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口村北側山頭陣地,隆隆的炮火中,衛燃跟著周圍的戰士,在機槍的掩護下沖向了正在等待炮擊結束的鬼子。
“殺!”
拋棄了生死的嘶吼中,衛燃借著居高臨下的地勢飛身撲向一頭躲在石頭后面的鬼子,直接一腳踹在了對方的面門上。
眼瞅著這頭鬼子被踹斷了脖子,衛燃雙手握住手中的抗日大刀,讓刀尖朝下狠狠的戳在了另一頭鬼子的后心上。
“噗!”
隨著這把大刀的刀頭扎透這只鬼子的胸口,衛燃也摔在了對方的身上,成功讓自己以一個略顯狼狽和突兀的姿勢,和另外一頭仍在藏身的鬼子并排趴在了一起。
旁邊這頭鬼子明顯沒有想到這里的守軍會在這個時候沖鋒,以至于他那張尖耳猴腮的臉上都浮起了一瞬間的茫然、錯愕以及緊隨其后的驚恐。
“咔!”
衛燃可不管那個,他甚至都沒從壓在身下的那只鬼子身上爬起來,便直接一個戳子腳鑿在了對面這頭鬼子的肚子上。
這一腳下去,這頭鬼子的兩只眼珠子恨不得爆開,他的嘴里也冒出了一團暗紅色的血液。
就在衛燃收起大刀抄起這頭鬼子的三八大蓋的時候,也有越來越多的守軍沖進了鬼子堆里。
就像那名指揮官預料的一樣,當越來越多的守軍和準備等待強攻沖鋒的鬼子混在一起的時候,鬼子的火炮停了,原本該在鬼子沖鋒的時候進行掩護的機槍也像是宕機一樣沒有響起槍聲。
但他也在舉起三八大蓋開槍之前分明看到,那名帶著他們頂著炮火沖鋒的指揮官不甘的倒在了鬼子的刺刀之下。
“砰!”
衛燃朝著近在咫尺的一頭鬼子扣動了扳機,隨后趕在另一頭鬼子爬起來站穩之前,將刺刀捅進了對方的眼眶。
抽走步槍的同時猛的轉動槍身并且橫掃,衛燃在刺刀被下一頭同樣剛剛爬起來的鬼子用脖頸擋住的同時再次用力前刺,把對方扎了個對方。
在體力充足,人數對比并不算夸張的前提下,相對鬼子來說絕對算得上人高馬大,而且戰場經驗豐富的衛燃,在白刃戰上無疑是占盡了優勢的。
他即便做不到以一敵十,以一擋三甚至擋五還是沒有問題的。
尤其眼前這種居高臨下的反沖鋒,他的周圍即便沒有搭檔,他也有足夠的勝算。
但是,隨著體力的消耗,隨著越來越多的鬼子站起來、圍上來,他也漸漸的開始手忙腳亂,繼而體力不支。
“噠噠噠——”
就在他眼瞅著即將陷入絕境不得不拔槍的時候,董維新卻從身后的石頭上冒出來,單手舉著一支盒子炮,朝著衛燃周圍的鬼子打出了一串掃射。
“我以為你死了!”董維新和衛燃異口同聲的說道。
“活著就行!”
兩人再次冒出了同樣的話,衛燃也借著剛剛那一梭子的幫助舉槍前刺,用刺刀戳穿了一頭手臂中槍的鬼子胸口,隨后直接松開早已經打空了子彈的三八大蓋,拽過來一頭大腿中槍的鬼子,扭斷它的脖子同時,也朝著另一個只是肩頭中槍的鬼子大胯踹了一腳。
這電光火石間解除了危機,董維新也跳了下來,撿起一支三八大蓋頂上子彈甩給衛燃,同時嘴上大聲喊道,“我找到馮伙頭和趙守憲了!”
“他們在哪?!”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舉起了對方甩過來的步槍,朝著離他們最近的一頭鬼子扣動了扳機。
“砰!”
董維新同樣抄起一支三八大蓋頂上子彈并且朝著另一頭鬼子扣動了扳機。
“他們在擔架隊!”
董維新重新給步槍頂上子彈的時候,衛燃已經沖到落單的那頭鬼子面前,動作行云流水的格擋開對方的突刺,隨后一腳踹在了對方的胸口上。
“王炳初呢?王炳初在哪?!”
衛燃直到那頭被踹塌了胸骨的鬼子打著滾摔下去這才大喊著問道。
“也在擔架隊!”
董維新說話間已經用槍口砸開捅過來的刺刀,并在槍口對準對面這頭鬼子胸口的時候扣動了扳機。
“砰!”
清脆的槍聲過后,衛燃也立刻貼上來,直接一槍托將另一頭鬼子的一顆眼球砸了出來。
“王炳初和馮伙頭一起抬擔架呢!”
董維新大喊道,“先打吧!傷了沒死興許能讓他們抬回去,讓守憲幫著包扎。”
“那就打!”
衛燃說著,已經再一次扣動了扳機。
在這舍棄了生死的拼殺中,鬼子在有意的后撤,而守軍也不得不跟著追擊。
這本就是有死無生的拼殺,所有人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在死之前多殺幾頭鬼子。
“轟!”
當白刃戰的戰場距離守軍的戰壕線足夠遠,遠到彈片已經不太可能傷到鬼子的時候,它們的火炮也在開始了嘶吼。
恰在此時,鬼子的機槍也開始了掃射,那些仍在和守軍纏斗的鬼子兵甚至都被殃及了一部分。
“趴下!”
衛燃一把拽倒董維新摔在了幾頭鬼子的尸體堆里。
“啪啪啪!”
幾乎前后腳,他們身后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便在機槍子彈的撞擊下碎裂開來,順便也濺起了大量威力等同子彈的石屑。
“看到左邊那塊石頭了嗎?”
衛燃死死的按著董維新的后心,同時貼著他的耳朵大聲喊道,“在你左邊,旁邊躺著倆鬼子的那塊石頭!”
“看看到了!”
董維新壓下慌亂連忙說道,他只是響馬胡子家的少爺,但卻并非什么老兵。
他僅僅只是在南苑戰斗中幸存下來的學生兵而已,剛剛那險些打死他的機槍確實嚇到他了。
“等下聽我口令跑過去!”
衛燃話音未落,便再次按住董維新的后腦勺讓他趴在了鬼子尸體的后面。
前后相隔不足一秒鐘,鬼子的機槍幾乎擦著他們二人的頭皮砸在了身后的坡地上。
“跑!”衛燃突兀的喊道。
根本來不及反應,董維新的身體便先腦子一步爬起來沖向了那塊足以讓他藏身的石頭。
同一時間,早已提前摸到一把三八大蓋的衛燃也快速起身,一氣呵成的完成了舉槍、瞄準以及至關重要的扣動扳機。
“砰!”
在被炮聲完全掩蓋的槍聲中,鬼子的機槍手被一槍打中了面門仰躺在地。
同一時間,衛燃卻也像是中槍了一般,演技十足的打著滾摔向了另一堆尸體邊,甚至中途還暗中主動翻了幾個身,讓他最終停在了另一塊石頭的后面。
“衛大哥!你還好嗎?!”董維新焦急的大喊道。
“沒事!”
衛燃背靠著石頭大聲回應道,“你躲好了別冒頭!趴下來!找幾具尸體蓋住自己!”
“我知道!你呢!”董維新大喊著問道。
“我也藏好了!”
衛燃回應的同時,卻已經又一次取出了槍式相機,將鏡頭對準了他們身后方向那片正在遭受炮擊的陣地。
這占據了絕對優勢的炮擊中,那條匆匆挖掘的戰壕線幾乎沒有辦法提供有效的防護。
在他一次次扣動扳機帶動的快門閃爍中,那條戰壕線也在火炮的錛鑿之下漸漸變成了平地,那些原本留下來加固戰壕的傷員,也在這讓人絕望的炮擊中停下了挖掘的動作。
就在炮擊結束的瞬間,端著槍式相機正準備轉身的衛燃卻愣住了。
就在那邊幾乎被炸平的戰壕線上,那些尸體竟然“動”起來了。
快速回頭看了眼身后,衛燃重新端起槍式相機對準了那條已經不能被稱為戰壕的戰壕。
此時,那些尸體被還活著的人拖拽到了一起,又壘砌到了一起。
片刻之后,一挺機槍架在了充當掩體的尸體堆里。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尸體堆里的機槍開始了嘶吼,而在尸體堆的外面,一些重傷未死的傷員也拖著染紅石頭和泥土的血痕,一點點的爬向了那座冒著火蛇的尸體堆。
在衛燃呆滯的注視下,那些傷員在爬到尸體堆的邊上之后,或是靠在尸體堆上,或是趴在尸體堆上,又或者用僅剩的力氣伸出手,伸向后面爬來的傷員——他們竟然打算用身體為那挺孤零零的機槍提供防御力!
回過神來,衛燃連忙朝著這些在用血肉鑄造長城的戰士一次次的扣動了槍式相機的扳機。
他拍下了那些把手相互握在一起借力爬行的傷員,拍下了已經中槍的爆出血霧的傷員,也拍下了這座血肉機槍陣地正前面,挺直了胸膛,同時卻又伸直了手里的煙袋鍋,試圖在旁邊尸體上的火苗借火抽上一口的傷員。
自然,他也拍下了那挺一直在開火的機槍,以及被那些傷員和尸體竭力保護的正副機槍手。
當相機里的膠卷又一次耗盡,衛燃不舍的收起了槍式相機,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機槍陣地,隨后抄起手邊的三八大蓋,轉身探出掩體,朝著已經沖到近前的一頭鬼子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過后,衛燃和跑來的董維新又一次和鬼子開始了完全舍命的拼殺,他們的身后,也有新的守軍沖了下來。
這一次,不止衛燃,周圍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兵都在刻意的控制著廝殺的戰場,同時也在借著廝殺,朝著己方的陣地后退。
剛剛那一輪炮擊已經讓他們意識到,他們不能將鬼子壓制的太狠,他們必須讓白刃戰的廝殺場緊挨著他們身后那條勉強叫做戰壕的戰壕才行。
換言之,他們必須時刻供應著這座血肉磨盤運轉,用消耗人命的血腥方式去保護那條脆弱的戰壕線。
即便如此,卻并沒有任何人有任何的異議,所有守軍甚至保持著某種不言自明的默契——萬一受了重傷,就去給機槍陣地擋子彈!
在這且戰且退,且退且戰中,衛燃和董維新也已經退到了距離身后的戰壕不足10米遠的位置。
“手榴彈準備!”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的戰壕里傳出了一聲嘶吼,“外面的也爺們兒們躲著點,里面的爺們兒往遠處扔!給我扔!”
話音未落,戰壕里甩出了一顆顆的手榴彈,戰壕外還幸存的士兵則立刻臥倒,放心的任由那挺機槍掃倒了本該和他們拼刺的敵人。
“轟!轟!轟!”
接連的手榴彈爆炸中,戰壕外臥倒的眾多戰士已經給手里的步槍壓好了子彈。
當頭上飛過第二輪手榴彈的時候,他們也已經翻進根本沒有太多落差的戰壕,朝著近在咫尺的鬼子扣動了扳機。
機槍、步槍、手槍、手榴彈、大刀甚至隨處可見的石頭!
在各種武器的玩命反抗之下,被蒙騙上來的鬼子在距離攻陷戰壕僅剩不足10米的時候被艱難的頂了回去。
然而,根本沒等眾人松口氣,鬼子的炮擊又開始了。
“沖!殺鬼子!”
幾近于無的戰壕里,一名身上滿是傷口的戰士話音未落,已經端著三八大蓋沖了下去。
“殺鬼子!”
周圍早已殺紅了眼的守軍跟著沖出了戰壕。
原來每一句歌詞都是真的.
衛燃再次發出了一聲讓他自己都不由的顫栗的嘆息,同時也舉著祿來雙反,在一個近乎平行的角度,拍下了不遠處的血肉機槍陣地,也拍下了冒著炮火沖進鬼子堆里的華夏軍人。
收起相機,他抄起身邊的三八大蓋,幾乎最后一個躍出了仍在被炮火籠罩的陣地,和正在試圖在炮火的籠罩下前進的鬼子又一次撞在了一起。
“砰!砰!砰!砰!”
在打空了三八大蓋的子彈自豪,衛燃因為周圍越來越多的鬼子,不得不拔出盒子炮,將最后的10發子彈也打了出去。
可此時,不遠處的董維新卻已經被幾個鬼子圍住了。
收起打空子彈的盒子炮,衛燃從懷里摸索著找到了那支花口擼子,三兩步跑到董維新的身旁,朝著已經把一支刺刀捅進董維新大腿的鬼子扣動了扳機,接著又朝著周圍其余幾頭正準備朝自己突刺的鬼子連連扣動了扳機。
直到這支槍里只剩下了最后一發子彈的時候,他終于暫時清空了周圍的威脅。
然而,還沒等他檢查董維新腿上的傷口,他卻聽到了一聲近在咫尺的爆炸,隨后便在一陣天旋地轉中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