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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就是想賴賬么?

  中土鬼帝焦烈威,每當提到這個名字,鐘劍雪的神情之中滿是敬意。

  但從鬼帝的態度來看,徐志穹已經基本推測出了他的立場。

  這位鬼帝和杜春澤的立場一致,只是礙于當時的場合,他沒有殺了鐘劍雪,把事情交給了杜春澤。

  杜春澤也沒能殺了鐘劍雪,讓鐘劍雪僥幸跑到了罰惡司。

  杜春澤擔心事情敗露,便直接帶人強闖罰惡司。

  他知道大宣判官道沒有冢宰,京城賞善大夫沒有戰力,才敢如此強橫。

  只是他今天不走運,碰到了比他還強橫的徐志穹。

  可如果對手是鬼帝焦烈威,徐志穹得考慮一下自己強橫的本錢。

  在對付焦烈威之前,徐志穹還得先核實一些事情,龍秀廉說過的一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鐘兄,我聽說咱們兩家道門,用的是同一種功勛,都是金豆子,這事是真是假?”

  鐘劍雪點點頭道:“兩家道門,用的確實是同一種功勛,你去閻羅殿的時候,應該知道一個規矩,判官和典獄之間,不能手遞手的遞東西,這條規矩,就是為了防止私相授受,

  典獄可以在憑票上動手腳,多給判官算些功勛,判官則從多算的功勛里抽成給典獄,這樣的事情,以前屢見不鮮,立了這條規矩之后,類似的事情少了很多。”

  徐志穹詫道:“這規矩管用么?我且不在閻羅殿里行賄,私下找到典獄送禮就是了。”

  鐘劍雪搖頭道:“典獄不能輕易離開閻羅殿,馬兄應該和施程相熟,他當典獄的時候,馬兄可在別處見過他?”

  這么一說還真是,施程做典獄的時候,徐志穹只在閻羅殿見過他。

  徐志穹從施程手里買來第一個役人,也就是楊武的時候,施程已經升任了都官。

  而聶貴安在升任典獄之后,貌似再也沒有離開過閻羅殿。

  看來冥道的管理要比判官道嚴格的多,判官道雖然也有規定,推官和是非議郎不能離開判事閣和議郎院,可鉆空子的人比比皆是。

  “鐘兄,我聽龍秀廉說,他從杜閻君手里買了饕餮殘魂,轉賣給了昭興帝,此事是真是假?”

  鐘劍雪點點頭道:“是真的,杜春澤不止做過這一樁生意,饕餮外身也是他賣出去的,賣給了肖松庭,早年間,聽說他還賣過窮奇的殘魂。”

  窮奇的殘魂。

  徐志穹一陣警覺,他想起了身體里的怪物。

  雖說無法確定這怪物的身份,但總覺得和窮奇有很大聯系。

  “能確定到底是什么時間賣出去的,賣給了誰?”

  鐘劍雪嘆道:“此事過于久遠,卻還有待查證。”

  年代過于久遠!

  該不會那么巧!剛好和窮奇殘魂肆虐望安河的時間重合吧?

  當年師父、林院長、武千戶在望安河畔苦戰一場,師父重傷,林天正和武栩險些送命,這事情還牽連到了我和我娘,難道也是杜閻君做的事情?

  這樁生意,龍秀廉插手了嗎?

  見徐志穹陷入沉思,鐘劍雪道:“馬兄,鐘某這次連累你了,勞煩你把我帶到凡間,我另有去處,你且當沒見過我就是。”

  徐志穹皺眉道:“你在凡間又能去哪?”

  鐘劍雪道:“既是勾魂使,在凡間自有落腳處,馬兄不必擔心。”

  徐志穹搖頭道:“若是鬼帝牽扯其中,只怕你在凡間的落腳處也不安全。”

  “帝君…不是那樣的人。”鐘劍雪低下了頭,有些事他能想明白,卻不愿承認。

  徐志穹嘆道:“只怕中郎院也不安全,難說鬼帝能不能穿過兩界州,你和我回侯爵府吧。”

  鐘劍雪搖頭道:“這事情,本就不該把馬兄牽扯進來。”

  “鐘兄想多了,這事情本就和判官道有關,我本來就脫不開干系,事不宜遲,現在咱們就去侯爵府。”

  回了侯爵府,夏琥沒好氣的瞪了鐘劍雪一眼,適逢天降大雪,夏琥急著做生意,也懶得計較,抱著一大捆紙傘急匆匆跑去了橋頭瓦市。

  夏琥當真是個會做生意的,時近年關,勾欄瓦市,客人頗多,適逢日場、夜場交替,回家的客人買把傘,趕夜場的客人也買把傘,三十多把紙傘,轉眼間賣光。

  夏琥見生意勢頭正好,找個僻靜處,去了中郎院,又取來了三十把,還沒開始吆喝,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來到攤子前,對夏琥道:“這些傘,我都要了。”

  夏琥一愣,抬頭看了看那人,他個頭矮小,體態清瘦,身材并不起眼。

  但長相就特殊了,他須發皆黃,眼眸青綠,一看就不是宣人。

  “這位客官,三十把紙傘,你都要了?”夏琥確認了一遍。

  客人點點頭:“這傘做的精致,我很喜歡。”

  夏琥臉上帶笑,心里有些戒備。

  上次陶花媛從她手里買走了所有紙傘,事后陶花媛便來算計她。

  這紙傘沒什么特別之處,一次買走這么多,肯定別有心思。

  “一把紙傘,六十二文,三十把傘,要一兩八錢多銀子。”

  客人拿出兩粒碎銀,二兩多重,遞給夏琥道:“不必找了。”

  夏琥收了銀子,道了聲謝,趕緊收攤。

  穿過兩條深巷,來到大街之上,夏琥總覺得身后有人尾隨。

  是那客人么?

  難說。

  對方的腳步很輕,身法很快,夏琥一時間難以分辨。

  繞了兩條街,仍沒將那人甩脫,夏琥有些擔心,走到僻靜處,一碰中郎印,直接回了罰惡司的中郎館。

  到了中郎館里小坐片刻,跟役人交代了些事情,夏琥隨即去了長史府,借著乘風樓回了侯爵府。

  見了徐志穹,夏琥把事情描述一遍,徐志穹頗感詫異。

  能跟蹤六品判官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同道,恐怕只有宦官。

  再從夏琥描述的樣貌來看,對方好像是圖奴人。

  圖奴有宦官道修者么?

  貌似極少。

  難道說是圖奴來的判官?

  夏琥的中郎館里,那圖奴男子轉了一圈,隨即戴上面具,在罰惡司里四下閑逛。

  他一路走得從容,見了過路的判官,還不時打個招呼,可京城罰惡司里,并沒有人認識他。

  差不多把所有地方都走遍,他來到了罰惡司的三扇門,朝著陰司走了過去。

  次日正午,陸延友用長史令呼喚徐志穹。

  徐志穹以為鬼帝來了,趕緊拾掇各色武器,趕去了罰惡司。

  等到了長史府門口,徐志穹聽到了熟悉的吵鬧聲。

  “你們太欺負人了,昨天的功勛不給兌,今天又不給兌,今天我要是拿不著功勛,我就住在你院子里不走了!”

  徐志穹進門一看,又是郎仲學。

  他怎么又來了?

  徐志穹上前道:“昨天的功勛不是兌給你了么?你怎么又跑過來撒潑?”

  郎仲學怒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這罪業也是我賞善賺來的,你們想不認賬是怎地?”

  徐志穹接過罪業一掂量,果真是個沒魂的犄角。

  對著孽鏡臺一看,這罪業可來之不易。

  郎仲學單槍匹馬殺進一座山寨,逼著一伙山賊放了擄劫的三名女子。

  賊首礙于郎仲學的威懾,把手底下的二十多名賊眾都給驅散了,各自另尋營生,因此善舉,賊寇的頭上的罪業削減了兩寸。

  又是兩寸!

  又是四百顆功勛。

  罪業貨真價實,雖說肉痛,可徐志穹絕不賴賬,這人真真是道門翹楚,不能讓他寒了心。

  “走,兌功勛去!”徐志穹帶著郎仲學往三扇門走。

  路上,郎仲學問道:“你叫馬尚峰是吧,你到底是個什么官,我從別人那里要不來功勛,怎么就從你這里能要來?”

  徐志穹一笑,正琢磨著怎么向他解釋。

  透過三扇門往外一看,通往陰司的道路上,一名瘦高的男子,在百十余人的簇擁下,慢慢走向了罰惡司的大門。

  徐志穹一驚,趕緊叩動罰惡子令。

  叩動之聲急促,陸延友情知不妙,帶上一眾判官,來到了三扇門。

  一百多名冥道修者已經走進了罰惡司,沒有人認識中間的瘦高男子,但他們認識杜閻君。

  杜春澤站在瘦高男子旁邊,神情甚是恭敬。

  什么人,能讓杜閻君如此恭敬。

  不用問,猜也能猜的出來。

  這名男子就是中土鬼帝,焦烈威。

  焦烈威掃視著一眾判官,面無表情道:“誰是馬尚峰?”

  徐志穹澹然一笑:“是我。”

  “是你打傷了我部下裴鴻儒?”

  徐志穹點點頭:“是我打的。”

  “為什么出手傷人?”

  “在判官的地界,對判官出語不遜,是他自己討打!”

  焦烈威眉梢忽然一顫,腳下磚石鋪就的土地,突然變得一片漆黑,方圓百尺之內,陰風團團籠罩。

  冥道三品技,蕩魔!

  這可不是蕩魔咒,這是正經的三品技。

  中土鬼帝焦烈威,用三品技把陰間一隅帶到了陽世。

  徐志穹的眼角微微抽動,這下戰局棘手了。

  在陰間的范圍之內,徐志穹不可能是焦烈威的對手。

  而受到陰間的阻隔,判官的諸多脫身技也不能用。

  在場一共三十幾名判官,若是焦烈威真在這里動手,能活著離開的只怕寥寥無幾。

  焦烈威看著徐志穹道:“馬尚峰,你且說說看,這里還算是你判官道的地界么?”

  徐志穹沒回答,他雙眼一直注視著焦烈威。

  焦烈威的第一個目標,肯定是徐志穹,這點沒懸念。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五品修為,不會防備我的眼睛。

  不管遇到多糟糕的處境,只要能使用峰回路轉之技,局面定有翻轉的機會。

  不能分神,絕對不能分神,視線片刻也不能離開焦烈威。

  焦烈威沉聲道:“我問你話,卻聽不到么?我問你這還是不是判官的地界?”

  一陣陰風撲來,一群判官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徐志穹沒退,陰風而已,又不是楊武的純陰之氣,沒什么可怕的。

  焦烈威眉梢又一顫,即將要對徐志穹出手,忽聽身后,有人咳嗽了一聲:“焦帝君,對個后輩何必如此?我代他們給你賠個禮就是了。”

  判官們回頭一看,但見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黃色須發,綠色童仁,這不就是昨天跟蹤夏琥的那個圖奴男子么?

  那男子從容走到焦烈威面前,焦烈威抱拳道:“岳冢宰,久違了。”

  這瘦小的男子,就是圖努國獨斷冢宰岳軍山。

  岳軍山笑道:“焦帝君,向來少見,怎么今天發了這么大的脾氣?”

  焦烈威看著岳軍山道:“你道門五品判官馬尚峰,窩藏我道門叛賊鐘劍雪,打傷了我部下裴鴻儒,部下到我面前訴苦,我得給他討個公道。”

  岳軍山回頭看去:“我是北方圖努國的獨斷冢宰岳軍山,請問諸位,焦帝君所說的事情,屬實么?”

  圖努國的獨斷冢宰?

  他來作甚?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應答,岳軍山轉身對焦烈威道:“焦帝君,這件事情許是有些許誤會,且看我薄面之上,暫緩片刻,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奪。”

  焦烈威皺眉道:“岳冢宰,大宣非你所轄之地,你又何必多管閑事?”

  岳軍山笑道:“帝君此言差矣,既是我道門的事,就不是閑事,岳某必須管到底。”

  焦烈威嗤笑一聲:“且說大宣的判官,愿不愿意讓你管?”

  岳軍山回頭看了眾人一眼。

  這是生死關頭。

  從焦烈威召喚出陰間的一刻,這群判官的性命已經丟了一大半。

  現在有了道門高人相助,眾人自然不含湖。

  王安勐道:“冢宰大人若肯相助,我們自然是愿意的。”

  王嫣兒道:“咱們判官道都是一家。”

  陸延友道:“岳冢宰既是來了,也請給我們一個公道。”

  徐志穹沒作聲。

  這位岳冢宰來的可真巧。

  怎么就這么巧?

  岳軍山輕輕咳嗽一聲,對焦烈威道:“焦帝君,你也看見了,我們判官道們是一家,這件事我必須…”

  話還沒說完,郎仲學不干了。

  他咆孝一聲道:“作甚來!唱戲么?不就四百個功勛么?給不起你們明說!我到別家兌去,

  你們弄這么兩伙人來唱雙黃,就為了賴賬我這四百功勛,你們特么丟不丟人!”

  唱雙黃!

  徐志穹看了看郎仲學,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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