然是有道理的。
兩個人去了橋頭牡丹棚,趁著白天人少,讓賀四郎安排了一座清靜雅間,徐志穹正要用法陣封閉房間,卻見薛運擺擺手道:“不必那么麻煩,坐下來吃酒賞舞。”
牡丹棚也有歌舞,只是比不上紅苕棚,牡丹棚是以相撲為主,只是這個時辰,相撲比賽還沒開始。
薛運吃了顆梅子,喝了口酒道:“你師父總說你和凡塵瓜葛太深,以至吃了大虧,在你七品之時,我也曾勸過你該脫離凡塵,可惜你一直不聽。”
沒錯,在徐志穹七品之時,薛運確實告戒他要遠離凡塵。
可這明顯雙標啊!
“未神大人,您是道門之主,離真神只有毫厘之差,不也沒脫離凡塵么?”
薛運詫道:“兄弟,你這是什么話?我是八品判官,憑什么脫離凡塵?”
“不是,你那個…”
“你用罪業之童看看是不是八品?”
“那個…”
“你用睿明塔測一測看是不是八品?”
“我說…”
“不管你有什么手段看,八品就是八品!”
徐志穹點點頭:“您說的確實有道理。”
薛運搖頭道:“不要叫什么未神,你還叫我兄弟就好。”
徐志穹詫道:“合適么?”
“有什么不合適,咱們可是結拜過的!”薛運笑道,“我當初和你也是這般說,你要卷戀于凡塵,倒也無妨,只是像這種拼命的事情,以后還會遇到許多,
扛得住,便在凡間扛著,扛不住的時候,便去道門里蹲著,進退由你,生死也由你,我若能救你的時候,自然會來救你,我若是救不了你,卻只能看你造化了。”
徐志穹嘆道:“凡塵實在太好,我實在舍不下。”
“說的沒錯,凡塵是好,我也舍不下,但喜愛凡塵的好,也要扛得住凡塵的苦,還要扛得住凡塵的牽絆,
咱們這道門,注定結怨無數,有些牽絆,連我都扛不下。”
結怨無數。
這點徐志穹深有體會。
“薛大哥,荷月八戟,是為何人所創?”
薛運神情木然道:“為我拙荊。”
徐志穹又問:“嫂夫人,是妹伶么?”
薛運搖頭道:“不是她,我且說過,有些事情,我也扛不下的。”
私事不能再問了,徐志穹問起了正事:“薛大哥,你適才說冥道出了事情,到底是什么事?”
薛運搖頭道:“這事還沒查清楚,也正因為這個緣故,我才留了那老牛一條性命。”
“那留下梁孝恩又是什么緣故?”
薛運笑道:“你以為只有冥道出事了?蒼龍道門之下,恐怕也有變故。”
蒼龍霸道也出事了。
徐志穹并不感到驚訝。
且看梁孝恩幾次三番到凡間作祟,徐志穹就知道他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脫離了蒼龍真神的控制。
但蒼龍霸道的情況,應該不像冥道的狀況那么嚴重,冥道的狀況已經接近失控了,這讓徐志穹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玄武真神是不是隕落了?”
薛運搖頭道:“真神不會隕落,就算肉身、魂魄、元神俱滅,真神也有復生的手段,這就是真神和未神的區別,但玄武的狀況確實不妙。”
冥道的事情既然還沒查清楚,徐志穹趕緊趁機會問了些自家道門的事情。
“薛大哥,判官三品,應該如何修行?”
薛運詫道:“你到三品了么?”
徐志穹搖頭道:“還沒!”
薛運又問:“我到三品了么?”
“你自然是…”
“我才八品,我哪里知道三品的事情?”
徐志穹笑道:“薛大哥,莫再說笑了,你是道門未神,這點事情怎會不知?”
薛運搖頭道:“誰告訴你未神無所不知?我若知曉窮奇殘魂作亂,絕不會由著他濫殺無辜,我若知曉蠆元厄星臨世,絕不會容他害了兩萬無辜生靈,我若知道你師父任地不中用,也不會讓他去和饕餮外身廝殺!
兄弟,我不知曉的事情多了,你且記住一句話,有誰若是告訴你他無所不知,不管他是人還是誰,他一定是在騙你。”
徐志穹拿出牛金牛的那截牛角,對薛運道:“這個有什么用處,薛大哥知曉么?”
薛運點點頭道:“這個我的確知曉,可我不能憑白告訴你,你得為我做件事。”
徐志穹點頭道:“大哥請講!”
薛運指著戲臺子道:“你且抹上胭脂,戴上首飾,隨我一并穿上薄紗,一起在臺上跳一曲,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