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參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
面具男舉起短刀,砍向了鐘參的頭。
鐘參的頭巾突然炸裂,變成無數絲絳,纏住了短刀。
面具男一時無法掙脫,眼看絲絳要纏住手臂,只得先舍棄短刀。
鐘參奮力起身,猛然飛到了半空。
兩腿交錯,身軀扭轉,鐘參眨眼間飛的無影無蹤。
面具男無意追趕,輕笑一聲道:“逃吧,指揮使。”
姜飛莉坐在皇城司大堂,等了一個多時辰。
她收到了些風訊,知道鐘參給徐志穹送了份大禮。
她也知道皇帝今晚叫鐘參進宮,肯定是為了詢問此事。
她信得過指揮使的為人,鐘參不喜爭斗,但在任何情況下,都會不遺余力維護皇城司的利益。
他絕對不會對徐志穹下手,今天的事絕對能說的清楚。
等到戌時過半,忽聽院子當中一聲巨響。
姜飛莉沖到院子,但見鐘參滿身是血,披頭散發,躺在了院子當中。
姜飛莉扶起鐘參,連聲呼喊。
鐘參口吐血沫,說不出話來,意識勉強還在。
皇宮里,長樂帝收到了鐘參受傷的消息,親自帶著御醫去了皇城司。
見了鐘參,幾位醫官看過了,卻束手無策。
御醫趕緊上前診脈,看過脈象后,錯愕無語。
長樂帝催促道:“傷勢到底如何?”
御醫搓搓手道:“難說,且先開副藥方。”
醫官在旁道:“若是內服之藥,就不用開了,指揮使喝不了藥。”
鐘參含著血沫,指著自己的胸口,說不出話。
御醫們全都茫然無措,不多時,又有幾位陰陽師到了皇城司。
五品修者秦智賢來了,看了看鐘參的狀況,對長樂帝道:“陛下,鐘指揮使內臟受損,非藥劑可救。”
長樂帝焦急道:“那你就想想別的辦法!”
秦智賢思量片刻道:“此事我無能為力,唯一能救指揮使的,恐怕只有韓師兄。”
“韓醫師!”長樂帝當即下令,“立刻把韓醫師從郁顯國調回來!”
秦智賢搖頭道:“韓師兄遠在千里之外,只怕指揮使撐不住了。”
長樂帝道:“把你們陰陽司的法陣全都用上,務必讓韓醫師趕回來!”
陰陽司動用了全部法陣,在沒有阡陌樓的情況下,韓宸用了將近十個時辰,從郁顯國趕回了京城。
等到了皇城司,鐘參已經失去了意識。
韓宸只看了片刻,回身對秦智賢喊道:“快,告訴童師弟,讓他在郁顯國采集滋養血肉的藥材,越多越好!”
長樂帝在旁問道:“傷勢如何?”
韓宸搖搖頭道:“五臟六腑,都碎爛了,能撐到現在,全靠三品體魄。”
“還有救么?”
韓宸臉頰抽動,解開了背囊,拿出各色銀針和大小刀具,回身對一群陰陽師道:“你等全力助我!”
長樂帝回到皇宮,書案的奏章堆積如山。
奏章之中,有一半是彈劾徐志穹的。
長樂帝打開其中兩本,看了一眼,隨手丟在了地上。
之前鐘參給徐志穹送了一匹銅馬,里邊暗藏機關,這事不知為何走漏了消息。
而今鐘參又為歹人所傷,命在旦夕。
這事誰干的?
拋開證據不談,上奏的臣子都認為是徐志穹干的。
可徐志穹有實力重傷鐘參么?況且他人還在郁顯國。
這些都不重要,大臣們自有推斷。
徐志穹本人不在京城,他可以指派人來。
郁顯國高手如云,徐志穹向郁顯皇搖尾乞憐,郁顯皇肯定派人給他報仇雪恨。
明日就是朝會,長樂帝都能想象出朝堂之上的場面。
御史臺和各書閣閣臣會輪番痛罵徐志穹,那些大臣們想象出來的故事和情節,都能罵的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內閣首輔嚴安清諫言道:“明日朝會,暫且取消,此事應詢問運侯,到底和他有無干系。”
長樂帝皺眉道:“還用問么,這事肯定和他無關!”
嚴安清輕嘆一聲道:“還是得讓運侯親自澄清。”
長樂帝苦笑一聲:“跟誰澄清?跟我澄清有用么?”
“澄清甚來?”梁玉瑤道,“且不管這些大臣怎說,陛下只管下一道詔書,只說這事情和志穹沒有干系就是了。”
何芳欲言又止。
若是這么處置,肯定難以服眾。
長樂帝惱火道:“我說銅馬之事不能走漏消息,結果第二天就傳遍了京城,鐘參受傷之事傳的更快,這般大臣的消息怎么就這么靈通?”
梁玉瑤道:“那干脆就讓志穹回一趟京城,當著大臣的面,把事情說個明白!”
嚴安清搖頭道:“運侯在郁顯為質,豈能說回就回?”
何芳低聲道:“似乎有人在故意陷害運侯。”
長樂帝抬起頭道:“苦修工坊的事情查的怎么樣?銅馬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梁玉瑤低下頭道:“還沒查出眉目。”
長樂帝怒道:“紅衣使個個養的膘肥體壯,做起正經事,卻不中用!”
正焦急間,新任兵部尚書送來急報:“運州知府彭修年舉兵謀反,自立為王,州府之中三十余名官員,因不從彭修年之意,慘遭殺害。”
當初想從運州調兵支援郁顯國,彭修年抗旨不從,就已經出現了謀逆的兆頭,可惜長樂帝面臨的事情太多,暫時沒有動他。
而今事情坐實了,倒也在意料之中,長樂帝也早有平叛的準備。
可這個當口,事情的性質又出現了變化。
運州是誰的封地?
自然是運侯的封地,徐志穹還是脫不開干系!
長樂帝的腦仁一陣陣抽痛。
嚴安清諫言道:“陛下,此事必須向運侯當面問清。”
梁玉瑤怒道:“這有什么好問,分明是在冤枉志穹!”
何芳道:“運州是運侯的封地,知府起兵謀逆,理應告知運侯。”
這倒說的沒錯,這件事得讓徐志穹知情。
長樂帝點起香爐,徐志穹那廂很快有了回應。
說起鐘參受傷之事,徐志穹道:“趕緊讓韓醫師前去診治!”
“韓醫師已經來了,能不能保得住性命,要看鐘參造化,眼下還有一樁事情…”
長樂帝把運州謀反的事情說了,徐志穹聞言,咬牙切齒:“運州的事情交給我,我帶一隊兵馬去把叛軍平了就是!”
梁玉瑤贊道:“這個主意卻好,待把叛亂平息了,卻看誰還敢冤枉志穹!”
長樂帝點點頭道:“你準備帶多少兵馬,幾時出兵…”
話說一半,長樂帝沉默了。
徐志穹咂咂嘴唇,發現這事情不能這么辦。
他不能去運州。
梁玉瑤詫道:“怎么不說話了?”
嚴安清在旁不停沖著長樂帝擺手,這事千萬不能讓徐志穹去。
運州起兵造反。
徐志穹從郁顯國帶兵去運州。
他這是平叛去了,還是替郁顯國詔安去了?
從他出兵那刻起,這事情就說不清了。
何芳也想清楚了緣由,跟梁玉瑤耳語了幾句。
梁玉瑤詫道:“這怕什么,只要仗打贏了,什么都能說得清!”
長樂帝搖頭道:“有人在背后算計志穹,這仗可不那么好打!”
沉思良久,長樂帝道:“我讓楚信帶兵去運州,志穹,你還留在萬生城,軍需錢糧,幫我接應些!”
“這都好說,”徐志穹道,“楚將軍出兵時,千萬隱蔽些,別讓蠱族察覺,再鉆了空子!”
“但憑楚信手段,這事不用擔心。”
長樂帝趕緊聯絡楚信,商議平叛的事情。
徐志穹默坐在府邸,仔細思考著事情的前因后果。
先是有人舉薦我上任皇城司指揮使。
接著是苦修工坊送來的銅馬。
再接下來鐘參重傷。
然后又是運州謀反。
這是逼著我回大宣,按照這樣的情勢,我若是不回大宣,真就被活生生逼成反賊了。
我若是回了大宣呢?
回了大宣還有命么?
誰最盼著我回大宣?
龍秀廉!
我只要回了大宣,他就能要了我的命!
徐志穹攥了攥拳頭。
是他打傷了鐘參。
可他為什么還能讓運州造反?
北垣一處巷子口,陳順才在老地方擺起了飲子攤。
今夜生意不錯,來往的客人不少。
兩名客人一邊喝著飲子,一邊閑談:
“聽說了么,京城里出大事了,皇帝要讓徐燈郎當皇城司指揮使,鐘參不樂意了,送了一匹銅馬去郁顯國,差點把徐燈郎害死!”
“這事我也聽說了,那徐燈郎哪是好惹得,他從郁顯國找來了高手,把鐘參打了個半死,五臟六腑都鉸碎了!”
“要說這鐘參也是活該,他平時也不管事,那指揮使就讓給徐燈郎做唄!”
“人家郁顯國要給徐燈郎封個一品官,還要封國公,我看徐燈郎八成是要造反了。”
旁邊一人道:“還什么八成,已經造反了!運州那邊都要打仗了!徐燈郎要在運州自立為王!”
陳順才低頭做著飲子,默默聽著眾人的談論。
徐志穹造反?
他這么快就和小皇帝反目了?
鐘參怎么還摻和在里面?看樣子,他這性命也要搭進去了。
陳順才沒心思多想,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子時前后,太卜穿著一身厚重的長衫,出現在了巷子口。
陳順才放下手里的活計,走到太卜身前,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木盒。
“東西就在盒子里,這盒子你應該知道怎么打開。”
太卜接過盒子,摸索片刻,笑了笑。
他知道里面裝著什么東西,陳順才沒有騙他。
他沖著巷子深處揮揮手,同樣穿著厚重長衫的曲喬出來了。
曲喬默默看著陳順才,眼睛里含著淚光。
陳順才輕聲問道:“還認得我么?”
曲喬點點頭,沒有說話。
太卜看著陳順才道:“我把她托付給你,你要好好待她。”
說完,太卜轉身離去。
陳順才沖著太卜的背影喊一聲道:“莫要騙我,否則我絕不饒你!”
太卜沒有作聲,緩步走出了巷子。
待轉到無人處,太卜立刻用法陣離開了北垣。
他騙了陳順才。
曲喬的魂魄的確還在,但魂魄不完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