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搭建這座幫助大家熬過漫長冬夜的庇護所第三天,眾人在康坦的指揮下,費盡了力氣總算將那根至關重要的主梁用繩子拖拽到了它該去的位置。
伴隨著“哐當”一聲悶響,主梁的兩端被推進了地基兩個短邊石頭墻壁中央鑿出來的凹陷里。
用力踩了踩確定不會晃動,衛燃和康坦各自招呼著對面墻壁邊緣的蓋爾和多里安,合力輕松的抬起了一根粗細只有原木形態四分之一大小的副梁。
一口氣安放好了兩根副梁,眾人沒有休息,而是繼續將那些足有四米多長的厚實木板一個挨著一個架在了三根主梁和地基兩端的長邊墻壁上,最后只留出了一個僅供他們出入的縫隙。
“接下來就是把帳篷拆開鋪在上面了”康坦看向蓋爾,“我記得昨天你在油桶里發現了很多釘子?”
“就在帳篷里呢”蓋爾一邊往帳篷旳方向走一邊回應道。
“到時候用釘子把帳篷布釘在木板上”康坦期待滿滿的說道,“這份工作交給我就可以,你們去下面挖那些積攢的泥土和木炭。”
“至少先一起把帳篷布鋪上去吧”衛燃說話的同時,已經借著身上的蘇軍斗篷掩護拿出了金屬本子里的毛瑟刺刀。
粗暴的將帳篷其中兩個立面的帆布用刀割下來,眾人合力將其鋪在木板上,隨后又用釘子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塊壓住,最后還往上面蓋了一層當初清理棕熊窩抱出來的枯枝墊料。
等忙完了所有的工作,眾人這才各自抱上一捆枯枝又或者木柴,迫不及待的順著預留的縫隙鉆了進去。
“這里面可真矮”多里安彎著腰評價道,“而且比外面還黑”。
確實就像他抱怨的那樣,在加蓋了頭頂的木梁和木板之后,如今這座仍舊積攢著大量泥土木炭的地下室里,留給他們的活動空間只有不足一米五的高度而已。
至于面積,也并不比當初的熊洞要寬敞多少。但好在,他們總算不用擔心會被積雪活埋在里面了。
“只要我們把這些垃圾清理干凈,這里很快就會寬敞起來了。”
蓋爾說話的同時,已經把手里的枯枝丟進了昨天發現的油桶里,至于油桶里發現的那些東西,自然早就已經被清理出來放在了外面的雪橇拖斗里。
“我記得拖斗里的那個金屬箱子里有幾瓶酒的”
衛燃趁著蓋爾點燃篝火的功夫提議道,“而且我們還有一位廚師,所以不如開一瓶酒慶祝一下怎么樣?”
同樣站不直身體的康坦摸了摸頭頂的木梁,“確實是個值得慶祝的時刻”。
“交給我吧!”
已經點燃篝火的蓋爾又往桶里丟了些更粗一些的木柴,“等這個油桶周圍的泥土化開,我們把它挪到墻角就給你們弄些好吃的。”
“在那之前,我們至少要先清理出來一個能站直身體的地方。”
康坦話音未落,已經拿起一支鶴嘴鋤,用力的敲在了凍結的泥土上。
“我也來幫你”多里安立刻拿起了第二個鶴嘴鋤,賣力的敲擊著另一塊區域的泥土。
“這是第三天了吧?”蓋爾突兀的問道。
康坦的動作頓了頓,重新掄動鶴嘴鋤,同時含糊不清的答道,“第四天”。
“也不知道昆廷逃出來沒有...”蓋爾嘆了口氣,也跟著拿起了一支鶴嘴鋤。
見狀,衛燃嘆了口氣,卻終究沒有說些什么,只是同樣拿起了鶴嘴鋤。
在叮叮當當的敲擊聲中,大塊小塊凍結的泥土與木炭被鑿開,等積攢的差不多了,再統一用帆布兜到外面,蓋住了頭頂不久前鋪好的帆布與枯枝。
忙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蓋爾已經把油桶從凍土里拔出來挪到了墻角,多里安也化身幫廚,將繳獲來的那些吃喝全都搬了進來。
而衛燃和康坦,則依舊在賣力的敲擊著凍土,盡可能的清理出更多的空間。
“我好像挖到底了”
衛燃說話的同時扒拉開了結塊的凍土,露出了最下面帶著冰碴的燒焦木地板。
多里安伸著脖子看了一眼,“我越來越好奇這里當初發生了什么了。”
“以后也會有人好奇這里發生了什么的”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換了個位置繼續開始揮舞鶴嘴鋤。
與此同時,蓋爾已經將一大塊熊脂放在一塊邊角料木板上,將其切成碎丁之后,與一小塊雪團混合在一起丟進飯盒架在了被燒紅的油桶蓋子上。
“我覺得我們還需要弄一個煙囪”蓋爾皺著眉頭說道,“不然太嗆了。”
“等我們清理干凈這些垃圾,然后可以在出入口的位置搭一個壁爐。”
正在另一塊木板上切土豆的多里安說道,“這種事可以交給我,以前在鄉下的時候,我經常去城里幫那些有錢人清理壁爐。”
“你還做過這種工作?”蓋爾好奇的問道。
“我10歲的時候就在做這種工作了”
多里安略有些得意的說道,“在我們那里,清理壁爐煙囪的工作一般都是小孩子來完成,因為他們的身體足夠瘦小,不會卡在煙囪里,也不用擔心重量太大把煙囪弄壞。”
“聽起來就很辛苦”蓋爾皺著眉頭說道,他這道并非是嫌棄,單純只是被嗆得而已。
“確實很辛苦,但其實能發現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多里安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說道,“那些有錢人總會把一些不起眼但很值錢的小東西放在壁爐周圍,我就偷過兩個銀酒杯和一支壞掉的懷表,哦,好像還有一把銀餐刀。除此之外,煙囪里還經常能發現鳥蛋和小鳥,那些東西同樣可以賣出去。”
“你還偷過東西?”蓋爾詫異的問道。
“我們只偷那些臟兮兮的,明顯被主人忘記的東西而已。”多里安攤攤手,“總要給窮苦人留一條活路不是嗎?”
“如果那些德國人也這么想就好了”一直在賣力挖掘的康坦嘀咕道。
“在他們眼里,我們大概連人都算不上吧。真是想不明白,昆廷之前有好多德國廚師朋友的,怎么就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蓋爾說話的同時,也開始用勺子翻動著飯盒里的熊脂粒,耐心的熬出油脂,等到整個被火光照亮的地下室都彌漫出誘人的香氣時,這才丟進去一小撮綠色的松針。但他之前的疑惑,地下庇護所里的其余三人卻沒有辦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在眾人的沉默中,彌漫的香氣里多了些松樹的清香,蓋爾將飯盒里滾燙的熊油小心的倒進了一個用雪擦洗干凈的鐵皮罐頭盒子,隨后又往里面放進一條滿是松針的細枝條,“我熬了些熊脂,等放涼之后,大家用它把身上的凍瘡涂一涂,只要堅持一個星期,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以前我們冬天的時候經常這么做。”
“你該早點弄些這東西的”多里安擤了擤鼻涕說道。
“之前我們都在外面,就算涂了也沒用。”
蓋爾說話間,已經把另外幾個飯盒全都架在了燒的通紅的桶蓋上。“等我們把這里清理干凈了,等這里暖和起來,我還可以用那些面粉做些面包吃,上帝作證,只是想想烤面包的香氣我都要流口水了。”
“如果這里能經常吃上面包,我覺得我們甚至可以不用去什么蘇聯了。”多里安吞咽著口水說出了內心的想法,“當然,前提是德國人不會找到這里。”
“我們的面粉可不多...”蓋爾嘀咕的同時,已經將切好的洋蔥丟進了飯盒。
“你覺得呢?”康坦朝一直沒有說話的衛燃問道。
“我沒什么想法”衛燃根本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只要不被德國人或者芬蘭人抓住就可以。”
康坦微不可查的搖搖頭,卻是沒有再說些什么,顯然他也有他的想法。而這幾天的相處下來,衛燃也漸漸看出了這三個人的差異。
多里安是這里面最年輕的,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沒什么主見更沒什么煩惱,似乎只要有吃的,只要有衣服穿,他就永遠一副樂呵呵的模樣。
年近半百的康坦顯然更穩重也更有主見,但或許也正是來自中年人的老成和些許的責任感,讓他把帶著其余幾個人活下來當作了主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標。
至于蓋爾,這個二十五六歲頭的年輕人卻是心里負擔最重的,引走敵人的昆廷,以及那臺趴窩的半履帶,這些本不該他來承受的愧疚一直讓他的心里藏著濃濃的負罪感。
也正是因為那份愧疚,讓他根本就踏實不下來,只想著盡量多做一些,每當他閑下來,就在糾結要不要去把昆廷找回來。
這些情緒和想法,作為旁觀者的衛燃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但他也知道,這三個人最終會永遠留在這座地下室里。
如果我告訴他們真相他們會離開這里嗎?
衛燃被腦子里蹦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可緊接著便暗自搖頭。先不說他們三個會不會信,可就算離開這里又能去哪?
在這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的極夜里,能找到這么一個可以提供溫暖的廢棄地下室,和那頭足夠他們吃很久的棕熊,這些已經是萬幸了,真的離開這些,或許他們連這短暫的溫暖舒適都會隨著外面呼嘯的寒風撒手遠去。
默默的嘆了口氣,衛燃把剛剛冒出的想法驅散出了大腦。這么多次在二戰戰場徘徊的經歷早已讓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終究只是個歷史事件的旁觀者,無論自己做些什么,也根本沒辦法去改變已經發生的歷史,他能做的,也僅僅只是盡可能多的記錄下來些什么,但這狹小的庇護所和昏暗的亮度,卻讓他連拍一張照片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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