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多里安回憶錄的第二天一早,衛燃駕駛著租來的車子趕往了相距一百多公里外的別爾哥羅德。
如昨天一樣,衛燃耐心的在當地的地志陳列館里泡了一整天的時間,隨后找了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酒店住了下來。
轉眼到了第三天,衛燃駕車離開失去,在導航的幫助下找到了金屬本子記錄的第一個坐標點。
雖然幾十年的時間讓這里的地形地貌發生了些許的變化,同時周圍還多了一個面積不大的鎮子,但衛燃卻依舊一眼認出來,這里似乎就是當初和裝填手阿加豐一起抓到鏈狗的那個小村子。
“難道那個地窖里還有別的東西?”
衛燃看著車窗外茂密的玉米地,最終還是壓下了內心的沖動,不管那個地窖里放著什么,自己終究只是個歷史者,而不是什么挖土黨,再了,只靠自己,只靠金屬本子里提供的那個坐標,想在這片玉米地里找到被掩埋的地窖,恐怕會是個相當耗費時間的大工程。
念及于此,他立刻踩下油門,駕駛著車子,沿著鄉間的公路開往了下一個坐標點。
當車子再次停下的時候,衛燃卻愣了愣,就在這條路的右手邊,是一座面積并不算大的陵園。陵園門口的紀念碑上,停著一輛t3476坦克,這輛坦克的炮管,赫然指著邊境的方向。
并不算干凈的碑體上,除了一顆略帶銹跡的紅色五角星之外,還清楚的寫著“蘇聯草原方面軍第五坦克集團軍集體墓地”的字樣。
推開車門,衛燃踩著荒草叢生的石板路走進了這座位于郊外農田邊上的陵園。
緊挨著圍墻的一圈白樺樹環繞中,是一塊塊帶著歲月斑駁的石碑。
這些并不算大的石碑有的已經斷裂,有的長滿了青苔,還有的甚至已經模糊了字跡。但他們卻像生前時那樣,橫平豎直排列的整整齊齊,占據里幾乎半個足球場大的一片面積。
行走其間,衛燃偶爾還能看到放在墓碑前的枯萎野花,又或者不知道從哪來的野貓,正趴在墓碑上懸空著四條腿,悠閑的曬著初生的太陽。
行走在這些墓碑之間,衛燃仔細的看著上面刻下的那些陌生的名字,和早已湮沒在歷史長河中的番號,努力尋找著他也不知道的答案。
許久之后,衛燃在陵園角落一塊墓碑前停下了腳步,這座墓碑上,僅僅只有“阿加豐·第29坦克軍為了奪回蘇維埃烏可爛”的字樣。但他卻知道,這里埋著的,大概率就是那位長相帥氣的裝填手。
“原來你在這呢”
衛燃輕輕拍了拍墓碑,猶豫片刻后,從金屬本子里取出隨身酒壺,將里面殘存的最后一點杜松子酒輕輕倒在長滿雜草的泥土上。
收起清空的酒壺,衛燃最后拍了拍不知道被遺忘多久墓碑,隨后干脆的轉身離開了這座近乎荒廢的陵園。
將最后一組坐標點輸入電子地圖,僅僅只看距離自己那不過兩三公里的距離,衛燃便已經猜到了大概。
重新鉆進租來的車子里,衛燃踩下油門,沿著鄉間土路繞了個圈子,最終停在了一片充滿甜菜的農田邊上。
根本不用下車,僅僅只是看一眼這片甜菜地邊上那個直徑幾十米的爛泥塘,他便知道,那輛炮塔上刷著口號的t34坦克,或許就沉睡在泥塘的邊上。
瓦連京娜太太苦等了半個多世紀的丈夫瓦吉姆,此時很可能就在那輛被遺忘的坦克內部。谷屻 在農田的邊上駐足了許久,衛燃最終還是邁開步子,走向了那片爛泥塘。
離著老遠,他便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腥臭味,半個多世紀的時間過去,這片爛泥塘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僅僅只是面積看起來小了一些而已。
相比剛剛經過的那片陵園,這里沒有墓碑,沒有鮮花,或許更沒有人知道腳下的泥土再往下埋著怎樣的記憶。
彎腰摳起一塊腥臭的爛泥,一條肥碩的泥鰍從指尖的縫隙滑落,緊跟著,又扭動身軀鉆進了腳下的淤泥里消失不見。
甩了甩手上的爛泥,隨后又在褲子上胡亂擦了擦,衛燃尋了個稍微干凈的土壟坐了下來。緊跟著,他的手邊出現了一個硬馬皮材質的相機包。
打開相機包,衛燃取出了里面那張合影,臉上也浮現出了一抹疲憊的笑意。
那金屬本子固然神奇能把自己送回曾經戰場,甚至可以用那床古琴緩解心中的郁氣,但總有些東西是古琴也無法消散的,比如那個念念不忘的小姑娘,比如坐在這片曾經的戰場上時,忍不住想起的那幾位短暫相處的朋友。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左手虎口位置的紋身卻再一次閃過了一瞬間的滾燙。
“這是又送東西?”衛燃愣愣,將手中的照片收進相機包,隨后這才取出了金屬本子。
然而,幾乎就在他握住書脊的瞬間,衛燃卻發現了不對。自從這缺德本子換了個金屬外皮之后,那上面可一直帶著宛若牛皮癬一般的難看銹跡的。
但此時,這金屬外皮上的銹跡卻肉眼可見的少了許多,甚至在固定金屬羽毛筆的凹陷旁邊,還多了一個顯眼的沙漏浮雕!
“艸艸艸艸!不會升官了吧?!”衛燃只覺得心臟都跟著抽了一抽!
小心翼翼的翻開厚重的金屬封皮,第一頁淡黃色的紙頁上,在“戰地攝影師衛燃”這七個字的正下方,那“軍銜”二字的后面,果然已經從“少尉”變成了“中尉”!
在他驚喜交加的注視下,這一頁的空白位置,也浮現出了一行俄語字跡:謝謝你還記得我們,機電員同志,戰爭已經結束了吧?
“結束了,應該已經算是結束了吧,戰爭哪有結束的時候.”
衛燃喃喃自語的給出了回應,那串字跡也緩緩變淡,最終徹底消失不見,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回過神來,衛燃立刻收起了金屬本子和身邊的相機包,轉而取出了醫療箱。
可當他準備打開醫療箱,取出放在里面的那顆帽徽時,卻又陷入了猶豫,最終還是揮手收起了剛剛取出來的醫療箱。
“再等等吧.”
衛燃按捺住心中的沖動,自己才剛剛經歷了一場戰斗,實在是不太適合立刻又進入另一個戰場。尤其,那還是一個他打算認真記錄下所有細節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