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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9章 演出

  被噪音包裹的直升機機艙里,衛燃在給自己腰間固定好了安全帶之后,先把手里那臺美能達相機的掛帶纏在手腕上,隨后對準了機艙里單手杵著一支M16步槍,用帶有紋身的那只手舉著望遠鏡往機艙外觀察的野豬喬治排長。

  借著取景器富裕的「職業優勢」,他大聲提醒道,「喬治排長,喬治排長,把眼鏡摘下來怎么樣?」

  聞言,野豬喬治排長扭頭看了眼衛燃,痛快的摘下了遮住眼鏡的蛤蟆鏡。

  僅僅只是一眼,躲在相機后面的衛燃便眼神一縮,那雙眼睛里的真誠、溫和、以及熱情全都真實到了顯得有些不真實,就像...

  就像他此刻挺直之后微微前傾的腰板和擺出的肢體神態,都過于符合「相機審美」,也過于符合在美國最吃香的「個人英雄主義」該擁有的神態。

  這是裝出來的「偉光正」,還是之前的猜測錯了?

  衛燃在被直升機噪音遮掩的喃喃自語中,慷慨的按下快門。

  朝著對方比了個大拇指,衛燃湊到沒有關閉的機艙門邊緣,探出小半個上半身,將鏡頭又對準了機身下的叢林,以及夾雜其間的水田以及村落。

  只不過這次,他卻并沒有按下快門——這些毫無意義的景色也根本不值得他按下快門。

  他忙著取景的同時,同一個機艙里的扎克也正借助他們三位記者僅有的一個通訊耳機和野豬喬治排長聊著什么,就連黎友福,都在用他脖子上掛著的那臺柯尼卡相機,給機艙里包括直升機駕駛員在內的每一位美國大兵拍攝著屬于他們的「定妝照」。

  在還算融洽的氛圍中,這架直升機僅僅飛行了不到20分鐘,機艙外面便出現了一座并不算大的村落。

  這座村落里僅僅只有約莫二三十座茅草屋,除此之外,便是圍繞在村落周圍的干涸水田,以及杵在田里的水牛,外加騎在水牛上的牧童。

  很快,四架直升機盤旋著從四個方向圍住了這個小村子,緊接著,這些直升機依次降落,在放下機艙里的士兵們之后,又相繼升空,繼續利用架在機艙邊緣的機槍為可能需要的火力壓制做準備。

  排在倒數第二位,衛燃等人乘坐的直升機降落在了水田邊的平地上。

  等他們搭乘的直升機升空,又等最后一架直升機也放下了肚子里搭在的那一個班的士兵,野豬喬治摘下他登上直升機之后才戴上的鋼盔,又問他的排軍士和跟在身后的通訊兵各自借來了鋼盔,隨后將其遞給了衛燃三人。

  「先生們,就算你們也不喜歡穿烏龜殼一樣的防彈衣,至少帶上鋼盔吧。」喬治排長溫和的說道。

  「謝謝」

  扎克格外上路的先給手里拎著三頂鋼盔的野豬喬治排長拍了一張照片,隨后才擺手拒絕道,「鋼盔太影響我們拍照了,況且我們又不用參與戰斗,所以還是留給你們吧。」

  聞言,野豬喬治排長卻也沒有拒絕,只是將鋼盔又還給了各自的主人,同時不忘說道,「安格斯,你就跟在三位記者先生的身后,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

  「是!」

  安格斯應了一聲,隨后掰開他的榴彈發射器,往里面壓進去一發近戰自衛使用的4號鹿彈。

  一切準備就緒,野豬喬治排長發出了行動命令,以四架直升機空中警戒,配合步兵圍三缺一的戰術進入了這個并不算大的村子。

  總計不過二三十座木屋,頭頂又有足足四架直升機居高臨下的用機槍作為支援,接下來的這場行動即便讓衛燃這個「老兵」來評價也堪稱外科手術般的完美。

  很快,不足百十號的村民被集中到了村子邊緣的干涸水田里。

接著,T隊的大兵們又在幾聲零星的交火中,順利的抓  到了六七個疑似隱匿在這里的游擊隊員,并且在一個地道里繳獲了一些諸如華夏產的56沖、原版AK47,乃至SKS甚至M3沖鋒槍和RPG火箭筒之類的武器。

  這場「清剿戰斗」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T隊付出的代價,也只有一個白人步槍手大腿上中了一槍而已。

  在無牙仔醫療兵安格斯的救治下,根本就沒有任何傷及性命的可能,甚至都不用送回牛棚營地,這位醫療兵便在一間茅草房子里幫傷員完成了清創縫合以及包扎的一系列工作。

  如果說這場短暫順利的戰斗堪稱完美,那么接下來,野豬喬治排長讓他的排軍士給村民分發午餐肉罐頭,給孩子們分發糖果的行為,卻讓深知美國大兵什么尿性的衛燃不由的暗自搖頭——這場作秀一樣的表演型戰斗實在是有些用力過猛了。

  他能看出來的問題,扎克和黎友福同樣能看出來,畢竟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去前線了,自然清楚,剛剛看到的一切都過于「夢幻」了。

  或許也正因如此,原本使用徠卡相機的扎克,都把手里的拍攝器材換成了不那么浪費膠卷的半格相機。

  「喬治排長」

  就在一隊美國大兵將收繳的武器以及抓到的游擊隊員全都送上機艙里的時候,一個白人美國大兵也找到了正在接受扎克采訪的野豬喬治,「頭兒,村子里有個老人一周前被竹簽扎穿了腳掌,我們剛剛注意到的時候,他的腳掌都已經感染了。」

  「安格斯,拜托你了。」

  野豬喬治想都不想的說道,「給他清理下傷口,打一支青霉素,再留下些藥品什么的,總之你肯定知道該怎么處理。」

  聞言,剛剛救治了傷員的安格斯立刻應道,「交給我吧。」

  話音未落,他已經收起了醫療包,跟著那名士兵跑沒了影子。

  不著痕跡的和衛燃對視了一眼,扎克一邊在他的采訪筆記本上寫著,一邊問道,「喬治,這樣的情況經常發生嗎?我是說,你們經常救助需要幫助的南越村民嗎?」

  「當然」

  喬治用理所當然,而且渾不在意的語氣答道,「大家都是上帝的孩子,我們生而平等,所以為什么不幫幫他們呢?尤其在我們有能力幫助他們的時候。」

  「這句話說的可真好,我可以把它直接引用到我的報導里嗎?」扎克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

  「當然」

  喬治笑著應道,隨后又看玩笑似的問道,「我聽說你的手里有不少有意思的撲克牌?就用那個當作報酬怎么樣?當然,這一段我覺得就不用記下來了。」

  「當然沒問題」

  扎克想都不想的同意了對方的「交易」,停下筆說道,「特洛耶,身上有撲克牌嗎?拿一盒送給喬治先生,另外,再送他一臺收音機當作禮物吧,這樣富有正義感的美國英雄值得得到這樣的禮物。」

  聞言,黎友福點點頭,解下身上背著的背包,從上層的背囊里翻找出了一盒「撲克」,隨后又翻出了一個也就煙盒大小的紙盒子,一并遞給了野豬喬治。

  「這是招核生產的微型收音機,質量非常不錯。」扎克一邊收起采訪筆記本一邊熱情的介紹道。

  「我能拆開嗎?」喬治排長先收起撲克牌,隨后看著手里的紙盒子問道。

  「當然」扎克笑著說道,「現在它已經是你了。」

  聞言,野豬扎克立刻打開了紙盒子,從里面抽出了一個帶有黑色皮套的收音機。

  這臺小小的收音機僅僅只有沒有過濾嘴的香煙盒子大小,根本不用取下皮套就能操作,旁邊甚至有個伸縮天線。

  「我很喜歡這個小東西!」

喬治排長愛不釋手的擺  弄著這臺小小的收音機。

  「讓我幫你給它裝上電池吧。」

  在黎友福說話間,已經從包里取出了一個彈夾包,從里面拿出了一板紐扣電池,扣出幾枚,熟練的幫著喬治排長裝進了收音機里。

  開機試了試,野豬喬治直接將其別在了他的鋼盔上繃著的那條汽車內胎橡膠條上,嘴上不停的說道,「看來晚上我可以收聽的廣播節目了,扎克,它能收到吧?」

  「或許吧」

  扎克笑著攤攤手,「至少運氣好的時候,可以收聽到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節目。」

  「晚上我會試試的」

  野豬喬治摸了摸別在頭盔上的小禮物,隨后拿起他的武器說道,「扎克先生,當然,還有維克多和特洛耶先生,我們這里的任務就要結束了,你們可以趁著返程之前在村子里隨意逛一逛。」

  「我們確實想在村子里逛逛」

  扎克搶先說道,「我們可以和那些村民聊聊吧?」

  「當然可以」喬治排長痛快的應了下來。

  「既然這樣,先生們,讓我們抓緊時間吧。」扎克說完,第一個邁步走向了村子的方向。

  快走幾步追上了扎克,黎友福古怪的低聲說道,「我們竟然難得遇到了一位真正的紳士,扎克,這似乎和昨天你和我提到的傳聞不太一樣。」

  「是啊...」

  扎克不置可否的敷衍了一聲,卻并沒有解釋,反而換了個話題說道,「我們去看看安格斯吧,順便給他也拍幾張照片。特洛耶,這次你自由行動吧。」

  「不需要我給你們做翻譯了嗎?」黎友福意外的問道。

  「今天就不用了」

  扎克笑了笑,「今天的主角是T隊的先生們,倒是你,可要抓住這次難得的自由采訪的機會。」

  「我會珍惜這次機會的!」

  黎友福激動的點點頭,拔腿便跑向了村子邊緣的干涸水田。

  「看來你對這次表演也持...」

  「保留態度」

  扎克停住了腳步,從兜里摸出一包香煙,給衛燃分了一顆之后自顧自的點上說道,「記者也好,攝影師也好,在這場戰爭里只有三種選擇。」

  「哪三種選擇?」衛燃接過香煙點燃之后,繼續跟著對方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第一種,幫那些政客們塑造他們需要的美國英雄。」扎克噴出一團煙霧,「第二種,為反戰服務。」

  「第三種呢?」衛燃追問道。

  「揭露真相」扎克笑著給出了最后一個選擇。

  「你的選擇是什么?」

  面對衛燃拋回來的問題,扎克擺了擺夾著煙的手,給出了一個不知道該歸類于哪一個選項的回應,「我只忠誠于我手里的鏡頭,好了,維克多先生,現在還是讓我們先看看安格斯的看法和回答吧。」

  「你的語氣聽起來不像個攝影師或者記者」衛燃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就像你的體型根本不像個攝影師或者記者。」

  「那像什么?」扎克饒有興致的反問道,「就和喬治先生看起來不像個排長一樣嗎?」

  「差不多」

  衛燃一路走一路答道,「你的體型看起來更是個拳擊手,但你剛剛的語氣,更像是個試圖洞悉真相的偵探,另外,你慷慨送出各種小禮物收買被采訪者的樣子,反而像個不穿內褲的猶太商人。」

  「我喜歡你的描述」

  扎克哈哈大笑著拍了拍衛燃的肩膀,卻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好了,我準確和安格斯聊聊了,你呢?要一起嗎?」

  衛燃晃了晃手里捏著的半格相機,

  「我自己逛逛吧,我打算去看看那些游擊隊員的地道。」

  扎克見狀,同樣默契的拿起了他的脖子上掛著的同款半格相機,就像他們已經在某件事上達成了共識一樣,就像...就像半格相機拍出的照片也是照片一樣。

  沒管已經走到安格斯身旁的扎克,衛燃走到了剛剛發生戰斗的位置,蹲下來給茅草屋門口那倆已經被直升機上的機槍打死的游擊隊員各自拍了張照片,隨后探身看向了吊腳樓式的茅草屋下面,那個狹小的地道入口。

  貓著腰鉆進去,衛燃取下掛在腰間的L型手電筒探頭往里看了看,這里仍舊殘留著煙霧彈產生的濃郁煙氣。

  試著往里鉆了鉆,衛燃僅僅只前進了不到一米便宣告放棄——他因為腰間的彈藥袋和水壺以及屁股包等物被卡住了,根本就鉆不進去,而且那煙霧實在是太嗆了。

  艱難的退出洞口,他先是鉆進了茅草屋里看了看。

  這里面除了還剩下幾條和自己腰間同款的56式子彈袋或者56式胸掛之外,墻壁上還掛著一頂蒙著迷彩布的木髓涼盔,以及一個和涼盔放在一起的援越65式水壺。

  「戈壁的,這么好的東西給你們真是的白瞎了...」

  莫名想到了刀班長的衛燃,神經質一般罵罵咧咧的嘟囔著,手上卻也一點兒不慢的將那幾條華夏產的子彈袋、胸掛,以及那個專門為了「越難兄弟」生產的援越版65水壺全都拿在了手上,末了,他甚至連那頂涼盔都沒放過,全都收做了戰利品。

  離開這座茅草屋,衛燃下意識的看向了村子邊緣的灌木叢。

  那里同樣仍有尚未散盡的煙霧,剛剛那座茅草屋下面的地道,也是通往那片灌木叢所在的森林的。

  但那一片已經被直升機上架著的機槍居高臨下的清理過了,就連剛剛抓獲的那幾個游擊隊員,也是在那里被堵住的。

  看了看手里的戰利品,衛燃已經懶得在這里繼續浪費膠卷,轉身走向了村子邊緣,先匯合了剛剛似乎剛剛結束對安格斯采訪的扎克。

  「要挑選幾件戰利品嗎?」衛燃晃了晃手里的東西問道,「先說好,那個水壺是我的了。」

  「你從哪找到的?」

  扎克說著,已經接過了衛燃手里的一條56式子彈袋,又繞著衛燃轉了一圈,隨后便學著他的樣子,將這條子彈袋穿在胸前固定好,接著又把腰帶上那幾個彈夾包里的膠卷挪到了子彈袋里,「我早就想要這么一件實用的裝備了,這可比我們的腰帶好用多了。」

  不等衛燃回答安格斯最開始的問題,剛好幫那名村民完成清創包扎的安格斯也湊過來,「維克多,也給我一條怎么樣?」

  「你也需要這個?」衛燃說著,將手里拎著的子彈帶和胸掛一并遞過去,「你要哪個?」

  「當然是這個」

  安格斯說著,同樣拿了一條長條狀的子彈袋,熟練的穿在胸前,嘴上不停的解釋道,「這個剛好用來裝40毫米榴彈,我自從被分配到榴彈發射器之后就想弄一條了。」

  「把這個也送給我吧」

  扎克說著,已經毫不客氣的從衛燃手里拿走了唯一的一頂涼盔扣在了頭上,嘴上也格外滿意的說道,「這可比鋼盔舒服多了。」

  聞言,衛燃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見黎友福也心不在焉的走過來,晃了晃手里最后剩下的56式胸掛,「嗨!特洛耶,要來一份紀念品嗎?」

  黎友福愣了愣神,下意識的接過了衛燃遞來的56式胸掛,「謝謝,我很喜...」

  「嘟——!」

不等黎友福說完,遠處的喬治排長便吹響了集合的哨子,眾人立刻跑向了登陸場的方向——這場表演,已經到了該謝幕的  時候了。

  「看來你們的收獲也不錯?」喬治排長見衛燃三人過來,立刻笑著說道。

  「我總算得到了一件沒有染血的戰利品」扎克拍了拍腰間已經裝滿了膠卷的子彈袋開心的說道。

  「接下來幾天,我們或許還有其他的行動。」

  野豬喬治溫和的說道,「如果你愿意冒險和我們一起行動,或許還能得到更多的干凈的戰利品。」

  「我很期待,也很榮幸。」扎克說這話的時候,將「驚喜」演繹的情真意切。

  「那就這么說定了,先生們,我們該離開了。」野豬喬治一邊大喊著,已經一個箭步跳上了剛剛降落的直升機機艙,隨后轉過身,一手扶著機艙門框,真摯的朝著剛好離著最近的黎友福伸出了手。

  幾乎就在走神的黎友福下意識的伸手和對方的手握在一起的時候,扎克也再次格外上路的搶拍了一張照片,算是給這場演出劃上了一個還算完美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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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島中文    戰地攝影師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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