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衛燃掛斷電話之后不到半個小時,一輛出租車便停在了工作室的門口,緊跟著,一個身高和埃里克森教授相仿,挺著個大肚子的謝頂中年人艱難的鉆出了對他來說有些狹小的車廂,拎著個并不算大的鋁合金行李箱快步走進了工作室。
“維克多先生您好,我就是剛剛通過電話的赫伯特。”這個大肚子中年人進門之后熱情的打著招呼。
“您好赫伯特先生”衛燃熱情的把對方讓到長條桌邊坐下,還沒等他說些什么,對方已經啪嗒一聲打開了拎在手中的行李箱。
“這是我兩年前在英國旅游的時候買到的,請看看吧!”赫伯特一邊說著,一邊從行李箱中拿出來一個使用土黃色涂裝,標準的20升容量的二戰德國油桶。
接過對方手中的油桶,衛燃翻來覆去的打量了一番,這油桶中間的提手靠近蓋子的位置,還固定著一個小鐵片,這鐵片中間沖壓著一個被圓圈套住的數字80,圈外還有個字母B,僅從這個小鐵片就知道,這個油桶曾經是被用來承裝辛烷值為80的汽油。
將油桶平放在桌面上,衛燃總算發現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在這支油桶一側加強槽中間的方塊上,沖壓出來標志是擋位軍的雙閃電,但與此同時,這方塊上卻又用紅色的油漆畫著一個形如雨傘的標記。而這個標記代表的,則是曾經在北非戰場上作戰的德國國防軍第15裝甲師。
“看看另一面,另一面更有意思。”坐在對面的赫伯特提醒道。
聞言,衛燃將這油桶翻了個面,隨后便發現,在這一面上,被人用刀尖之類的東西刻了一串毫無規律的字母和數字,那深深的刻痕已經破壞了油桶本身的油漆涂層,取而代之的則是顯眼的褐色銹跡。
“這上面寫的是什么意思?”衛燃抬起頭,朝赫伯特問道。
“不知道”
赫伯特攤攤手,“不過根據我的猜測,這上面的字母和數字應該是被加密過的。我曾經試著利用德軍第15裝甲師用過的密碼本破譯過,但是很可惜,并沒有翻譯出來對應的信息。”
打開油桶的蓋子聞了聞,衛燃思索片刻后問道,“那么赫伯特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
赫伯特期冀的看著衛燃,“破譯這個油桶上面的秘密,你將得到秘密背后十分之一的收益,怎么樣?”
“不怎么樣”
衛燃想都不想的搖搖頭,“這只是個油桶,我可不覺得誰會利用油桶傳遞秘密。況且就算真的有哪個天才這么做,我也不認為這秘密能帶來多大的收益,更別提我只能拿到十分之一。”
“先別急著拒絕”赫伯特說著從公文包里抽出一臺平板電腦,調出一段視頻推給了衛燃。
這視頻拍攝的,是一枚形狀并不規則的金幣,隨著視頻里那只手的翻動可以清晰的看到,這枚金幣的一面是個女人的側臉像,另一面則是一匹馬。
總計不到半分鐘的視頻結束,赫伯特等衛燃將平板電腦推過來,這才解釋道,“視頻里的迦太基女神金幣就是在這個油桶里發現的。”
“在油桶里發現的?”衛燃疑惑的看著赫伯特,他總覺的這個赫伯特的故事里似乎摻著水分。
后者點點頭,“我買下這只油桶之后,一直覺得那上面刻畫的字母和數字里隱藏著秘密,直到后來一次無意中的磕碰,這枚被油泥黏在油桶里的金幣才掉了出來。”
“所以你覺得油桶上的那些暗語”衛燃說到這里頓了頓,“我們暫且稱它為暗語,你覺得那些暗語背后可能隱藏著更多的金幣?”
赫伯特敲了敲仍舊亮著屏幕的平板電腦,“維克多先生,這樣一枚迦太基女神金幣,最少價值四千歐元,只要...”
“就算找到100枚,也只有40萬歐元而已。十分之也只有四萬歐元而已。而且即便真的找到了100枚,想賣出四千歐元一枚的價格,恐怕也需要很長時間的運作吧?”
衛燃微笑著看著坐在對面的赫伯特,他其實還有句話沒說,根據在紅旗林場學到的心理學課程以及拷問技巧來判斷,他越發肯定,這個挺著大肚子的考古學者剛剛講的故事不是摻了水,就是故意隱瞞了一些關鍵性的線索。
既然預期收益不高,對方又故意隱瞞信息,這活兒自然也就沒必要接了。反正不久之前他在諾亞的手里已經一次性賺了足足16萬歐元,再加上年前的那些收益,如今的衛燃的腰包肥的很,根本就不缺錢花。
“額...”
赫伯特咧咧嘴,沉默片刻后不死心的問道,“維克多先生,開個價吧,查出這些暗語隱藏的信息需要我支付多少錢?”
“20萬歐元,要現金。”
衛燃渾不在意的報了個高價,擺明了就是在拒絕。排除剛剛那兩個原因之外,像赫伯特這樣總妄想著在歷史書里找到寶藏的夢想家他可沒少遇見。
遠的不說,就連阿歷克塞教授,都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癡迷于尋找二戰德國掠奪走的寶藏,可最后除了搭進去不少時間、精力和一瓶又一瓶的杜松子酒之外,唯一的收獲便是白日夢做了不少。
“成交!”
出乎衛燃的預料,赫伯特竟然痛快的伸出手,“只要你能查出油桶上暗語的秘密,我就支付二十萬歐元的現金。”
這下倒是輪到衛燃難受了,他可沒想到竟然真的有冤大頭愿意為了個破油桶上刻的字母支付這么高的價格。
“按照時光工作室的規矩,先支付一半作為活動經費。”
早已和阿歷克塞教授學會了貪得無厭的衛燃空口白牙的給工作室加了一條新規矩,如果對方真的愿意出20萬歐元,之前那些讓自己不想接受這份調查工作的原因倒是都可以選擇性忽略。
“查不出來呢?”赫伯特放下手,謹慎的問道。
“退八成”
衛燃毫無心理障礙的加上了第二條規矩,查不出來?這種情況就不存在。
赫伯特暗自盤算了一番,隨后再次朝衛燃伸出了手,“先擬一份協議吧,我找律師看一下,沒問題的話明天一早我就把10萬歐元送過來。”
“當然可以!”衛燃和對方握了握手,起身從最里側的工作臺抽屜里拿了一份制式合同,填上對應的信息之后遞了過去。
這合同還是阿歷克塞教授執掌這座工作室的時候,專門給新客戶準備的,至于合作過的老客戶,這協議基本就用不上。
目送著赫伯特拿著那份協議樣板離開,衛燃看了眼仍舊擺在桌子上的油桶,起身將其拎到了里間儲物室里隨意找了個地方一塞了事。
對方連錢都沒付呢,這破油桶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著急。他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晚緩緩精神,畢竟等明天還要幫尼古拉先生跑一趟維也納呢。
他這邊反鎖了工作室卷簾門的同時,那位赫伯特在一直等著自己的出租車跑起來之后,也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雇主的電話,將剛剛和衛燃談妥的調查費用詳細復述了一遍。
很快,赫伯特在得到雇主明確的答復之后掛斷了電話,而同一時間,衛燃也把從食盒里取出來的舊手機鎖進了臥室的保險箱里。這手機到底有沒有被卡爾普拿來定位他的實時位置他并不清楚,但卻不妨礙自己用這種方法表明自己的態度。
鎖好了手機,衛燃拿著那幾枚從食盒里取出來的高爆彈彈殼,驅車開到橫跨伏爾加河的大橋上,戴上橡膠手套,用酒精濕巾將它們仔細的擦了一遍之后,盡數丟進了波光粼粼的河道中央。
處理完了最后一點兒首尾,他這才駕駛著那輛招風的越野車在城區了一番招搖過市,順便帶回了各種吃的喝的。
轉眼第二天一早,幾乎就在衛燃起床的同時,赫伯特也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敲響了工作室的卷簾門。
“這是10萬歐元”
被讓進來的赫伯特屁股還沒碰到椅子,便從包里掏出一沓沓的現金擺在了桌子上,隨后又拿出昨天的那份協議遞給衛燃,“協議也沒問題,請簽字吧。”
一臉笑意的接過協議,衛燃卻越發的肯定,真正把那十萬歐元擺在桌子上的,絕對不是這個赫伯特。
不過即便如此,在仔細清點了桌子上的現金之后,他最終還是痛快的在協議上簽了字。畢竟誰想知道油桶上的秘密并不重要,只要那些現金不是假的就行。
再一次送走了赫伯特,衛燃也沒閑著,鎖了卷簾門也跟著前后腳離開,驅車直奔機場,賣力的給尼古拉老先生當起了跑腿兒。
用了將近兩天的時間故地重游,當他再一次頂著喬裝后的臉站在名為樹洞的書店門口時,卻恰巧看見卡堅卡正把那位患上老年癡呆的老人扶到門口的長椅上曬太陽。
頗有些喜感和悲涼的是,那個一臉茫然的老太太手腕上還系著一根粉色的防丟繩以及一個大紅色不斷閃光的氫氣球,而防丟繩的另一端,則被卡堅卡固定在了長椅邊緣的一個鎖扣上。最后打開固定在老太太腰帶上的定位器,卡堅卡剛剛直起腰,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衛燃。
“有...有事嗎?”卡堅卡表情不太自然的問道,一舉一動中都表明著她并不想見到前者。
衛燃伸手指了指二樓,待前者遲疑的點點頭之后,這才輕輕推開了書店的木門。
仍舊站在書店門口的卡堅卡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一塊太妃糖塞進了那老太太的嘴里,哄孩子一樣說道,“在這兒曬會太陽不要亂跑,我等下就回來給你讀《安娜卡列尼娜》。”
聞言,那老太太蒼老的臉上立刻泛起了笑容,但卻只是安靜的點點頭,根本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