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壇酒,炎煥微醺,起身告辭。
“今日之事,運侯切不可告知旁人。”
徐志穹答允下來,將炎煥送上了馬車。
回到府邸,徐志穹把之前帶到火陽山上的所有兵刃全都拿了出來。
他說朱雀真神給了我六件兵刃,明明只有五件,還剩下一件在哪?
一把短刀、十只梭鏢,再加上一些零散的短兵和暗器,這些兵刃都沒有生命的跡象。
童大哥給的藥囊,韓大哥給的銀針,這些東西也都沒有生命跡象。
薛運給的契書,還是老樣子,普通一張紙罷了。
鴛鴦刃不好確認,它們本身就有靈性,但似乎也和以前沒什么區別。
除了這些,還有什么東西?
還有兩件東西,不知道算不算是武器。
一件是徐志穹常用來占卜的六個銅錢。
觸碰到這六個銅錢的時候,徐志穹總能感覺到陣陣心季。
還有一面鏡子,掛在身上的小鏡子。
這是武栩給徐志穹的潛輝鏡,能夠遮掩修為,五品以上的修為,帶上潛輝鏡,能被探查出來的修為只有五品。
這面鏡子在徐志穹身上,一直就沒發揮過作用,因為徐志穹剛剛才到五品。
這東西有生命跡象么?
徐志穹感知了許久,只覺一陣陣暈眩。
不行,這東西位格太高了,我無法探究。
徐志穹把銅錢和潛輝鏡擺在一起,正在思考,忽聽侍女來報:“侯爺,皇帝來了。”
墨遲終于按捺不住,自己找來了。
他昨天就知道徐志穹已經來到了萬生城,礙于身份又不好主動拜訪,沒想到徐志穹竟然一直沒去皇宮。
憑借皇帝的身份,他可以直接闖進徐志穹的房間,但他沒有這么做。
他想讓徐志穹留下,就必須要給予足夠的誠意。
等徐志穹收拾好兵刃,出門相迎,墨遲沒帶侍衛,獨自一人進了侯爵府。
賓主落座,大廳之中只有兩人。
墨遲對徐志穹道:“我不繞彎子,且說你如何才肯留在大郁?”
徐志穹詫道:“我現在就在萬生城,也沒說要走。”
墨遲搖頭道:“你終有一日會走,我卻希望你此生都留在大郁。”
徐志穹笑道:“這卻強人所難了。”
墨遲點點頭:“是有些難,但我出得起價錢,我封你為公爵,你可否留在大郁?”
公爵是一等爵,比侯爵大了一等。
徐志穹沒有作聲。
墨遲又道:“我可以更改大郁的律法,你既是做了公爵,也可以身居要職,我可以再任命你做大典客,相當于大宣的正一品大員,
而且大郁的爵位和大宣不同,大郁的爵位是實爵,我給你按個郡的封地,這封地只屬于你,你是他們的主人,世世代代都是!”
三個郡的封地,超過了他叔公東建王肅光,只要徐志穹肯答應,除了墨遲,他就是整個郁顯國地位最高的人。
沉默許久,徐志穹笑了:“陛下,恕我實言相告,時才我在多猶豫兩吸,這事情我真就答應了。”
徐志穹說的確實是實話,墨遲開出來的條件實在太誘人了。
墨遲皺眉道:“可你為什么不答應?”
徐志穹嘆口氣道:“我若是答應了,陛下的皇位還坐得住么?大郁的宗室會忍受一個外邦之人擁有如此高的地位和權勢么?”
墨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我是皇帝,我不必在意他們有何想法。”
徐志穹搖了搖頭:“你是聰明人,你心里清楚,皇帝不是什么都能做。
就是因為擔心皇位不穩,你才想不惜一切代價留住我,可真留住我之后,我還能為你做些什么?”
墨遲道:“你是我見過最有謀略,也是最有膽識的人,你是我見過最會打仗的人,我必須要留住你,只要留住你,我就能守住大郁的江山。”
徐志穹搖頭道:“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是大宣。”
墨遲愣了半響,沒太聽懂徐志穹的意思:“你是擔心大宣的皇帝不放你走?無妨,我可以用朱雀修者去換,這是你們大宣需要的,我讓皇帝開個數目,他會答應的。”
徐志穹搖頭道:“沒有了大宣,我什么都幫不了你,
你以為會打仗的那個是我,其實那個人是大宣最優秀的將領之一,而且優秀的將領來了不止一個,我們在叢安郡打贏了一仗,大宣的軍隊隨即南下,才打到蠱族再無還手之力,
那十八郡的土地,你不必擔心,大宣不缺土地,很快就會還給你,至于皇室內部的紛爭,只要大宣還在你背后,沒有人能撼動你的地位,就算你的父親回來,他也不能。”
墨遲長嘆一聲道:“告訴我,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留住你?”
“陛下,你需要留住的不是我,到底該留住什么,你且自己斟酌。”
墨遲連連搖頭,起身離開了侯爵府。
回到皇宮,侍衛來報:“陛下,宣國送來書信,再次催您立刻釋放運侯。”
之所以用了釋放這個詞,是因為徐志穹的身份是人質。
按照兩國約定,墨遲和徐志穹互為人質,兩下交換。
現在墨遲已經回國稱帝,沒有再留下徐志穹的道理。
墨遲思忖片刻道:“回復宣國,宣郁之盟不變,寡人遣陽環為質,即刻前往宣國。”
大宣皇宮,秘閣之中。
長樂帝勃然大怒:“他娘的!拿個什么公主打發我!再不把志穹還回來,我特么打到萬生城!”
梁季雄點頭道:“事不宜遲,即刻傳書給楚信,讓他做好出兵準備,我親自去一趟郁顯國,他們能打仗的也就剩了炎煥一個,我看那老東西有沒有膽量跟我打一場!”
內閣首輔嚴安清連忙阻止道:“陛下,此舉萬萬不可,先王因驅逐朱雀修者,毀了大宣一年收成,以至各地饑荒不斷,倘若再與郁顯國交惡,各地處境,只怕如雪上加霜!”
嚴安清說在了要害上,郁顯離不開大宣,可大宣同樣離不開郁顯。
長樂帝恨道:“你有何良策?”
嚴安清道:“盟約猶在,交質不能終止。”
長樂帝點頭道:“也罷,他送個公主來,我還給他個公主就是。”
他看向了芳華公主何芳,何芳看向了梁玉瑤,梁玉瑤摸了摸腰間的繩子。
梁季雄怒視兩位公主,嚴安清道:“陛下,讓公主去做人質,恐有不妥。”
梁季雄逡著眼睛道:“有何不妥?”
嚴安清道:“郁顯皇帝剛剛繼位,根基未穩,其意圖非常明顯,是想讓運侯留在身邊加以輔左,無論陛下派誰前往,恐怕都無法代替運侯。”
長樂帝一捶桌子:“那還商議個甚來!”
嚴安清道:“陛下,慎重,運侯必須留在郁顯國,這是為大宣的社稷和百姓。”
秘閣之中靜默無語,長樂帝緊鎖雙眉:“這事情,得和志穹商量,不能勉強于他!”
徐志穹正在和翹竹學郁顯話,以前大部分學的是聽和說,而今有了基礎,開始系統學習讀和寫。
郁顯的文字,和宣文有幾分相似,讀和寫,只需要手把手,不需要嘴對嘴,雖說翹竹的小手也很柔軟,但徐志穹的學習進度慢了不少。
學了十幾個字,徐志穹忽有感悟,郁顯國的文字和文法,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
他正搜尋著回憶,忽見香爐里煙氣升騰。
徐志穹支走了翹竹,關上房門,向香爐之中注入陰陽二氣,長樂帝的臉型在煙霧之中勾勒了出來。
“志穹,墨遲那個王八不肯放你走,還把什么陽環公主送來做人質,你若不想留在郁顯國就立刻回來,墨遲要敢翻臉,我就讓楚信動兵!”
徐志穹連忙阻止道:“不可,萬萬不可!咱們費盡心血,換來兩國重修于好,哪能輕易動起刀兵!”
“要不這樣,我先讓六姐替你回來,看看墨遲肯不是肯!”
“他鐵定不肯,他怕我走了,沒人幫他打仗。”
“那我讓楚信來替你。”
“楚信哪能給他們!”徐志穹連連搖頭,這等名將若是落在郁顯人手里,后果不堪設想。
“陛下,墨遲要打的仗,不止在戰場,還在朝堂上,我且多留些日子,幫他坐穩皇位。”
長樂帝道:“你在郁顯過的順心么?”
徐志穹抽泣一聲道:“不順心,吃不好,睡不好,身邊連個嘴對嘴說話的人都沒有。”
長樂帝聽了也是難過;“那你就回來,咱倆嘴對嘴的說。”
“咱倆…日后再說,陛下放心,到了我該走的時候,墨遲絕對留不住我。”徐志穹和長樂帝商議妥當,暫時留在了郁顯國。
吃過了晚飯,徐志穹接著學郁顯文字。
學的越多,徐志穹越覺得熟悉,等學到了第三十六個文字,徐志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他知道在哪里見過郁顯文字。
在《怒祖錄》里!
《怒祖錄》中,有一段文字,一直破解不了,原因是破解出來的文字,徐志穹不認得。
徐志穹一直以為自己破解錯了,但仔細校對過破解的算法,發現確實沒有錯誤。
而今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些文字根本不是宣文!
徐志穹欣喜若狂,正打算去小黑屋把拓本拿出來校驗一番。
忽聽侍女娥嫣來報:“運侯,門外來了個宣人,說是你故交。”
一聽說是宣人,徐志穹覺得甚是親切,趕緊叫人請了進來。
來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徐志穹上下打量一番,好像并不認得此人。
那人向徐志穹行禮,徐志穹還禮道:“敢問高姓大名?”
“你不認識我?”男子笑了笑,指了指身上的衣衫,“你認得這衣料么?”
他語氣很不客氣,臉上的笑容也帶著幾分戲謔。
來者不善!
徐志穹吩咐侍女統統退下,他盯著他的衣衫打量一番,看著那長衫如水般在身上飄動,徐志穹立刻認出了這特殊的材質。
這是錦緞之中最名貴的百花錦。
徐志穹道:“你是滑州人?”
那人點頭道:“好眼力,我是滑州人,滑、竹、信三州賞善大夫,孫千里!”
話音落地,孫千里突然來到徐志穹背后,短刀橫在了徐志穹脖子上:“馬尚峰,你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