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想盡快除掉龍秀廉,三位大夫也是同樣的想法。
可問題是該怎么除掉龍秀廉?
目前的狀況是,他們不知道龍秀廉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龍秀廉身在何處。
房佩茹提議道:“我們就在這里等,我就不信龍秀廉不回冢宰府。”
崔輝雄點頭道:“房大夫說的是,這就叫以逸待勞,等他自投羅網!”
徐志穹沒作聲,這個辦法不行。
房佩茹見徐志穹沒說話,轉臉問上官青:“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這可怎么說…”上官青不想駁了房佩茹的面子,可這辦法確實不行,“他若一天不回來,我們就等一天,他若一年不回來,我們就等一年么?”
崔雄輝道:“那就故意放走個小廝,告訴龍秀廉,他的《冢宰錄事簿》被我們改了,龍秀廉肯定急著回來,我們事先做好埋伏,到時候來個甕中捉鱉。”
出于對前輩的尊重,徐志穹還是沒說話。
上官青苦笑一聲道:“這計謀,應該能騙得過房大夫,只怕騙不過龍冢宰。”
房佩茹怒道:“你這是什么話?”
上官青道:“龍秀廉得知《錄事簿》被改了,然后火急火燎的回來,然后一頭扎進咱們的陷阱,你覺得那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依著龍秀廉的性情,必然做了萬全的準備才會回來,到時候他帶人包圍了冢宰府,到底咱們是鱉還他是鱉?”
崔輝雄無言以對。
房佩茹道:“依著你,倒是出個主意?”
上官青道:“咱們先各自回賞善司,休養好身體,做好準備,再想辦法和他一戰。”
房佩茹冷笑一聲道:“說的好聽,你是不是怕了?等回了賞善司,你還敢來冢宰府么?”
上官青皺眉道:“別以為你桃子白,就了不起,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遲早一場血戰,我怕他作甚?等到了開戰的良機,我第一個上陣,絕不含糊!”
三人陷入了沉默,房佩茹問徐志穹:“馬長史,你卻怎說?”
徐志穹道:“上官大夫說的有理,各位,先請回賞善司,等我查明了龍秀廉動向,再與各位商議。”
崔輝雄抱拳施禮道:“馬長史,你身在京城,多加小心。”
上官青抱拳道:“馬長史,開戰之時,只管呼喚一聲,我等隨傳隨到。”
房佩茹把徐志穹拉到一旁,低聲叮囑:“莫聽他們把話說得漂亮,真到開戰之時,像上官青那樣的老狐貍,未必肯出手。”
這種事情真有可能發生,不一定是上官青,連表現的最仗義的房佩茹都有認慫的可能。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們在開戰之前主動認慫,總好過到戰場上突然拉胯。
三位賞善的大夫印都沒了,但判官身份恢復了,他們用開門之匙,各自回了賞善司。
徐志穹把楊武叫了進來,現在該處置《冢宰錄事簿了》。
楊武在書上做法陣,徐志穹在書上下毒,兩人忙的不亦樂乎,忽見妹伶走了進來。
徐志穹一怔:“不是讓你在門口把風么?”
妹伶盯著《冢宰錄事簿》看了一眼,對徐志穹道:“你們是不想讓別人動這本書么?”
徐志穹點了點頭。
“你們要防備的那個人,是這本書的主人么?”
徐志穹接著點頭。
妹伶卻搖頭道:“若是這本書的主人,肯定能看出來這本書被動過,你們做事情太粗心了。”
粗么?
徐志穹已經盡量抹去痕跡了,龍秀廉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來。
妹伶從里衫中拿出一個粉盒,倒了些香粉在書上。
徐志穹大驚,楊武差點叫出來。
“你這是作甚?”楊武怒道,“這么香的粉,隔著一條街都能聞出來,這不是等于告訴別人,我們動過這《錄事簿》么?”
妹伶笑道:“你聞聞我身上有脂粉香么?”
楊武道:“怎么沒有,我一路都能聞到香味。”
妹伶又道:“你仔細聞聞,我身上的香味,和粉味一樣么?”
楊武還真就上前仔細聞了聞:“還真不太一樣,你這身上的味道,稍微淡了些。”
妹伶笑而不語。
楊武恍然大悟:“難道這就是體香?”
妹伶笑道:“我是伶鬼,這是魂魄之香。”
楊武一臉歡喜,轉而對徐志穹道:“這個,收作役人吧!”
徐志穹一皺眉:“不怕老常拆了你骨頭?”
妹伶道:“你們再聞聞這本書,還有香粉味么?”
楊武當真聞了聞,一臉驚愕道:“當真沒有了,都散盡了。”
而時才下毒、做法陣的時候,留下來的折痕和污漬也都消失不見了。
徐志穹詫異的看著妹伶,越發覺得這女子非同一般。
他把《冢宰錄事簿》原封不動,放回了暗格之中,正要帶著眾人離開冢宰府,忽見鐘劍雪從推門走了進來。
“不要出聲,外邊有不少仆役經過。”
眾人屏氣凝息,靜靜等在小屋,待一陣腳步聲走遠,眾人起身正要出門查探,忽見鐘劍雪抽著鼻子道:“有魂魄的氣息。”
楊武道:“這有什么希奇,我和妹伶不都是魂魄么?”
鐘劍雪搖頭道:“不是你們兩個的氣息。”
楊武又道:“這是判官的地界,判官都有役人,這府邸里肯定也有。”
鐘劍雪還是搖頭:“不是外邊的氣息,就在這屋子里…”
冥道修者對魂魄最為敏感,徐志穹知道鐘劍雪肯定感知到了異樣。
難道這房間里有看不見的魂魄?
難道龍秀廉有會隱身的役人?
必須除掉這個役人,否則時才所做的一切,都會被龍秀廉知曉的一清二楚。
鐘劍雪循著氣息搜尋片刻,找到了墻角一張高腳桌。
高腳桌上擺著四只花瓶,其中一個花瓶最為特殊,是一只天青魚耳瓶。
魚耳瓶是雙耳瓶的一種,所謂雙耳,就是瓶子頸部,貼著兩個環狀的提手,看著像兩只耳朵。
而魚耳瓶,是因為這兩只提手的形狀,是兩條魚,這是大宣官窯的手藝,而且做工極為精湛。
鐘劍雪把這只雙耳瓶拿了過來,徐志穹對著瓶口看了一眼,里邊空無一物。
鐘劍雪又指了指眼睛,徐志穹會意,打開了罪業之瞳,看了一眼,卻見瓷瓶之中,有一縷魂魄,完整的魂魄。
徐志穹不認得這魂魄的身份,鐘劍雪低聲耳語了幾句。
徐志穹一愣:“是她?”
鐘劍雪道:“我見過她一次,絕不會認錯!”
徐志穹思量片刻,對鐘劍雪道:“你能把這魂魄放出來么?”
楊武道:“還放出來作甚,連瓶子一起拿走,這可是官窯做出來的上品,整個大宣,幾年也出不了一件。”
沒想到楊武對瓷器還挺有研究。
瓷瓶是肯定不能拿走的,這事情不能讓龍秀廉發現,這點鐘劍雪心里清楚。
可光是留下個空瓶也不行,判官對魂魄也很敏感。
他試了試雙耳瓶上的封印,對徐志穹道:“這封印用了冥道的法陣,但里邊夾雜著意象之力,馬兄,你須助我。”
徐志穹具封印開啟之象,將意念貫注在瓶口,鐘劍雪調動氣機,緩緩解開瓶口封印。
他動作非常緩慢,并不是因為封印有多復雜,而是鐘劍雪要記住封印的每一個細節,他要做好把封印復原的準備。
待封印破除之后,鐘劍雪小心翼翼把那女子的魂魄從瓶子里取了出來。
女子甚是恐懼,可見了判官和勾魂使,卻也不敢亂動。
徐志穹看了看那女子,轉臉又與鐘劍雪耳語幾句。
鐘劍雪頻頻點頭,從懷里拿出一個布囊,將女子的魂魄收了進去。
徐志穹從懷里拿出了一根罪業,在罪業上摸索片刻,放出了孔勝偉的魂魄。
孔勝偉的判官身份尚未解除,身上依舊穿著衣服,他一臉悚懼,四下打量一番,回身對徐志穹道:“你,你這是要做甚?”
徐志穹笑道:“你之前說,龍秀廉身邊有不少四品,我還不信,還說你撒謊,冤枉了你,讓你受了委屈。”
“這,這不打緊!”孔勝偉連連后退,他知道,徐志穹主動跟他道歉,肯定沒安好心。
徐志穹道:“這樣,我給你找個好地方,讓你在冢宰府里住幾天,你看如何?”
不容分說,鐘劍雪調動技法,直接把孔勝偉關進了瓶子,兩人合力,復原封印,將瓶子原模原樣封好,放回了原處。
徐志穹對妹伶道:“還得勞煩姑娘。”
妹伶一笑,上前撒了些香粉,瓶子上留下的指印等痕跡漸漸消失不見。
鐘劍雪正驚訝于妹伶的技法,徐志穹把孔勝偉的罪業交給了鐘劍雪。
這根罪業沒了魂魄,是根空管,徐志穹沒辦法保存太久,但鐘劍雪有辦法。
“這根罪業,且交給鐘兄處置,還有些事情,需要鐘兄幫忙。”
鐘劍雪點點頭道:“那幾個判官怎么處置?”
進到冢宰府之后,包括那個送飯的,他們一共生擒了五個判官,全都鎖在了囚室里。
楊武道:“把他們都殺了吧,殺了之后,摘走罪業,趕緊滅口。”
徐志穹思量片刻,搖搖頭道:“不能殺,殺了他們沒用,還會惹上羅亂,就把他們留在囚室里。”
望安京城北,小院里。
陳順才正坐在井邊發呆。
墻頭上站著一個人,靜靜看著陳順才。
陳順才抬頭道:“你能走路了?傷好的挺快。”
龍秀廉笑道:“陳秉筆,我來跟你談生意了。”
陳順才神情木然:“說吧,要我做什么事情?”
龍秀廉道:“五天后,亥時,到北垣乞兒寨去找我,咱們去皇宮一趟,把小皇帝請出來。”
陳順才皺眉道:“你要弒君?”
“不是弒君,就是請他出來轉轉,”龍秀廉笑道,“況且就算弒君又如何,你和那梁家人,還有什么情分可講?這件事情辦成了,我立刻把尊夫人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