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農家小院里,陳啟老爺子最終沒能靠著他記憶中的英語和電話另一頭的卡洛斯律師直接溝通,而擔任他們兩人之間翻譯的,則是趙勝利最小的孫子,那個名叫國威的海軍士兵。
趁著這老爺子通電話的功夫,衛燃也在趙勝利老爺子的暗示下進了屋子里。
“老爺子,您這課上的,絕了。”衛燃再次比出了個大拇指。
“嗨!”趙勝利擺擺手,感慨萬千的嘆了口氣,“老陳他這輩子,牽掛太多了。”
聞言,衛燃也跟著沉默下來,那場戰爭對于他自己來說,僅僅只是過去了四五個月的時間而已,但對于這些老兵來說,卻已經過去了六七十年的時間。
這么久的時間,對他們中的一些人來說或許并不是解脫,而是長達半個多世紀的煎熬。那些人里,能想趙勝利老爺子這樣看開的又能有多少?
“倒是你小子”
趙勝利好奇的打量著衛燃,“這幾個月你不會是一直在調查這些事情吧?”
“沒有”衛燃憨笑著回應道,“只是碰巧,碰巧而已。”
“碰巧?”趙勝利老爺子笑了笑,卻并沒有細問下去,只是嘆了口氣,格外認真的說道,“你這孩子,有心了。”
“你們也辛苦了”衛燃同樣認真的回應道。
這一老一少相視一笑,默契的沒有再談及和那枚帽徽相關的話題。相反,倒是趙勝利的兒媳婦,那個似乎同樣是個軍人的中年女人,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衛燃,似乎看出了什么。
前后過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那個名叫國威的小伙子攙扶著陳啟進了屋子。
“這個留給你做個念想吧”陳啟老爺子等衛燃收起了衛星電話,將那枚帽徽又放回了衛燃的掌心。
“那我就收下了”
衛燃微笑著握緊了那枚帽徽,卻并沒有問對方和美國那位名叫卡洛斯的律師聊了什么。而且很顯然,陳啟老爺子似乎也同樣沒有解釋一下的想法,甚至,連這個話題都沒有提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里,在這兩位老爺子的張羅之下,眾人圍著兩張大圓桌坐了下來,衛燃也被陳啟老爺子強制拉到了身邊的位置。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衛燃也以茶代酒,陪著兩位老爺子喝了好幾杯,等下下午,過來接趙勝利老爺子的那幾輛車準備出發的時候,他也告別了站在胡同口送別的陳啟一家人,駕駛著新買的車子,跟著前面那幾輛車,離開了這個寧靜祥和的小村子。
一路奔波趕回了首都,衛燃找了個路口告別了趙勝利老爺子等人,隨后將車子停在了路邊的一個停車位上。
推開車門,衛燃看了看頭頂,隨后摸出衛星電話,再一次撥給了美國的卡洛斯律師。
僅僅等待了不到十秒鐘,電話便順利接通,緊接著,一個年輕男人便用帶著濃厚港臺口音的漢語客氣的說道,“維克多先僧,我系卡蘿西先僧的翻譯,卡蘿西先僧一直在等您的電話。”
“讓卡洛斯先生直接和我通話吧,我這里有翻譯,你只要幫他翻譯我的話就可以了。”衛燃提了個特別的要求。
“您騷等”
“我騷...”衛燃的眉頭跳了跳,最終還是把后面的“你大爺”給咽了回去。
前后不過幾秒鐘,卡洛斯熱情洋溢的聲音也出現在了聽筒里,“維克多先生,謝謝你給我的這份驚喜!”
衛燃故意稍等了片刻之后,用漢語回應道,“希望我的驚喜沒有打擾你的休息”。
“雖然陳先生的電話確實把我從睡夢中叫醒了,但是當時剛好我在做一個噩夢,所以這算是個好事。”
卡洛說到這里稍稍停頓了片刻,好心的給衛燃這邊并不存在的翻譯留出了一些時間,然后這才激動的繼續說道,“維克多,陳先生給了我地址,所以近期我會去一趟華夏,到時候我想當面感謝您。”
“卡洛斯先生,感謝的事情就算了。”衛燃笑著問道,“雖然我們因為語言不通平時很少聯系,但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你說的對,維克多,我們確實是朋友。”卡洛斯開懷大笑著說道,“總之,我很快就會去華夏的,你總要見見我這個朋友才行。”
“當然,如果有機會當然要見一面。”
衛燃渾不在意的答道,反正今年家里已經扎了一窩的毛子,這一個羊是趕,一群羊也是放,沒多大的區別。
一番閑聊,衛燃用提前就想好的借口胡編亂造了一番找到陳啟老爺子的過程,隨后這才掛斷了電話。
“有時間再去看看夏川老爺子”
衛燃喃喃自語的滴咕了一句,收了手機重新踩下油門,循著穗穗發來的地址,開到了緊挨著她曾經就讀的學校旁邊的一棟樓邊上。
“你還真買了一輛車?”穗穗等衛燃推門下車之后驚訝的問道。
“這樣回家的時候也方便一些”衛燃笑著說道,“而且等咱們走了,這車子還能留給你的合伙人們用,總比你那玩具車要寬敞的多。”
“老板爹威武!”
一個衛燃覺得有印象的長發姑娘搞怪的喊了一嗓子,“穗穗,這車要是真的能給我們開的話,我可以貢獻個車牌出來,我上個月才剛搖到手的。”
“老板爹?”
“女的叫老板娘,男的可不得叫老板爹?”這長發姑娘得意的闡述著她的理論。
“這便宜讓我占的...”衛燃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穗穗。
后者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的朝那姑娘說道,“掛牌子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來來來,都站好,讓我介紹一下。”
在穗穗的張羅之下,衛燃也和這些人打了聲招呼,說起來她的這些合伙人里,絕大部分都似乎當初跟著她第一次去因塔的那幾個姑娘。
剩下幾個沒見過的小伙子,看他們之間那稱呼,估計不是誰的男朋友,就是同一個學校甚至同一個專業的同學。
不僅如此,在穗穗的介紹下,衛燃驚訝的發現,這群人竟然還把他們的大學導員都拉進了這個創業團隊。
而這么做的目的也足夠簡單直接,畢竟旁邊就是他們的母校,有這么大一個羊圈,自然要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寒暄夠了,衛燃跟著穗穗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問道,“你那三個小跟班呢?”
“在破解秘方呢”穗穗無奈的說道,“她們三個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想破解奶茶配方。”
“然后呢?”衛燃不明所以的看著對方,然后又看了看周圍那些面色古怪的姑娘或者小伙子們。
“等下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穗穗話音未落,眾人也已經來到了二樓,離著老遠,他便看到,在玻璃門的里面,卡堅卡姐妹和洛拉正擠在一張沙發上,在她們身前的桌子上,還擺著不下四五十杯奶茶。
只不過,看這三個姑娘捂著肚子明顯喝撐了的模樣就知道,這破解秘方的過程雖然很美味,但結果似乎并不是那么盡如人意。
選擇性忽略了這三個吃貨,衛燃在穗穗和她的合伙人的陪同下簡單的參觀了一遍這個規模并不算大的小公司,隨后眾人便在那個長發姑娘的帶領下,直接步行去了附近的一家燒烤店。
就在衛燃大老遠過來,請這些幫著穗穗殺羊的姑娘和小伙子們吃燒烤的同時,夏漱石也在蒙蒙細雨中,趕到了位于滇省的某個旅游城市。
當他循著地址趕到一間頗為漂亮的民宿客棧門口的時候,一個手里盤著金剛菩提串兒,脖子上掛著一圈掛瓷星月菩提的年輕人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你總算來了”
出來迎接的年輕人幫著夏漱石拉開了車門,一臉膩歪的說道,“那位老板漲價了。”
“漲價了?”夏漱石挑了挑眉毛,“漲了多少?”
“漲到十萬了”
這年輕人幫著夏漱石從后備箱里將行李搬出來,但是卻并沒有往客棧里推,反而直接裝進了門口一輛進口越野車的后備箱里,隨后招呼著他鉆進了駕駛室。
“現在他開價十萬八千八”
這年輕人說話的同時,從兜里摸出一包和這輛車的氣質不是那么搭的廉價白塔煙,熟練的彈出一支叼在了嘴里。
“不是,禽獸,你二逼吧?你特碼怎么談的?這價格咋還上去了?”夏漱石伸手就要接對方遞來的香煙。
“你叫我啥?”這年輕人彈飛了原本準備遞給前者的香煙,語氣飽含威脅的問道。
“二世,二世總行了吧?”
夏漱石無奈的敷衍了一番,等確定對方沒打算再遞給自己一支煙,這才彎腰撿起落在地板上的香煙吹了吹塞進嘴里,點燃之后重新問道,“你特碼到底怎么談的?”
“還特么怎么談的?”
那個被稱為二世的年輕人勐嘬了一口煙,“我就按你說的,說如果沒有其他東西能證明那鋼盔的來歷,以及那些正字的含義,它根本就不值錢。”
“然后他就漲價了?”夏漱石將車窗降下一半問道。
“可不!”
二世同樣將車窗往下降了降,任由夾雜著細雨的冷風吹進越野車,順便帶走了繚繞的煙霧,“不過那老板又拿出來不少東西,說是和那鋼盔一起發現的。”
“你拍照給我不就完了嗎?”夏漱石不解的問道,“我爺爺這兩天記性又不行了,我還得去陪著他呢。”
“我倒是想拍照”
二世往車窗外吐了一口唾沫,“那死老板根本不讓拍照,說是怕我發到往上去網暴他。而且后來那些東西,除了第一回拿出來的時候讓我看了看之外,現在就算是那個鋼盔,想看一眼都要花500塊錢呢,而且500塊錢只能看半小時,比特么去捏個腳都貴 “這特么也太會做生意了吧?”夏漱石目瞪口呆的問道。
“那老小子吃定了我對那東西感興趣了”二世無奈的說道。
“說起這個,你干嘛非看上那個鋼盔了?”夏漱石不解的問道。
“這事兒你別問”
二世擺擺手,“我想買下來送我一個長輩的,對了,你那哈拉少朋友呢?你不是說他挺厲害的嗎?怎么沒帶過來?”
“以為誰都和你似的?天天閑的跟洗頭房門口的老大爺似的?”夏漱石彈飛了抽了沒兩口的香煙,“走吧,咱們先進去看看東西再說。”
“等下”
二世勐嘬了兩口煙,探手從手套箱里拿出個破破爛爛的皮夾子,從里面抽出一沓現金說道,“那個老板謹慎的過頭了,只收現金。”
“這老板什么來路?”原本準備下車的夏漱石聞言重新撞上了車門。
“小媳婦跟別人跑了,頭頂綠油油的,難免有點過于緊張生怕再被騙了。”
二世咧著嘴露出了一抹壞笑,“回頭咱們找個緬北過來的姑娘喝個酒刺激刺激他。”
“你快歇菜吧,喝完酒那老板不得把價格再翻一翻?”夏漱石沒好氣的推開了車門,“走吧,先去看他1000塊錢的。”
“你那朋友啥時候能過來幫忙看看?”二世將現金揣進兜里,下車之后帶著前者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
“你這是懷疑我的專業能力咋的?”夏漱石不滿的問道。
“你有個屁的專業能力”
二世一臉嫌棄的說道,“咱倆特么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我再不清楚你那兩把刷子。”
“我這兩把刷子足夠給你查個清清楚楚的”夏漱石自信滿滿的夸下了海口。
“恰豬食牛逼”
二世態度及其敷衍的捧了一句,隨后也懶得廢話,帶著罵罵咧咧的夏漱石走進了這家民宿,直接數出一千塊錢拍在了老板的面前,“讓我這朋友看一千塊錢兒的。”
“不能帶手機,不能帶相機,包也不能帶,外套也脫了吧。”
這謝頂的中年老板說話間,已經接過現金塞進了吧臺上的驗鈔機里刷刷刷的過了兩遍。
“掐豬食”二世一邊喊著夏漱石的外號,一邊打了個響指。
“禽獸鞭,你大爺的能不能好好說話?”夏漱石罵罵咧咧的將手機丟給了對方,隨后脫掉了身上被雨水打濕的外套。
“我要搜個身”
那民宿老板打斷了這倆神經病的斗嘴,像模像樣的從吧臺里側翻出個安檢用的金屬探測器。
“老板,這有必要嗎?”夏漱石目瞪口呆的問道。
“你看不看?”這老板干脆的問道。
“看”
夏漱石無奈的點點頭,任由這老板用那臺手持式的金屬探測器在他身上掃了掃,隨后又換了一雙民宿提供的一次性拖鞋,這才被他帶著,走進了吧臺后面的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的面積倒是不小,貼墻擺放的貨架上也擺滿了各種客房布草用品,正對著房門的墻上,還安裝者一個監控攝像頭,而在中央的位置,一張竹木桌子上,還放著一口并不算大的樟木箱子。
只不過,讓夏漱石有些想笑的是,在這桌子的旁邊,還放著幾張足有冰箱門大小的結婚照。
這照片里穿著白西裝的民宿老板笑的格外的燦爛且油膩,但照片里原本被他抱在懷里的那個新娘子,從脖子往上的位置,卻被黑色的記號筆涂的嚴嚴實實。
“東西都在箱子里了”
這民宿老板說話間,從脖子上掏出一個繩子,用穿在上面的鑰匙打開了木頭箱子的掛鎖,隨后招呼著夏漱石幫忙,將這箱子搬到了地板上打開。
這還不算完,這位老板還掏出手機,當著夏漱石的面定了個一小時的鬧鐘,隨后熄滅了屏幕揣進兜里。
目送著這位老板推門離開,夏漱石這才掀開木頭箱子的蓋子,將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了出來。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這口木頭箱子里的東西雖然不少,但是除了那頂被報紙包裹的英式鋼盔之外,卻根本沒有任何他以為的,資料文獻類的東西,而被他拿出來的,也多是一些看起來毫無頭緒的東西。
“這特么怎么查?”夏漱石看著最后從木頭箱子里拿出來的一個美式雙頭油壺徹底傻眼了。
下意識的想摸出手機拍幾張照片,夏漱石后知后覺的拍了拍后脖頸子,隨后將這些東西一樣樣的放回了樟木箱子,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用時38分鐘”坐在沙發上的二世幸災樂禍的問道,“查出來什么沒有?”
“這特么沒法查”
夏漱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搶過來自己的手機,一邊將剛剛看到的那些東西的名字編輯下來一邊說道 ,“而且那些破爛根本就沒辦法證明任何的東西。”
“那是你們能力不夠”
那位店主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鄙視,“總之,東西都在那了,都是我親自帶回來的,你們查不出來是你們的事情。但是你們想買下來,十萬八千八,一塊錢都不能少。”
“老板,生意的事情不急,先給我開個房間吧。”
夏漱石隱晦的踢了踢二世的鞋跟,那張過分精致以至于顯得有些女相的臉上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我們在這邊要住幾天呢,而且可能還會有個朋友過來看看,所以不急。”
“你那朋友能過來嗎?”二世忍不住問道。
“問問唄”
夏漱石無所謂的說道,“你請人家過來不得幫他買個機票什么的?不得安排人家出去玩玩?人家幫你看看這些東西,你不得準備點辛苦費?”
“沒問題,這些我來安排”二世拍著胸脯應承了下來,絲毫沒有注意到夏漱石臉上奸計得逞的微妙表情。</div<centerclassclear<scripthf();</script</ce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