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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12月27日,當短暫的白天降臨時在這片廢棄已久的礦場上的時候,衛燃和阿波利也已經挖開了被積雪掩埋的建筑入口。
費力的推開包裹著鐵皮的大門,兩人轉身便離開了懸空的一樓平臺,從運輸車的貨艙里,將其余所有人的尸體都一一搬下來,一趟趟的送進了頂層的禮堂。
“以后這棟樓也會倒塌的”衛燃坐在舞臺的邊緣提醒道。
“我知道,就像蘇聯一樣,蘇聯都堅持不了一百年的時間,更何況一棟建筑呢,這里總會倒下的。”
阿波利說話間,已經從尸體的身上,將他們的證件全都翻出來裝進了自己的衣兜里。
此情此景,根本不用解釋,衛燃便已經明白,對方這么做,只是不想未來有人無意中發現這些尸體的時候得知他們的身份,進而聯想到即將被送進礦洞的保險箱。
暗自嘆了口氣,衛燃默不作聲的等對方拿走了包括那支轉輪手槍在內的所有東西,這才跟著他離開了禮堂,又親眼看著他鎖上了禮堂的大門。
各自沉默著下樓鉆進依舊溫暖的生活艙,阿波利將一把鑰匙放在了桌子上,“這是保險箱的鑰匙。”
“我的目標不是保險箱”衛燃和阿波利面對面坐下之后,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默不作聲的點點頭,阿波利將那枚亮晶晶的鑰匙放回口袋里,沉默片刻后主動說道,“8月份的時候,我得到情報,火種項目的負責人巴爾蘇科夫涉嫌轉移科研項目資料,我的任務是監控穆拉特博士和帕維爾博士有沒有出賣國有資產。”
見對方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衛燃知道,對方已經誤會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歷。
沉吟片刻,他慢悠悠的起身,一邊將水壺架在火爐上一邊語氣平淡的答道,“我的任務是一旦他們出賣那些東西,盡可能弄到買家的身份。咖啡還是紅茶?”
“咖啡吧”阿波利回應了一聲,晃了晃手里的鑰匙,“既然這樣,鑰匙我就帶走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背對著阿波利,衛燃一邊煮咖啡一邊追問道。
“我的線人已經失去聯系了”
阿波利頓了頓,語氣中也多了一絲試探,“我在猶豫要不要透露保險箱的具體位置。”
“這件事和我無關”衛燃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阿波利認真的打量了一番衛燃的背影,不動聲色的握住了兜里的轉輪手槍,“我打算讓這輛運輸車失蹤。”
自始至終都沒回過頭的衛燃想都不想的問道,“如果你打算讓這輛車消失,那么我們該怎么離開這里?”
阿波利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悄悄將衣服口袋里的槍口對準衛燃道出了自己打算,“接下來我會試著把那輛履帶式牽引車發動起來,它足夠帶我們離開這里。”
“這輛運輸車呢?”衛燃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畢竟這可是他進入這個時間片段的主要目的。
“如果我們能修好那輛牽引車的話,就把這輛運輸車直接開進礦洞吧。”
“我會幫你的”依舊背對著阿波利的衛燃做出了自己的承諾。
聞言,阿波利這才緩緩將手從衣兜里拿出來重新放在桌子上,沉吟片刻后問道,“你呢?想死還是想活?”
衛燃愣了愣,沉吟片刻后端著咖啡擺在了桌子上,重新在阿波利的對面坐下,“死吧”。
“既然這樣,你就和他們一起在暴風雪里失蹤吧。”
阿波利想了想,起身打開了上鎖的鐵皮柜子,將里面的工作記錄全都抱出來放在了桌子上,“我們是從12月份的第一次補給之后開始脫離計劃勘探范圍的,既然想讓這輛車失蹤...”
“12月7號?”衛燃瞬間便跟上了對方的思路。
“對”
阿波利點點頭,將12月8號開始往后的工作記錄全都單獨摞在一起,用指節敲著最上面一本說道,“這些就和保險箱一起留下來吧,我會想辦法把8號之前的工作記錄和保險箱的鑰匙全部送到火種項目的負責人巴爾蘇科夫手上。”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衛燃看著對方的眼睛,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的問道,“回去陪你的妻子和孩子?”
阿波利笑了笑,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現在我們該試著修好那輛火炮牽引車了。”
“把它推進車間吧”衛燃給出了自己的建議,“至少那里面暖和一些。”
“以后你不會再回到這里了吧?”阿波利端起咖啡杯,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當然不會”
衛燃坦然的答道,剛剛阿波利詢問自己想死想活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想死,無非是借助那場剛剛停下來的暴風雪假死換個新的身份重新開始生活。想活,則是代表繼續插手火種項目這件事,并且對其負責到底。
相比之下,“活著”要遠比“死了”更加的艱難和痛苦。
阿波利認真的看著衛燃的眼睛打量了許久,最終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站起身說道,“既然這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先把牽引車推進車間。”
聞言,衛燃立刻站起身,跟著阿波利離開了生活艙。
在兩人的合作之下,那輛ATS59型履帶式火炮牽引車上背負的重物被運輸車用鋼絲繩拖拽到了一邊,隨后又用運輸車的車頭頂著牽引車的車頭,一點點的將它推進了冰冷的車間。
最后用運輸車的尾部生活艙堵住車間大門,順便用車頂的探照燈將車間里照的纖毫畢現,兩人這才拿上工具倉里的工具湊到了牽引車的旁邊。
“你有把握修好?”衛燃繞著圈打量了一番之后問道。
“試試就知道了”
阿波利倒是自信滿滿,接著又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做著最后的試探,“工具倉里有一臺雨燕,能幫我架起來嗎?”
“沒問題”
“駕駛室里面有天線接口和電源線”阿波利額外提醒道。
聞言,衛燃只是點點頭,重新繞到車頭一側的工具倉旁邊,將那臺間諜無線電拎出來鉆進了駕駛室。
這東西他在紅旗林場上課的時候已經不知道用過多少次了,自然沒有什么難度。
從擋風玻璃頂部的小盒子里翻找出天線和電源線連上,衛燃完成無線電臺的開機之后,將其放在了座椅上。
等他完成這小小的考驗重新回到那輛牽引車旁邊的時候,阿波利已經在充當雪橇車的鐵桶里點上了一堆篝火并且壓上了煤炭。
見狀,衛燃索性也找出一個空桶,同樣點上一堆篝火用來驅散寒意。
雖然那輛火炮牽引車已經在這里放了三十來年的時間,但這個時代的車子要遠比后世那些滿身電腦的車子更好維修,要說唯一的麻煩,也只不過是拆裝銹蝕的螺絲比較麻煩罷了。
在兩人的忙碌之下,足足兩天之后,這輛牽引車的發動機終于再次開始了轟鳴。
“接下來就是懸掛機構了”
阿波利指著在幾十年前便被拆掉的負重輪說道,“暴風雪之前我就在那棟樓里發現了能用的配件,只是不知道當時在這里值班的人遭遇了什么才把它遺棄在了這里。”
“恐怕也是個故事吧,阿波利,我們先休息一下吧,我來弄點吃的,你可以先去取零件,然后我們喝一杯。”滿身油漬的衛燃一邊捶打著肩膀一邊問道。
“隨便弄點東西吃就行”阿波利說完,轉身離開車間直奔禮堂所在的廢棄建筑。
等他抱著沉重的零件回來的時候,衛燃已經在生活艙里的桌子上滿好了經過加熱的幾樣罐頭,那火爐上的搪瓷鍋里,也煮上了濃稠的紅菜湯。
阿波利頗為惋惜的看了看空蕩蕩的生活艙,暗自嘆了口氣,像是想逃離這個熟悉的環境一般,轉身走向了駕駛室。
關上車門坐在駕駛室冰涼的座椅上,阿波利探手從儀表盤的里側抽出了那支擰著消音器的馬卡洛夫微聲手槍。
然而,正當他準備檢查一下這支許久沒有用過的武器的時候,搭在方向盤上的間諜電臺耳機卻響起了頻率極快的嘀嗒聲。
阿波利愣了愣,下意識的看向了那臺他早已不抱希望的電臺,隨后將手槍往儀表臺上一丟,拿起耳機戴在了頭上。
稍作猶豫,他還是將手指搭在電鍵上,熟練的發送了一條預先編輯并且儲存在電臺里的信息。
片刻的等待之后,耳機里再次響起了頻率極快的滴答聲,同時電臺上那小小的屏幕也跟著顯示出了一組組的五位數數字。
而阿波利也隨著數字的跳動,將其一組組的抄錄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筆記本上。
再次回復了一條預先編輯的信息,阿波利立刻關閉了電臺,翻出一本滿是油污的雜志開始了快速翻動。
但是,隨著他手中那個破本子上出現的字母和詞匯乃至短語越來越多,他的臉色卻也變得越發的蒼白。
一把扯掉寫滿了數字和信息的紙頁,阿波利掏出打火機將其點燃,丟進了身旁早已熄滅的小爐子里。
當他失魂落魄的再次走進生活艙里的時候,衛燃立刻發現了對方似乎有些不對勁。
“阿波利,你怎么了?”衛燃問話的同時,將熬煮好的紅菜湯端到了桌子上,隨后又取出了一瓶伏特加和兩個水晶杯子擺上。
“巴爾蘇科夫死了”阿波利坐在椅子上疲憊的說道。
“誰?”衛燃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火種項目的負責人,穆拉特博士和帕維爾博士的老師,謝爾蓋·彼得羅維奇·巴爾蘇科夫同志,蘇聯科學院西伯利亞分院的院士。”
阿波利用力搓了搓臉,“在戈爾巴喬夫宣布辭職,克里姆林宮降下蘇聯國旗的時候,他也自殺了。在自殺之前,他燒掉了有關火種項目的所有資料。”
說到這里,阿波利赤紅著眼睛,無助的看向衛燃,“火種真的要熄滅了。”
“節哀”
衛燃推給對方一杯冰涼的酒液,一時間卻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
“我們做的這些還有意義嗎?”阿波利求助的看向衛燃。
“我不知道”
衛燃攤攤手,“但現在你是唯一擁有火種項目所有原始資料的人了,你有權利銷毀他,也有權利永遠的保存它,甚至就算你賣出去也沒什么。”
“你呢?”阿波利下意識的追問道。
“我不是已經在暴風雪里和這輛車一起失蹤了嗎?”
衛燃給對方盛了一份熱騰騰的紅菜湯,“吃點東西吧,填飽肚子之后,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阿波利深吸一口氣,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拿起烤的焦脆的面包狠狠咬了一口,將剩下的一半丟進紅菜湯里,拿起勺子開始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著各種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