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棕熊屁股上的嘴親了!”
季馬沒好氣的比了個中指,隨后竟嘆了口氣,苦著臉說道,“我以前只是個獵人,工作半年混半年的獵人,雖然我沾你的光在紅旗林場也學了不少東西,但管理這么大的兩座營地早就已經超出我的能力范圍了。”
“你可以讓...”
“讓阿里里來管理?或者讓米莎來?”
季馬取下夾在耳朵上的香煙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語氣中帶著一絲絲懷念說道,“阿里里和米莎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城市就是去喀山上學,我現在都還記得當時我帶著他們兩個蠢貨第一次坐地鐵的時候,這倆原始人鬧出的笑話,所以你覺得他們誰能管理好這么大的兩座營地?
不說這個,這次阿芙樂爾一次性送來的這么多客人都已經讓我們感到恐懼了。如果這次不出意外,不難想象接下來的這個冬天,游客會只多不少,那么明年呢?后年呢?憑借我們這些外行,不管我們怎么努力,總有一天會崩盤出現意外的。”
“你到底想說什么?”衛燃越發的疑惑。
“這座營地的大部分股權都是屬于紅旗林場的”
季馬將手中的香煙丟到桌子上,“但是顯而易見,不管卡爾普還是達麗婭老師,甚至跟著我們過來熟悉飛行路線的戈爾曼和安娜老師,他們肯定沒興趣管理這兩座營地的事情。
甚至在半年前,卡爾普就已經和我說過,他們只要收回買下這兩座營地的錢就可以了,這些有錢的混蛋連這里的利潤都看不上。”
見衛燃不說話,季馬深吸口氣繼續說道,“所以維克多,我和阿里里還有米莎商量過了,我們準備拿出這兩座營地5的股權,找專業的人來經營這里。我們希望你能推薦一個足夠專業的人,從明年開始接手這兩座營地的管理。”
“你們有人選了?”衛燃雖然嘴上這么問,但內心已經大概猜到了答案。
“最好的結果無疑是周女士,畢竟她也是這座營地的股東之一。”
季馬看著衛燃,認真的說道,“維克多,我希望你能幫忙說動周女士接手這兩座營地的管理運營工作。”
“你沒去找我小姨直接談?”
“我們能拿出來的,最多只有5這么多。”
季馬苦著臉說道,“我聽尼古拉先生說起過當初周女士和達麗婭老師談判時光電影制片廠時的場面的,連達麗婭老師都不是她的對手,我和她去談,恐怕連我都要賣身給她的旅行社打工了。”
衛燃聞言啞然失笑,上次關于時光電影制片廠的談判可是讓自己的小姨一戰成名,當時就連達麗婭老師可都是對她夸贊不已的。
“怎么樣?幫我們這個忙吧?”季馬殷切的看著衛燃。
衛燃猶豫片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瞇瞇的說道,“季馬,其實有個更好的人選。”
“更好的人選?”季馬疑惑的看著衛燃。
“阿芙樂爾怎么樣?”
衛燃放下茶杯解釋道,“她明年夏天就畢業了,學的也是旅游管理專業,而且她的能力你也看到了,這次送來的八十多號游客絕對不是她的極限。但5的股權,對她來說絕對是個足夠大的誘惑。”
“我怎么把她給忘了!”
季馬用力拍了拍腦門,可緊接著便擔憂的問道,“可是她能管理好這么大的兩座營地?”
“你忘了她的媽媽是誰了?”
衛燃繼續提醒道,“就算她開始沒什么經驗,但肯定會有人幫她的不是嗎?而且最重要是,再有不久她就要過來了,到時候你們大可以親自和她談談,問問她的想法,只要她感興趣了,由她去說服我的小姨絕對要比我去更合適。”
“可是她會對我們這個小地方感興趣嗎?”季馬皺著眉頭開始給自己設置門檻。
“那個小玩意兒如果對這里沒興趣,是絕對不會帶這么多人過來的。”衛燃肯定的說道,他對穗穗那個鬼精鬼精的小財迷可太了解了,她幾乎算得上小姨那家旅行社里最挑剔的“旅游團”了。
“維克多,你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季馬說著,親自端起不知道從哪淘弄來的紫砂茶壺,給衛燃的杯子倒滿了香茶。
“額外提醒你一句”
衛燃象征性的扶著杯子說道,“不管我還是阿芙樂爾,我們和你,和阿里里,和米莎都是朋友,所以...”
“我懂!”
季馬不等前者說完便搶過了話題,語氣輕松的說道,“維克多,我真的只是想讓我的朋友們過的好一點,所以這里面不存在欺騙和利用。我來找你談,也是因為這些原因,想找一個信得過的人而已。”
“她不會讓你失望的”
衛燃信心滿滿的替穗穗做出了保證,他把穗穗推出來,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這座營地如果讓小姨這個“長輩”參與管理,那以后的性質可就變了,但如果讓穗穗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大家屬于朋友性質的共同創業而已,反倒不會摻雜太多的其他元素。
結束兩人的私聊,衛燃和季馬將話題扯到了這批課程的行程計劃上。按照穗穗的要求,這八十多號人將會分廠兩批,分別在兩座營地活動,中途還會進行一次輪換。
簡單的說,去溫泉那邊的基本都是為了拍照、狩獵體驗以及可遇不可求的極光去的,來廢棄軍事基地這邊的,則大多是為了體驗槍械射擊。
為此,季馬和阿里里甚至還專門找了幾個有服役經歷的朋友過來幫忙看場子保證安全,順便也可以教一些看著花哨實則屁用沒有的戰術動作。
一行人在廢棄軍事基地逗留了許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下來,戈爾曼這才牽著那只和他關系好的出奇的傻狗,招呼著衛燃和季馬在夜色中駕駛著飛機升空,翻越烏拉爾山脈返回了因塔。
在阿里里提前安排好的酒店里等了一晚上的時間,第二天一大早,囂張的活像某山頭兒扛把子似的穗穗,也帶著從兩家父母旅行社借調的導游,以及浩浩蕩蕩的一大波游客降落在了因塔機場。
任由這小玩意兒給自己來了個過分熱情的樹懶抱,衛燃直等到對方重新雙腳著地,這才無奈的低聲問道,“這你抽什么風呢?”
“少廢話!”
穗穗一把跨住衛燃的胳膊,低聲說道,“團兒里有倆傻泡想追我呢,老老實實的給我做擋賤牌,下賤的賤。”
“哪兩個傻泡?”衛燃樂不可支的問道。
“穿著黃色羽絨服那個,還有頭發染成藍色的那個,我們學校出了名的倆海王。”穗穗一臉嫌棄的說完,立刻舉起一直拿在手里的紅色高音喇叭,招呼著她帶來的那些導游們帶著各自的游客排隊等著分組。
在衛燃的提前知會之下,季馬等人刻意沒有上去幫忙,暗中觀察著穗穗的安排,評估著讓這個還沒畢業的小丫頭未來幫他們運營兩座營地的可能性。
好在,渾然不知即將天降大任于自己的穗穗也確實不負眾望,前后不到十分鐘,便把這八十多號人分成了均等的兩大隊以及8個小組,順便還安排好了登機的順序。
也正是在這段時間里,衛燃竟然還在這個旅行團里看到了熟人,他們赫然是當初教自己彈琴的陳廣陵以及他的兒子陳洛象,以及年初學琴的時候曾短暫見過一面的,陳廣陵的妻子。
“陳老師,你們怎么也來了?”衛燃趕緊湊上去打著招呼。
“洛象說穗穗同學組織了個旅行團,正好國內哪都是人,而且穗穗同學的這個團還挺便宜,索性過來看看新鮮。”
一臉書生氣的陳廣陵說道這里,轉而期待的問道,“衛燃,穗穗說這兒能打槍是不是真的?什么槍都能打?AK有沒有?”
見這父子倆一臉期盼的看著自己,衛燃憋著笑趕緊點點頭,“有,肯定有!”
“師兄,這里的鹿真能隨便打嗎?”
和穗穗年紀相仿的陳洛象一邊擦拭著起霧的眼鏡一邊問道,至于對方嘴里那傳統意味十足的稱謂,還是正月里學琴的時候他老爹陳廣陵給定的。
“你放心!”
衛燃拍著胸脯做出了保證,“別人不敢說,到時候肯定讓你打一頭鹿回去!”
“爸,你說馴鹿的鹿角能不能用來燒鹿角霜?”陳洛象問出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問題。
看著開始低聲討論怎么燒鹿角霜的父子倆,衛燃哭笑不得的搖搖頭,倒是陳廣陵的妻子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溫柔的將帶來的一些小禮物送給了衛燃。
他們在這兒閑聊的功夫,那些導游和獵人們已經帶著第一批的四組乘客分別登上了并排等在一邊的四架安2飛機。
看著那些有說有笑的乘客,以及站在機艙門口既當服務員又當飛行員的那三位老師,衛燃卻忍不住有些想笑,隨后又莫名的冒出一股子不知道哪來的悲涼感。
那三位老師曾是正八經兒的KGB,即便用人中龍鳳來形容他們,或許都不為過,但在蘇聯解體的三十多年后,這些曾經屬于某個紅色極權的驕子們卻淪落到了笑臉相迎的駕駛著和他們處于同一個時代的老飛機“跑出租”的地步。
這里面固然有季馬或者自己的人情在里面,但如果不是那場劇變,無論自己還是季馬,又怎么可能有機會和這些人說上話,又怎么可能讓對方愿意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紆尊降貴”的做這種事情浪費自己的時間?
他們該像電影里的007一樣,駕駛直升機、戰斗機去斗智斗勇,他們該穿著得體的西裝,在某座繁華的城市里端著精致的紅酒杯,在談笑間套取重要的情報。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來這天寒地凍的因塔,不會僅僅因為穗穗這丫頭一時的腦洞,便痛快的換上蘇聯空軍制服,站在老舊的安2飛機邊上,一手撫摸著機身上殘存的蘇聯空軍標志,一邊笑意盈盈的和那些尋找蘇聯味道的游客們親切的打著招呼。
好笑嗎?或許好笑吧?悲涼嗎?也許有吧?
衛燃默不作聲的看著那儀態端莊的三位老師,最終只能嘆了口氣,曾經令人聞風喪膽,幾乎和恐怖劃上等號的KGB又怎樣?
在背后那座堅固的靠山分崩離析之后,他們的余威,或許也僅僅存在于傳說之中了。但他們本人,卻早已經在二三十年前換了一身泥胎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