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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4章 遺言

  坍塌的地下室墻角夾縫里,魯斯蘭用手指頭在肩頭的傷口周圍蘸了蘸,在手電筒光束籠罩的坍塌樓板上,用法語寫下了一句近乎肯定的疑問,「是他嗎?」

  「只能是他」

  卡爾普隊長用法語回應道,見周圍人除了衛燃之外似乎都已經暫時失去了聽力,也只能重新在地板上那一小塊血跡蘸了蘸手指,用法語寫在了勉強的樓板上。

  見這些人交流困難,衛燃在背包里翻了翻,找出那個當初他準備讓卡爾普隊長給未來的達麗婭老師以及他們的孩子寫封信的塑料皮本子,接著又從金屬本子里取出鋼筆,在上面刷刷的寫下幾筆之后,將其一并交給最遠處的卡爾普隊長。

  接過這個眼熟的塑料皮本子,卡爾普隊長掀開之后,發現衛燃已經在第一頁寫道,「大家的聽力似乎都因為剛剛的爆炸受到了影響,所以在聽力恢復之前用這假交流吧,交流結束之后,我會把它燒掉的。」

  稍作沉吟,卡爾普動筆用俄語寫道,「除非我們的通信被監聽了,但即便被監聽,我也用的暗語表明進行的求援,根本不可能這么快被破譯。

  所以只能是敲鐘人出賣了我們,只有他知道我們在這里,也是他負責給我們安排直升機接應。這次任務,也是敲鐘人通知我的。」

  「他為什么出賣我們?」魯斯蘭在接過筆記本和鋼筆之后,寫出了心中的疑惑,隨后將其還給了卡爾普隊長。

  「恐怕只有見到他親自問問才知道了」

  寫完這句話,卡爾普看了看周圍,這個空間狹小的別說站起來,連蹲著都不可能,而周圍那些坍塌的建筑殘骸,顯然也不是他們能解決的。

  稍作沉吟,卡爾普隊長繼續寫道,「但是現在我們恐怕出不去了,大家匯報一下各自的情況吧,爆破手,你還有炸藥嗎?」

  隨著這塑料皮的筆記本在眾人的手中傳遞,每個人也都寫下了各自的身體情況和彈藥物資情況。

  當塑料皮的筆記本從衛燃的手里傳到雷茲里的手里又傳到費申克的手里并且再傳回來的時候,他也第一時間了解到了每個人的情況。

  除了身體的上的傷勢,雷茲里的恢復尤其讓他心頭發涼,因為之前準備直升機降落場在周圍布置詭雷以及一路從下水道里逃到這里,雷茲里身上的爆炸物目前僅僅只剩下了為數不多的十幾顆榴彈。

  即便算上其余人身上的子彈和手榴彈,即便忽略了爆炸的沖擊波對眾人的影響,想這些東西進行爆破逃出去,也幾乎無異于癡心妄想。

  日而日星,這支尤吃人的收贈效日成好右話顯而易見,這又在吃人的恰歲啦應戰場仔沾了這么久的小隊,這支在敵人的老巢里潛伏了那么久都能安然無恙的逃出來,順便還救了那么多人的小隊,此時此刻以及短暫的未來,都已經注定了因為自己人的出賣,再也沒辦法離開這個狹小陰暗永不見天日的地穴。

  當筆記本和鋼筆傳回卡爾普隊長的手里,他嘆了口氣寫到,「看來我們沒辦法活著離開這里了。「「希望只列瓦和伊萬能活著離開這里」

  魯斯蘭憂心忡忡的寫道,「我擔心敲鐘人也會對他們動手,如果真的是他出賣了我們,我想,他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人的。」

  「我們現在不能發出無線電信號」

  艾格尼接過筆記本寫道,「否則不但會讓敲鐘人意識到我們還還活著而且還有同伴,還會給我們招來第二波空地火箭彈打擊。」

  「現在只能寄希望列瓦和伊萬都是聰明人了」塞爾吉臉上帶著一絲絲的遺憾,刷刷刷的寫道,「我本來還想這次任務結束之后去找伊萬,讓他想辦法也在邊境巡邏隊給我安排一份經常能吃到魚子醬的工作呢。」

  「他們肯定會逃離戰場的」

  雷茲里沒有接筆記本,只是一邊念叨著,一邊艱難的取下掛在腰間的電鉆,接著又取下那根綁在大腿上的,足有半米長的鉆頭換上。

  隨后將鉆頭頂在坍塌的樓板上啟動了電鉆,在嗡嗡嗡的震動聲中,這根手指粗的鉆頭在簌簌而下的塵土中順利的鉆透了樓板。

  然而,當他抽回鉆頭,將手電筒湊到鉆孔處往外看去的時候,卻發現坍塌的樓板另一端僅僅只是個電視機大小的空間,即便能把這里打開,也根本沒辦法逃出去。

  不僅如此,這么一會兒的功夫,眾人也都已經注意到了從各處的縫隙彌漫進來的黑煙。

  「看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費申克舉著手電筒,在筆記本上寫到,「真可惜,我本來還給我的尼涅爾帶了一份新年禮物呢。「

  接過再次遞來的筆記本掃了一眼,雷茲里丟掉手里的電鉆,從包里翻了翻,揪出一盒魚子醬罐頭打開放上一把勺子,隨后在筆記本上刷刷刷的寫道,「時間確實不多了,別浪費了,一起吃點吧,這是伊萬偷偷額外給我的,我本來打算帶回去給我妻子嘗嘗的。」

  這下,隨著筆記本一起傳遞的,又多了一盒魚子醬罐頭。

  當這些東西傳遞到自己的手里的時候,衛燃也取出隨身酒壺放了上去。

  有魚子醬有酒,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們剛剛進入戰場時在步戰車里的樣子,只不過很顯然,相比來時,大家的心情心境,或許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扯掉臉上的防毒面具,艾格尼第一個往嘴里挖了一大勺魚子醬,隨后打開酒壺的蓋子,仰頭灌了一小口,扯著嗓子大聲喊道,「維克多!這酒不錯!」

  「謝謝!」

  衛燃同樣大聲給出了回應,而對方在掏了掏耳朵眼之后,臉上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隨后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下一個人。

  漸漸的,在略顯嗆人的煙塵和航煤味道中,眾人相繼摘下了防毒面具,或是挖一大勺魚子醬抿一口酒,或是扯著嗓子大聲說些什么,試圖讓周圍的人聽到。

  「我不該聯系你們的!」卡爾普隊長大聲的喊道,「我不該帶你們來這里!」

  「別那么說!」

  塞爾吉挖了一大勺魚子醬塞進嘴里,「最后的時間了,為什么不說些開心的事情呢?」

  「塞爾吉說的對!」

  靠墻坐在兩人中間的魯斯蘭大聲喊道,「我們該說些開心的事情,卡爾普,你還有你的工廠生產的糖果嗎?給我來一顆!」

  「有!我帶了很多!」

  卡爾普艱難的從包里抓出一把糖果分給了眾人,與此同時,魚子醬和酒壺也傳到了衛燃的手里。

  不著痕跡的將筆記本塞到屁股底下并且收起了鋼筆,已經脫掉了防毒面具的衛燃挖了一口混雜著塵土的魚子醬,又喝了一口沾染著血跡的杜松子酒。

  將酒壺和魚子醬遞給身旁的雷茲里,他又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那臺隨身聽,大聲問道,「你們誰想留下點遺言什么的?我相信列瓦和伊萬他們肯定會找到我們的,而且我們既然被出賣了,保密似乎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我就不用了」

  艾格尼第一個拒絕了衛燃的提議,「我的科柳日娜已經死了,我沒有什么家人了,所以我就不用了。「

  「讓我留下點什么吧,我才結婚,我總不能讓我的妻子一直等著我。」

  雷茲里看了看小腿上猙獰的傷口,將魚子醬遞給了身旁的費申克,隨后接過衛燃的隨身聽,一番擺弄之后,按下了隨身聽的錄音鍵。

  「聽我說親愛的,不要等我了,如果你能聽到這段錄音,就代表著我再也沒辦法回到你的身邊了。

  親愛的,不要為我傷心,這是難免的事情,我很抱歉,答應帶你去索契滑雪這件事一直都沒能如愿,不過我其實已經攢夠了出去玩的錢,只要去閣樓拆開那臺破手風琴你就能找到那筆錢。除此之外,我還在那里面給你留下了一些小驚喜。

  未來的日子,請你務必堅強樂觀的走下去。就這樣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該把留言的機會留給其他人了。」

  說完,雷茲里根本沒有停止錄音,而是直接遞給了費申克。

  清了清嗓子,費申克在短暫的沉思之后關閉了手電筒。見狀,其余人也跟著關閉了手電筒,一時間,這個擠滿了幸存者和煙塵的狹小空間里也陷入了黑暗。

  「親愛的,我…這次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回家了。我們的孩子就麻煩你照顧了,抱歉,我…我沒能給你留下什么財產,也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未來你的日子或許會很幸苦,我…我很抱歉。

  關于我們的孩子,就讓他做個普通人吧。我想,他或許沒必要必須有非常大的理想,只要他能做個正直的人,能健康的長大,能把你照顧好,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就這樣吧,非常抱歉,我沒辦法回去陪你了,你…你要照顧好自己。」

  黑暗中,費申克將隨身聽遞給了衛燃,又被衛燃直接遞給了塞爾吉。

  「我也不用了,我本來就是孤兒,沒有什么家人需要我的遺囑。」

  一邊說著,塞爾吉已經將仍在錄音的隨身聽遞給了魯斯蘭隊長。

  「離婚的事情我同意了,如果你想移民就去吧。咳——!」

  魯斯蘭艱難的咳嗽了幾聲,在愈發嗆人的煙霧中繼續說道,「當你聽到這段遺言的時候,如果我們的孩子已經出生了,如果帶著他們生活比較艱難,就把他們送去我曾帶你去過的那座孤兒院吧,那里是我長大的地方,我相信他們也能在那里長大的,就這樣吧,我要說的就這么多。」

  「該你了」魯斯蘭說著,將隨身聽遞給了卡爾普。「對不起,我回不去了。」

  卡爾普清了清嗓子,在嗆人的煙霧中平靜的說道,「出賣我們的人,大概率是我們孩子的教父。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機會聽到這段遺言,但是親愛的喀秋莎,不要嘗試復仇了,我不想你和我們的孩子置于危險之中…咳咳!咳——!「

  番劇烈的咳嗽,卡爾普用衣服捂住了口鼻,也捂住了處于錄音狀態的隨身聽。而其他人,也早早的重新戴上了防毒面具。

  可即便如此,衛燃卻也能感覺到,隨著越來越多的濃煙涌入,這個狹小的地下空間里的氧氣也愈發的稀薄,呼吸也愈發的困難。恍惚間,那臺隨身聽也被傳回了衛燃的手里。

  摸索著取出那盤錄下了遺言的磁帶,衛燃從懷里摸出了那盤地球人樂隊的專輯磁帶塞了進去,連上耳機之后,將音量調整到了最大。

  只可惜,這小小的耳機發出了聲音,對于這些聽力受損而且已經開始因為濃煙窒息的人來說,實在是有些過意微弱無法引起注意。

  碰了碰身旁的雷茲里,衛燃將耳機湊到了對方的耳邊。

  隨著距離的拉近,雷茲里也勉強聽到了些聲音,并且下意識的跟著唱了起來。

  「舷窗的外的地球啊,舷窗外的地球啊,舷窗外的地球觸手可及。」

  「我們就像漂泊的游子,思念著地球母親。」費申克也在雷茲里的哼唱之下跟著唱了起來,那開始播放歌曲的隨身聽,也再次經過衛燃的手,傳到了艾格尼的手里。

  與此同時,衛燃也重新打開手電筒,從醫療包里找出了止疼針,給雷茲里以及費申克分別扎上。

「這里雖然繁星滿天,卻遠離了地球的溫暖。」越來越多人和唱的歌聲  中,重新吸滿了藥液的止疼針也在眾人的手中傳遞。

  「地球的陰影,就像降臨的日食,我們等待光明重現,夢回故鄉。」

  「夢中聽不到發射場的轟鳴,也看不到幽藍深邃的天空。」

  「看到的只有屋旁的青草…青翠的青草…」

  「當卿!」

  伴隨著一顆彈殼砸落在地,傷勢最終的雷茲里最先用他的PSS微聲手槍,對準自己的下巴扣動了扳機。

  「我們在近地軌道航行,隕石常常就在眼前劃過。」

  「當哪!」

  又是一聲彈殼墜地的清脆撞擊聲,內心早已沒有了牽掛的艾格尼第二個朝著自己扣動了扳機。

  「風險時刻存在,只有勇氣和音樂相伴。」

  「航天是我們永恒的事業,舷窗外輕柔的薄霧,是地球美麗的朝霞和晚霞。」

  「當卿!」

  愈發整齊的歌聲中,愈發艱難的呼吸中,塞爾吉也朝著自己扣動了扳機。

  「游子思念著地球母親,地球母親也盼著游子歸來。」

  帶著一絲絲哽咽的歌聲中,費申克第四個朝著自己扣動了扳機。

  「再見,再見了,同志們。」魯斯蘭喃喃自語的念叨了一句,隨后朝著自己扣動了扳機。

  「對不起,我不該聯系你們的。對不起,達麗婭,對不起,奧萊娜。」

  卡爾普隊長嘶啞著嗓子,在愈發嗆人的濃煙中喃喃自語的念叨著,在消失的歌聲中,朝著自己扣動了扳機。

  與此同時,幾乎已經因為缺氧隨時都要暈過去的衛燃,也終于在失去意識之前,看到了等待許久的濃烈白光。

  「呼——」

  不等白光消退,他便下意識的開始了劇烈的喘息,然而,隨著冰涼的空氣進入口腔鼻腔,他卻聞到了濃烈的硝煙味兒和淡淡尸臭味!

  小心翼翼的用力擠了擠眼睛,等視線恢復之后看看周圍,最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具穿著法外迷彩,睜著無神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尸體!

  掃了眼對方腮幫子上的尸斑,仰躺著的衛燃沒敢貿然站起來,只是小心翼翼的轉頭先看了看周圍,隨后便發現,自己似乎正躺在那棟商場的五樓,和那些被他和費申克親手宰了的法外尸體躺在一起!

  所以這次的場景,是自己和狙擊手列瓦一起留下了?那么狙擊手列瓦呢?他去哪了?

  還沒等他思考明白這個問題,遠處便傳來了腳步聲,緊跟著,兩個穿著法外迷彩的黑人便從身旁走了過來。

  這倆人一邊走,還動作麻利的在每一具尸體身上翻找著,時不時的,將一些值錢的小物件丟進手中的帆布包里。

  眼瞅著對方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衛燃也繃緊了神經的同時屏住了呼吸,免得因為呼吸產生的白霧暴露了自己。

  「這里怎么死了這么多人?」那個離著自己最近的黑人一邊從一具尸體的手指頭上魯下來一枚戒指一邊用饒舌英語朝同伴問道。

  「我怎么知道,不過這和我們沒什么關系。」另一個黑人說話的同時,也從一具尸體的手指頭上拽下來一枚戒指,看都不看的丟進了包里。

  「這具尸體怎么還是溫…」

  「噗!」

  衛燃在對方摸到自己上衣口袋的同時,也將一柄修長鋒利的毛瑟刺刀斜著捅進了對方的心口,刺穿了心臟的同時,也戳穿了他的肺臟。

  根本顧不得拔出刺刀,他在對開這具尸體的同時,手中便出現了一支擰著消音器的鈦合金手槍。

  然而,還沒等他朝著第二名黑人扣動扳機,另一具尸體下卻猛的伸出一條胳膊,一把抓住第二個黑人的脖領子將其拽過去,

  同時用一柄怪模怪樣的格斗匕首劃過了對方的喉嚨。

  「噗通!噗通!」

  幾乎就在兩具尸體先后倒地的同時,衛燃和狙擊手列瓦,也不分先后的坐了起來。

  朝著遠處的樓梯間指了指,列瓦一手反握者格斗刀,一手舉著微聲手槍,快步走向了另一個樓梯間。

  見狀,衛燃立刻從那具尚在顫抖的尸體胸口拔出了刺刀,拿上原本藏在身下的微聲狙擊步槍,快步走向了他負責的樓梯間。

  小心翼翼的往下看了一眼,萬幸,目光所及之處并沒有敵人,倒是最下面多了幾具殘破的尸體,以及一個被炸斷金屬梯子。

  片刻之后,列瓦快步湊了過來,并在衛燃張嘴之前低聲說道,「維克多,我們必須離開這里了,現在就走。」

  「可是…」

  「自從安全部分大樓上次冒出黑煙已經過去三天了,我們呼叫的空中打擊也完成了投彈,我們沒必要繼續在這里等著了。」

  列瓦說話的同時掀開了一具尸體,從這具尸體下面橫躺的柜子里拿出了兩人的背包和那支法外的FRF2狙擊步槍,一邊往他剛剛觀察過的樓梯間走一邊說道,「而且這三天沒有任何的信號傳回來,他們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煩,我們繼續留在這里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都有人摸上來了,我們還是盡早離開吧。」

  「去哪?」衛燃接過背包干脆的問道,同時明智的沒有提及那道白光之前的事情。

  「去找伊萬他們,而且必須盡快,我有預感,我們接下來恐怕會很危險。」列瓦話音未落,已經撿起拴在樓梯扶手上的垂降繩,一溜煙的滑了下去。

  「原來已經是三天之后了…」

  衛燃看了眼破碎的窗外,三天后的格羅茲尼依舊回蕩著交火的槍聲和不該出現在人間的慘劇。只是,那些慘遭背叛與出賣的衛國者,此時卻早已經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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