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秀廉就在門外,聲音還是那么的熟悉。
“馬師弟,我就知道你會來,你把門打開,讓師兄進去。”
看看龍兄這態度,人家這聲師弟叫的多親切!
見徐志穹許久不作聲,龍秀廉又道:“師弟,我知道你性情多疑,我聽京城的同道們說過,說你平時誰都信不過,
可你信不過我,終究信得過咱們祖師吧?你想想看,在這個地方,除了咱們祖師,還有誰把我放出來?”
徐志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到底是誰放出了龍秀廉。
龍秀廉道:“是祖師把我放出來的!祖師撐不住了,他把道門托付給了咱們倆,你知道他性情,他把心思全都放在了道門上,從來沒在意過自己的安危得失,
他說他要一個人在星宿廊里走完最后這一程,師弟,你說咱們能忍心看著祖師就這么走么?
師弟,你把門打開,讓我把祖師救出來,不管祖師受了多重的傷,咱們兄弟一塊想辦法,總有能救下祖師的辦法!
師弟,我知道你恨我,我用冢宰令給你定了些罪過,我這也是無奈之舉,不這么做,我實在找不到你!我身邊連個商量事的人都沒有。
而今你來了,今后不管有什么事情,咱們兄弟都商量著來,我修為比你略高些,但祖師說過,他最疼愛的人就是你,以后我什么事都聽你的,咱們兩個互相幫襯,互相商量,一定能把道門支撐起來,
師弟,你開門讓我進去,不能再耽擱了,師父就快撐不住了!師弟,我求你把門打開,師兄求求你了!”
龍秀廉說的聲淚俱下,徐志穹也很是感動。
徐志穹調整了下嗓音,對龍秀廉說了一句:“孽障!你真當我死了?”
龍秀廉的哭聲,戛然而止!
在他喉嚨里發出了類似急剎車的聲音。
“祖,祖師…當真是你么?”
“哼哼!”徐志穹冷笑一聲,沒再多說,立刻收拾東西。
無論龍秀廉說什么,說的多有道理,徐志穹一律當放屁聽了。
他現在只確信一件事,龍秀廉確實進不來。
他打不開外門,臥室的門就更打不開,師父目前還是安全的。
小黑屋里要收拾的東西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幾根罪業。
昭興帝的、肖松庭的…這些罪業必須隨身帶著。
龍秀廉在門外沉默半響,突然問了一句:“馬師弟,時才那聲音,是你學的吧?
這些天來,祖師的聲音,都是你假扮的吧?
你這幻術的底子是真好,但不該用在我身上,我對你滿心誠意,你為什么一再騙我?
你到底開不開門,你若是再不開門,等師兄自己把門打開,可就對你沒那么客氣了!
師弟?師弟!”
小黑屋里沒半點聲音。
龍秀廉一皺眉頭,轉而嘆道:“師弟,你還是信不過為兄,看來咱們之間這場爭斗,是在所難免了,
但師兄有兩句話,要跟你事先說清,
第一句,道門里的事情,道門解決,你若是引來外人對付咱們道門,別怪師兄翻臉,把你道門的身份走漏出去,
第二句,只要你改變心意,不和師兄斗了,師兄隨時等著你回來,我還是那句話,道門里的事情,咱們一起做主,師兄什么事都聽你的!”
徐志穹抱著大小家當回到了侯爵府,隨即攥住中郎印,要回中郎院。
他回中郎院的目的,是為了立刻回京城,他在侯爵府用罰惡子令留過錨點。
徐志穹得立刻回侯爵府,把夏琥帶走!
龍秀廉回來了,他現在是獨斷冢宰,大宣的判官老大。
他肯定不會放過夏琥!
徐志穹一攥中郎印,調動起意象之力。
試了幾次,每次中郎印都有感應,但他進不去中郎院。
這是什么狀況?
難道是中郎印出了問題?
徐志穹又試了一次開門之匙。
原地轉了好幾遍,還是進不去中郎院。
他又試著去罰惡司。
雖說罰惡司現在很危險,但那里有乘風樓,也能讓他快速回到京城。
原地又轉了幾圈,連罰惡司都回不去了!
徐志穹意識到了一個嚴重問題!
龍秀廉把他從判官道除名,不是說說而已!也不只是個名分而已!
大宣判官道,被龍秀廉加了門禁,徐志穹失去了進出罰惡司和中郎院的資格!
這就意味著徐志穹失去了在空間上的機動性。
不僅僅是機動性!
如果沒有小黑屋,徐志穹就等于徹底丟掉了判官道最擅長的逃生手段。
龍秀廉可真是狠,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夏琥的性命。
徐志穹拿出了銅蓮花,呼喚太卜。
“太卜,我要你幫我做第一件事…”
太卜捋著胡須,皺起了眉頭。
徐志穹提出的第一個要求,是讓太卜保護夏琥的安全。
太卜認得夏琥,也知道她和徐志穹都是判官。
保護她不是什么難事,把她接到陰陽司來住就是了,只要是凡間之人,誰敢擅闖陰陽司?
但徐志穹擔心路上出閃失,讓太卜親自去接夏琥。
這就有難度了。
不是太卜不想動,是太卜根本就不在陰陽司。
他現在已經到了郁顯國,正準備上火陽山。
這狂生的事情總是這么麻煩,想讓我親自去,肯定是得罪了狠人。
他的府邸離陰陽司又不遠,這一路上能出什么閃失?
太卜布下了傳音法陣,讓手下人去侯爵府接夏琥。
但這人還不太好選。
韓宸和童青秋在郁顯國打仗。
陶花媛還在徐志穹身邊。
陰陽司里,修為最高的,只剩下了一個五品的秦智賢,也就是弦月姑娘最崇拜的智賢師兄,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六品。
太卜自然不想回陰陽司,護送的夏琥的事情便交給了秦智賢去做。
秦智賢接到命令,帶上兩名六品修者當即出發,師妹弦月卻不樂意了。
“那徐志穹和咱們陰陽司有什么相干?他的女人還要咱們陰陽司照看?”
“這是師尊的吩咐,咱們不好多說。”
“師兄,我陪你一起去,徐志穹牙尖嘴利,他的女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怕你吃了虧。”
秦智賢真不想帶著弦月去,奈何她一再糾纏。
從離開陰陽司開始,秦智賢總覺得有一股寒風在后腦勺上吹拂,讓他忍不住的打冷戰。
侯爵府,夏琥擦了把汗水,把銀子全都收搬進了地窖。
獨斷冢宰回來了,剛一回來,便下了冢宰令,把徐志穹逐出了道門,還懸賞兩千功勛要他的性命。
夏琥意識到情況不妙,第一反應,是把中郎院里藏著的銀子和家當搬回了侯爵府。
她相信她的男人能保得住性命。
她要做的有兩件事,一是保住自己,二是保住家當。
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家當,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是侯爵府。
關上地窖大門,剛歇息片刻,忽見韓笛走了過來。
“夏姑娘,門外有兩個陰陽司的人找你。”
夏琥皺眉道:“找我什么事?”
韓笛道:“說是徐師兄請他們來,帶你去陰陽司的。”
帶我去陰陽司?難道侯爵府也不安全?
這些日子也不知道老常和楊武去哪了,那個姓梁的長生魂也不見了。
夏琥來到了門前,輕開了一條門縫,看著門外的幾名陰陽師。
為首一人是秦智賢,對著夏琥笑道:“你是夏姑娘吧,運侯叫我等來,請你去陰陽司暫住,他說這幾日里,有人會對你不利。”
說話間,秦智賢的臉上始終帶著淺笑,笑容之中帶著滿滿的真誠。
另外兩位陰陽師也在笑,笑容中的誠意也很飽滿。
只有一位姑娘的誠意不太夠,但她笑得很甜美,只是臉上沒什么血色。
夏琥點點頭道:“諸位辛苦,且在前廳吃杯茶,夏某去換身衣服就來。”
秦智賢連連搖頭道:“夏姑娘,我們不進去打擾了,且在門前等你就是。”
對方不肯進門,夏琥也不勉強,且帶著韓笛去了后院。
在京城罰惡司,夏琥曾是最好的推官。
什么樣的人她都見過,故作淡然的,小心謹慎的,假裝悔過的,驚惶無措的…
不管對方什么表情,只要他撒謊,絕對逃不過夏琥的眼睛。
門口那幾個陰陽師撒謊了么?
沒有!
他們說的是實話。
但他們的實話不完整,他們隱藏了一些東西,這同樣逃不過夏琥的眼睛。
看著弦月姑娘那張被嚇到沒血色的臉,夏琥非常確定一件事,他們隱瞞的那些東西,對夏琥而言是致命的。
“韓笛,換身破爛點的男裝,咱們從后門走。”
徐志穹在侯爵府等著太卜的消息,只要把夏琥接到陰陽司就算安全了。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不見回音,徐志穹心頭一陣陣悸動,拿出銅錢為夏琥占了一卦。
四陰二陽,卦象不好!
什么狀況?
太卜沒護住夏琥?
徐志穹再去聯絡太卜,太卜卻沒了回音。
他已經上了火陽山!
徐志穹滿心惱火,早知道就不找他了!
他拿出香爐,正要給長樂帝送信,忽見長蘿村的老者,推門進了屋子。
“侯爺,你可是答應過我,給我們村子找口飯吃。”
到了火燒眉毛的關頭,難得徐志穹能把這口火壓下去,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老人家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我眼下有些急事,等處置完了就去找你。”
“有侯爺這句話,我便踏實些。”老者說完轉身要走,猛然又回過頭來,“侯爺說的急事,應該是夫人的事情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徐志穹一臉愕然,卻如牛玉賢所說,這老者果真不是凡人。
老者道:“我會些卜算的手段,有人要害侯爺的夫人,侯爺想給夫人找個護衛,可侯爺不走運,找錯了人,夫人現在處境很不妙,我算得準么?”
“算得準!”徐志穹連連點頭,“我現在另找一個人,能護得住我娘子么?”
徐志穹指的是長樂帝!
老者眨眨眼睛道:“另找一個人,或許能護得住,但是已經遲了,侯爺再算一卦看看。”
心頭的悸動越發猛烈,徐志穹掏出六枚銅錢,算了一卦。
五陰一陽,卦象極其不妙!
與此同時,夏琥和韓笛剛走出侯爵府,正往城北去,她準備去陸延友的朱窟窿茶坊暫避。
走過兩條街,汗水順著腮邊不停墜落,夏琥咬咬牙,低聲道:“有人跟上來了!”
徐志穹不停往香爐里添香,去不了罰惡司和中郎院,徐志穹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回到京城,只能把寄希望在長樂帝身上。
可香爐半響沒有回應。
老者在旁搖頭道:“侯爺,當真遲了,等那人趕到的時候,夫人已經沒命了。”
徐志穹又一陣心悸,扔出了銅錢,六面全陰!夏琥命在須臾!
這可如何是好!
老者輕嘆一聲道:“侯爺,你答應老夫的事情,一定能做到么?”
這老頭有辦法幫我!
徐志穹點頭道:“徐某說到做到。”
“老夫說的可不是一個村子,老夫說的是十幾郡的土地。”
十幾郡的土地?
郁顯有十幾郡的人在挨餓?
徐志穹點點頭道:“這事情我一定會管!”
老者點點頭道:“我信你,我幫你一把。”
徐志穹道:“你如何幫我?”
老者拿起銅錢道:“我借些運氣給你。”
說完,老者把銅錢一丟。
四陽兩陰。
卦象轉好了。
老者盯著六枚銅錢道:“這卦里,有貴人,也有小人,貴人能救她,小人會害了她,
你夫人肯定要遇到小人,至于能不能遇到貴人,卻要看她造化了。”
徐志穹靜靜的看著老者。
他到底是什么來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