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過后,徐志穹帶著《冢宰錄事簿》回到了冢宰府正廳。
上官青和岳軍山怒目相視,一眾判官雙眼圓睜。
整整過了一個時辰,冢宰府的氛圍竟然沒有絲毫緩和。
“兄弟,怎就去了這么久?”
岳軍山冷笑道:“想必是在《冢宰錄事簿》上動了手腳。”
徐志穹道:“你當了那么多年冢宰,動沒動手腳卻還看不出來?”
岳軍山道:“把《錄事簿》拿來我看!”
這就要動手了?
難道他一直把圖努國的《冢宰錄事簿》帶在身上?
不可能,他在大宣冢宰府待的時間早已經超過了一個時辰。
眾目睽睽之下,他還能直接把兩本《錄事簿》合二為一?
“怎么,你不敢?”岳軍山面帶鄙夷看著徐志穹。
“這有何不敢?”徐志穹還真就把《錄事簿》交給了岳軍山。
他推斷出了岳軍山的用意。
岳軍山打開《錄事簿》,隨意翻看了幾頁,還給了徐志穹。
“《錄事簿》上倒是干凈,只怕你在別處做了手腳。”
“還有何處能做手腳?”徐志穹接過了《錄事簿》,仔細感受著其中的變化。
尋常人察覺不到,但徐志穹有備而來,他微微感受到了些意象之力。
和徐志穹推測的一樣,岳軍山在《錄事簿》上做了記號。
岳軍山還在分散徐志穹的注意力:“伱許是找了一個早就被除名的判官,帶到這里充數。”
上官青道:“這事你卻無須擔心。”
他接過《冢宰錄事簿》,提起筆,調動意象之力,在空白處緩緩書寫。
起初幾個字,歪斜扭曲,無法辨認。
上官青把意象之力調動到極限,終于寫下了一行字。
寫過之后,上官青擦擦汗水,笑一聲道:“諸位,煩請查驗。”
眾人開啟罪業之瞳,掃視一圈,陸延友開口道:“老張,今后卻不是同道了。”
在場的所有人之中,只有張守宗的頭上多出了根犄角。
上官青把他除名了。
張守宗哇一聲哭了出來,沖著上官青道:“上官冢宰,我知錯了,我追隨道門四十余年,我對道門從無二心,冢宰你饒我一次,若不是岳軍山給了我八百功勛,我絕不能做出這等事!”
果真是功勛,這筆功勛足夠張守宗晉升六品。
張守宗還想哭訴,轉眼之間沒了身影。
被除名的判官,會在三十吸間,被逐出判官的地界。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岳軍山身上,考驗臉皮的時刻到了。
岳軍山從容自若:“你等演了這一出大戲,就為了污我名聲!裴鴻儒,于光孝,你們且說說看,馬尚峰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讓你們舍上性命,構陷于我!”
于光孝喝道:“老賊,我等連命都丟了,卻只為了構陷你?”
裴鴻儒道:“我們與你素無瓜葛,卻構陷你作甚?”
岳軍山笑道:“藏不住了么?露底了么?你們既說受了老夫的指使,殺害王嫣兒和趙百嬌?既是素無瓜葛,你們為何要聽老夫的吩咐?”
兩人啞口無言。
準確來說,他們并不是受了岳軍山的指使,而是受了鬼帝焦烈威的指使。
但此刻若是把焦烈威供出來,就算回了地府,也是等著灰飛煙滅!
兩個勾魂使被抓了軟肋,不敢作聲。
“兩個賊囚,還不受死!”岳軍山上前又要滅口,上官青拿出折扇和岳軍山打在一處。
徐志穹見狀先收了《錄事簿》,再把兩個勾魂使的魂魄收了起來。
再在外邊放著,這兩個人證遲早在岳軍山手上灰飛煙滅。
許是情況有些危急,徐志穹把于光孝收了進去,收裴鴻儒的時候卡在了一半。
卡住了?
怎么可能卡住了?
魂魄要么全放出來,要么全收進去,沒有收一半的道理。
徐志穹集中意象之力,再往里塞,魂魄收進去三分之二。
再塞一點,收進去八分多些。
這是什么技能?
他調動進退兩衡的手段,又往里塞了一點,魂魄只剩下了不到一分。
意象之力和陰陽六品技融合了!
進退兩衡能把意象之力無限細分,徐志穹一點點控制著力度,把裴鴻儒的魂魄幾乎全收進了罪業,只留了一點點縫隙。
徐志穹偷偷對著縫隙聽了聽,能聽到裴鴻儒在里邊掙扎的聲音。
掙扎片刻,裴鴻儒放棄了無意義的抵抗。
徐志穹笑了。
他把兩根罪業放在衣袋中,故意給衣袋留了縫隙,讓裴鴻儒能聽見外面的聲音。
上官青還在和岳軍山激戰。
其余判官看著著急,卻也無從插手,他們根本看不清兩人的動作。
徐志穹看得清,想插手,也有機會。
但徐志穹不急。
他從腰間抽出了星鐵戟,往地上一戳,岳軍山立刻跳出了圈子。
上官青急促后退,本來修為上就不敵,剛才除名了張守宗,消耗了大量氣力,交手片刻,上官青已經吃虧了。
岳軍山喝道:“馬尚峰,你想做甚?以多欺少,當真要與圖努判官開戰!”
徐志穹連連擺手道:“岳老前輩,你誤會了,上官冢宰咱們換個地方和岳前輩說話。”
上官青咬牙道:“我和這老賊無話可說。”
徐志穹給陸延友遞了個眼色,陸延友驅散了一眾判官:“都散了,都散了,咱們有冢宰了,日后不用擔心了。”
一眾判官散去,冢宰府里只剩下五個人。
上官青、岳軍山、徐志穹,還有王嫣兒和趙百嬌 徐志穹抱拳道:“岳前輩,此番讓你受委屈了,時才言語冒犯,前輩不要見怪。”
岳軍山詫異的看著徐志穹。
王嫣兒和趙百嬌瞪圓了眼睛看著徐志穹。
上官青怒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徐志穹道:“上官冢宰,你糊涂了,沒看出岳冢宰的心思,若不是他出手,我們豈能除掉冥道這兩個禍害?”
說完,徐志穹看著岳軍山道:“多虧前輩幾番暗示,晚輩才看出了前輩的心意。”
岳軍山不理解徐志穹的用意。
但不管徐志穹是什么用意,岳軍山都有把握應對。
狂徒,我看你還能耍什么花樣。
徐志穹對上官青解釋道:“上官冢宰,你還沒看出來?岳冢宰故意在兩位推官門上留下記號,就是為了把兩個勾魂使引過來,若不是岳冢宰妙計,咱們上哪找這兩個冥道惡賊?”
上官青臉頰一顫。
王嫣兒和趙百嬌相顧無言。
“后生,好眼力,老夫就是這般心思。”岳軍山索性來了個借坡下驢,“冥道何其猖狂,若是不給他們些教訓,卻讓咱們道門如何在中土立足!”
這種鬼話,上官青自然不信,可徐志穹信了:“老前輩,有你這番用心,大宣與圖努判官當永世修好!”
話越說越和睦,上官青越聽越惱火,王嫣兒和趙百嬌都聽傻了,看著徐志穹,不知何去何從。
岳軍山沖著上官青抱拳:“上官冢宰,老夫還想在大宣多留幾日,可否容老夫在冢宰府暫住?”
上官青轉過臉,不想再看岳軍山一眼:“這些日子你住在何處?難不成你睡在了街上?”
岳軍山嘆道:“事情已經說開了,上官冢宰怎還無法釋懷,你剛剛晉升三品,有些規矩還不懂,老夫倒是想趁此機會,說與你聽。”
上官青嗤笑道:“某何德何能,敢勞岳冢宰指點。”
徐志穹在旁道:“岳冢宰說的是,良機難得,正好跟岳冢宰學些道門機要,岳冢宰且放心住在冢宰府,住上一年也無妨。”
“你且跟他學吧,某另有要事,恕不奉陪!”上官青轉身走向門外,徐志穹追了上去。
“哥哥,今晚必須留在冢宰府。”
上官青緊鎖雙眉,壓低聲音道:“你到底要做甚?”
徐志穹道:“我自一片真心,都是為了道門,哥哥信我就是。”
岳軍山跟了上來,問道:“不知你等要如何處置那兩個勾魂使?”
徐志穹道:“他們兩個傷了同道,自然讓他們灰飛煙滅!”
岳軍山嘆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必把梁子結死,也罷,這畢竟是大宣判官的內事,老夫也不好干預。”
當晚,岳軍山住在了冢宰府。
徐志穹把《冢宰錄事簿》交給了上官青,讓他好生看管。
上官青還選在東院,把《錄事簿》放在了原處。
上官青住在了正院,岳軍山住在了西院,王嫣兒和趙百嬌各自回判事閣,徐志穹帶著兩根罪業,來到了三扇門。
走到酆都城門口,徐志穹把兩個魂魄放了出來。
于光孝緊張的看著徐志穹,以為他要動手,扯著嗓門喊道:“這里已經是陰司地界,你在這毀了我們魂魄,陰司以后絕不容你。”
徐志穹笑道:“判官和冥道親如一家,哪有什么化不開的冤仇,兩位,請回吧。”
于光孝看了看裴鴻儒,裴鴻儒默不作聲。
徐志穹抱拳道:“兩位回了陰司,且勸鬼帝幾句,此事到此了解,日后兩家還須和睦相處。”
說完,徐志穹轉身離去,把兩根罪業也留給了兩人。
裴鴻儒愣了許久,于光孝扯了扯裴鴻儒道:“等什么,快走!”
兩人一路飛奔,朝鬼王大殿走去。
走到半路,裴鴻儒突然停住腳步道:“這里邊有事。”
于光孝急著向鬼帝討肉身,不耐煩道:“有什么事,見了帝君再說。”
裴鴻儒搖頭道:“這事不好說。”
“到底什么事?”
“岳軍山那老王八,把咱們倆給賣了!把帝君也給賣了!”
離開了酆都城,徐志穹去了韓宸的宅邸,把羅盤還給了韓宸。
徐志穹連聲道謝,韓宸擺擺手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你那仇家還在京城么?”
徐志穹點點頭道:“還在京城,小弟正為此事而來。”
深夜,岳軍山走出西院。
他站在甬道之上,身上的汗毛開始迅速生長。
白花花的汗毛轉眼長到了數百尺,在夜風之中四下飄動。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岳軍山找到了自己留下的記號,鎖定了《冢宰錄事簿》的位置。
他閃現身形,來到了東院,進了臥房。
在臥房之中,他找到了大宣的《冢宰錄事簿》。
周旋這多時日,本以為能順利接管宣國判官,沒想到最后還得用這手段。
這手段也好,掌握了宣國《錄事簿》,就等于攥住了大宣判官的命脈,他可以隨時將上官青、馬尚峰等人除名,屆時無須再估計道門規矩,直接和鬼帝焦烈威聯手,將他們殺了,且看宣國判官有誰敢忤逆于我!
光是拿到《錄事簿》還不行,岳軍山是圖奴的判官,不能在宣國的《錄事簿》上留字。
但他有辦法。
只要把兩本《錄事簿》合二為一,岳軍山就可以憑借三品冢宰的身份,任意除掉宣國的任何一名判官。
岳軍山解開衣襟,對著肚子割了一刀,從刀口之中,取出了血淋淋的《冢宰錄事簿》,這是圖奴的《錄事簿》,上面有岳軍山獨特的術法。
他往錄事簿中灌注意象之力,《錄事簿》開始緩緩蠕動。
他拿著圖奴的《錄事簿》,慢慢靠近大宣的《錄事簿》,兩本《錄事簿》接觸在一起,圖奴的《錄事簿》迅速扭曲融化,漸漸和大宣的《錄事簿》融合成了一本。
《錄事簿》變厚了,除此之外并無其他變化。
岳軍山一笑,當即提筆,準備將徐志穹和上官青一并除名!
一枚鐵鉤突然飛來,鉤住了岳軍山的手背。
岳軍山一驚,《冢宰錄事簿》脫手,上官青穩穩接住,徐志穹投出鴛鴦刃,揮起星鐵戟,和岳軍山廝殺在了一起。
對方是三品判官,徐志穹堅持不了太久。
上官青迅速翻開《錄事簿》,拿起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三品判官岳軍山,勾結外敵,殘害同道,今將之除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