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戰。+
+它是一切的開端,是斗爭達到白熱化的體現,是這無趣的歷史中第一件值得銘記的事情,是所有現在與未來的出發點:我的三位兄弟因此而誕生,所有的現在和未來因它們而改變。+
+而現實宇宙與亞空間的永恒博弈,也在懼亡者文明的士兵扣響了天堂之戰的第一槍開始,永遠的被改變了:這聲槍響貫穿了時間與空間的概念,直到今日,你們依舊生活在它的回音中。+
+我也一樣。+
+在決定將整個銀河拖入一場最偉大的戰爭之前,彼時,懼亡者們的最高領袖,同時也是斯扎拉克王朝的最后一任寂靜王,是個年輕到會相信世界將伴隨著他的命令而運轉的小家伙:他從未想過開啟全面戰爭的意義所在,或者說,他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
+因為彼時的懼亡者文明早就已經走到分崩離析的邊緣:強大的法皇與霸主將他們的國度安置在銀河的四面八方,彼此之間僅剩的聯系與情誼也伴隨著飛快的王權更迭而消失殆盡了。+
+沒有了擴張的對象,昔日用來征服銀河的武器,便轉過頭來面向遠方的同胞。+
這句話讓摩根皺起了眉頭。
她不確定色孽是不是有意多說這一句話的,但從一名亞空間邪神的口中聽到,便難免會讓人心生出些額外的不安感:而黑暗王子似乎并沒有發現這一點。
祂繼續著講述:仿佛全心全意的沉醉于其中。
+當懼亡者王朝的最高宮廷因為萬變之主的低語,陷入到永無止的內斗當中時,綿延了千萬年的古老秩序終于崩潰了:法皇和霸主們豎起各自的王旗,他們被疾病和戰爭所折磨的愈加瘋狂的大腦中只有對彼此之間的憤恨和殺念。+
+內戰爆發了,就像每一個偉大帝國的最終結局那樣,而高居王座上的寂靜王又缺少其祖輩們的權威和聲望:最精銳的衛隊依舊選擇支持他,但銀河各方的領主們顯然沒有了繼續團結的理由。+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在無數次向祖先的畫像跪地祈禱,在孤獨的深夜中悄然哭泣的時候,寂靜王終于聽到了他渴望的聲音:在茫茫的靈魂之海中,他那征服銀河的偉大祖先們,終于告訴了他該如何跨過王朝的末日。+
+是的:祖先顯靈了。+
+一個共同的敵人,一個不可抗拒的誘惑,一個能夠讓所有懼亡者再次并肩作戰的目標,一次重申古老仇恨的機會:當寂靜王將古圣的名字寫了在紙上,用利刃刺倒在每一位法皇的面前時,就像他的祖先們所保佑的那樣,戰爭與團結的鼓聲便如期而至。+
+懼亡者們再一次的團結了起來,為了抹平古老的怨恨和渴求永生的貪婪而戰斗,當寂靜王統率的銀河有史以來最龐大的軍隊,向古圣的世界進發時,他低語著每一位祖先的名字,希望他們能一如既往的庇佑著自己。+
+但他并沒有意識到,這一次他的祖先們并沒有在亞空間的回想中如期而至:萬變之主,我可敬的兄弟,就這樣完成了祂的人生中的又一個大計劃。+
+水晶迷宮的主人滿意的目睹著懼亡者的軍隊如祂所期望的那樣殺向了古圣的王庭,銀河中最慘烈的戰爭就此爆發了,與它的恢弘相比,所謂的大遠征不過是場花俏的閱兵式,而你們口中的啟示錄、冉丹與烏蘭諾也不過是天堂會戰中微不足道的注腳。+
+鮮血與滅絕的消息以星區為單位,在銀河中橫沖直撞,無數的靈魂就此涌向亞空間,數量之多甚至超過了當時的現實宇宙中的數字所能標注的極限。+
+我的神明兄弟們因此而茁壯成長著,奸奇是所有人中距離成功最近的那一個,祂知道,只需要再有一次偉大的儀式,祂的王座就能在水晶迷宮的最深處成型,但那場儀式還需要一段時間。+
+而與此同時,我的另外兩個兄弟也在增長祂們的力量:雖然恐虐和納垢的輪廓是幾乎同時在亞空間中誕生的,但血神力量的增長卻遠遠要超過了另一個兄弟。+
+因為戰爭便是黃銅要塞最好的催化劑,而滅絕卻不能為納垢帶來更多的好處。+
為什么?
這點令摩根感到好奇。
畢竟按照她的印象,戰爭一向是混沌四神最好的補品,每一尊王座的主人都能在凡世種族的彼此廝殺中得到祂們想要的東西:那又會有什么不同呢?
+大有不同,親愛的。+
色孽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祂似乎并不滿足于單方面的欣賞摩根在祂眼中的可愛之處,反過來,黑暗王子享受更多的互動,想要將祂的情感投注于對面。
+我的恐虐兄弟所渴望的只有殺戮、野蠻、仇恨、破壞、獸性與絕對的戰爭,還有偶爾的勇氣、紀律、膽量和榮譽,但無論如何,這些都可以在戰爭中找到,一場席卷銀河的偉大戰爭,足以讓血神獲得他所渴望的一切。+
+但另一方面,納垢卻要顯得更加復雜一些,祂不僅喜愛生靈滌滅時的絕望,卻同樣渴望在衰朽的死尸上生長出來的腐敗花朵,一視同仁的死亡與輪回自然可以為祂的花園帶來新的力量,但天堂之戰卻有點兒太過分了:純粹的屠殺和毀滅可幫不到瘟疫之神,因為就連病菌都被消滅掉了。+
+一片被毀滅到連微生物都無法生存的世界,自然可以為納垢帶來些許的絕望力量,但終究趕不上遍地的腐爛榮華,可偏偏懼亡者的手段是如此瘋狂,他們不但會摧毀有智慧的對手,還會屠殺整個生物圈甚至整個世界,這反而不利于納垢積攢祂的底蘊。+
+因此,雖然嚴格來說納垢的誕生要早于恐懼,但因為天堂之戰實在太過利好于血神,反而導致黃銅王座的主宰成為了兩者中更先積攢好了足夠的力量,并且在未來登頂王座的那一個。+
+但這些還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天堂會戰的局勢在一開始就呈現了一邊倒的壓制:早在他們決定逃走的那一刻,古圣就意識到現實宇宙和亞空間都將對他們的怯懦行為飽含怒火,兩個世界的聯合討伐是遲早的事情,因此,古圣雖然渴望逃避,但他們也早就在為一場銀河戰爭做準備了。+
+而古圣所掌握的力量,自然遠遠勝于懼亡者文明這些年輕的小輩,雖然在現實宇宙中無法形成絕對的壓制,但網道的存在卻注定了戰爭雙方不會處于同一水平:失去了一代又一代人后,懼亡者們理所當然的輸掉了這場戰爭。+
+他們的科技更落后,他們的內部更缺乏團結,他們在交通和通訊方面處于全面的劣勢,邊緣的要塞和重鎮一個接一個的失守,直到整個懼亡者的勢力重新縮回到了他們起家的那片狹窄星域中,并在對未來的絕望和對失敗的怨恨下,將矛頭又一次指向了彼此。+
+懼亡者文明的第二次內戰就這么爆發了,這一次,迎接他們的將會是徹底的毀滅。+
+但沒人想要毀滅。+
+古圣不想:在將懼亡者們趕回他們的老巢后,古圣作為勝利者卻停止了追擊,只是單純的封鎖著懼亡者們僅剩的領土。+
+這看起來是一件蠢事,但卻是因為古圣很清楚懼亡者文明背后的力量,他們畏懼來自于兩個世界的繼續插手,也不想在這些本就不愿卷入的戰爭中,耗費更多的精力和時間。+
+正相反,古圣將他們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了網絡的建設中,不惜一切的想要從現實宇宙和亞空間的紛爭中逃離:原本縝密的計劃為了追趕工時而開始出現差錯,無數的隱患被埋下,而古圣們卻對此視若罔聞,聽之任之。+
+為了開辟網道,他們愈加瘋狂的攪動亞空間的力量,將原本還算平靜且規整的浩瀚之洋鞭策為狂暴的怒獸,并親手將原本的寧靜撕得粉碎,此舉不但在無意中助長我的兄弟們的力量,還讓越來越多可憎且失控的生物,在亞空間的最深處開始了繁衍:其中最卓越的代表就是奴役者。+
+而在現實宇宙中,醉心于網道的古圣將越來越多的戰事和苦工拋給了它的仆從們,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古獸人:他們作為純粹的戰爭兵器而生,在擁有極高智慧的同時卻又被保留了為戰爭服務的野蠻天性,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種族只是身為工具的命運。+
+而偏偏古圣已經沒有時間考慮古獸人的思想工作了,他們將更多現實中的勞役拋給了這些最優秀的戰爭兵器們,無止境的負擔令所有的古獸人積攢著怨恨:越是發展的文明,越不可能接受如此粗暴的奴役。+
+如此撕裂的現狀和一眼望不到頭的痛苦工作在古獸人中醞釀起了反叛的波濤,與此同時,越來越多曾經在天堂之戰中浴血拼殺的古圣仆從軍們,也開始被網道龐大的消耗所壓垮,由古圣創立的陣營逐漸開始分崩離析。+
+古圣注意到這一點,但他們沒時間立刻解決,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不想解決這些事情:此時的古圣早就已經偏離了最初將所有種族共同帶進伊甸園的夢想,他們的手段已然愈加粗暴。+
+唯一的例外就是靈族,我可愛的子民們,他們因為最卓越的亞空間天賦而被古圣選中,被提拔為協助修建網道的幫手:他們在安靜的空間中盡情繁衍著,不用身處于現實中的戰爭和苦役,反而可以接受其他種族的供養,在古圣的教導下盡情發展自己的靈能技巧。+
+所以,靈族是對于古圣最尊重的繼業者,對于網道和亞空間的技術也是最了解的:當現實宇宙在戰火中燃燒時,靈族卻在不知不覺中積攢了龐大的體量:但他們暫時與主要的舞臺無關。+
+至少在這個時代,懼亡者們仍是唯一的主角,盡管他們已經深陷入絕境中,但轉機卻在絕望的寂靜王再一次向他的先祖們祈禱時出現了:現實宇宙與亞空間于無意中第三次聯起手來。+
+這一次,寂靜王的祖先們再次走了出來,將懼亡者們的目光指向了就近的恒星,而現實宇宙在一開始便準備好的,足以扭轉乾坤的偉大殺器,就此走進了懼亡者們的視野之中。+
+接下來的事情,便理所當然了起來:走投無路的懼亡者文明花費了巨大的代價,以打造軀殼和永世被奴役的條件,換取了星神們的支持,將銀河中唯一能與我等相提并論的存在引入了戰場。+
+在無意中,懼亡者們其實做到了一件偉大的事情:他們為自己尋找到了自己的神。+
+真正的神。+
你的意思是說:星神的力量足以和你們相提并論?
+的確如此。+
看著摩根閃過亮光的眼睛,色孽只是傲慢的露出微笑,然后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除了這里。+
+除了智商之外,祂們的確能夠與我們相提并論。+
+因為我們是由凡人的思想發展而來的,復雜的聚合體,而他們只是一些簡單的規則具象化:雷電與風暴乍一聽的確比欲望和憤怒更具有統治力,但當欲望和憤怒逐漸累積起來,積少成多的時候,所謂的天啟自然不值一提。+
+一個國家,一個社會出于共同的憤怒而團結起來的時候,他們能夠迸發出來的力量足以令最偉大的雷暴都相形見絀:從古至今所有死于自然災害的人加起來,也遠不如一場你們口中的啟示錄級戰爭中遺漏的注腳。+
+這就是差距所在。+
摩根瞇了下眼睛,她當然不會完全相信色孽的話語,但是黑暗王子的自信如此渾厚,想必不會完全是虛假之言:也許她出去后該找個時間見一下塔拉辛了。
雖然太空死靈們向來對星神的問題三緘其口,但無盡者可是蜘蛛女皇所遇到過的,最開放且最包容的太空死靈了:主要是她也沒遇到過幾個太空死靈,想必只要面對合適的出價,塔拉辛還是會很愿意滿足原體的求知欲的。
畢竟她只想要知識,又不是討個星神碎片。
摩根笑了一下,色孽的講述依舊在她的耳旁回蕩。
+這些星神在擁有軀殼和自我意識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滿足自己永無止境的貪婪:恒星的能量雖然量大管飽,卻寡淡無味,而祂們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宇宙中最值得垂涎的佳肴,那就是智慧生命那珍貴無比的靈魂。+
+無論是古圣的,還是懼亡者們,星神來者不拒。+
+為了獲得足夠的能量,以滿足接下來天堂之戰的需求,星神將祂們的目光看向了懼亡者,并決定吞噬這些仆從的靈魂:在諸多星神中最詭詐的那一個,名為欺詐者梅菲特蘭,便開始用所謂的生體轉化技術和永恒的壽命作為一顆無法被拒的誘餌,向懼亡者的法皇們提出了一筆交易。+
真有意思。
聽到這里,一直皺著眉頭的原體不由得搖了搖頭。
我原以為這只是太空死靈們為了美化自己而編造的謠言,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他們居然真的相信一個剛剛見面的存在,而且在沒有進行實驗的情況下,就將全部的生命和靈魂投入其中?
+這的確很愚蠢:如果不考慮到背后的種種操作的話。+
黑暗王子點了點頭,嘴唇雖然沒有蠕動,但宛如竊竊私語般的笑聲卻開始在周圍流淌起來。
那就正常了。
摩根沒有意識到: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投入到這個故事中,在宇宙的真相面前,原體自身的警戒值正在一點一滴的下降。
這背后也包裹著你的兄弟們的計劃嗎?
+不能說是計劃:但的確是有利可圖的事情。+
色孽的鼻尖動了動,享受于摩根發絲間的氣息。
+最先動手的是納垢,因為天堂之戰的原因,恐虐的力量得到了難以想象的增幅,而奸奇本就是我們中最古老的,所以在可以預見的大博弈正式爆發前,納垢的實力是相對最弱小的:花園之主為此而感到了焦急,祂迫切的需要積攢自己的力量。+
+有什么是比一個霸主級文明的徹底滅絕,以及讓他們親眼目睹自己被滅絕時的絕望,更能令停滯與寂滅之主受益的呢?雖然不足以讓祂完全登神,但因此而帶來的絕望卻是無價之寶。+
+于是,納垢向懼亡者們搖搖欲墜的文明踹上了最后一腳,在祂的增幅下,懼亡者們本就短壽且重病纏身的肉體,終于倒在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瘟疫面前。+
納垢親自出手了?
+差不多吧。+
色孽模棱兩可地回答道。
+從銀河中各處的據點敗退回母星后,懼亡者的難民們帶回了源自于銀河四面八方的病毒,在納垢的調度下,這些病毒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融合和傳播,最終在懼亡者中爆發了一場毀滅性的瘟疫。+
+這場瘟疫對懼亡者的打擊甚至不亞于之前的天堂之戰,寂靜王和法皇們絕望的發現,想要研制出解藥所需要的時間,足以令懼亡者文明就此滅絕:他們急需要一種能夠力挽狂瀾的辦法。+
+而欺詐者梅菲特蘭,巧妙的抓住了納垢提供的機會,順勢提出的生體轉換的方案:拋棄他們重病纏質的肉體,懼亡者的靈魂將在完美的機械中得到真正的永恒,并與與他們的新主人一起,永生永世地統治整個銀河系。+
+星神們用花言巧語哄騙了走投無路的懼亡者領主,又用神明的力量威懾那些更謹慎的人,欺詐者梅菲特蘭甚至敏銳的發現了奸奇在此之前欺騙寂靜王的手段,并將其巧妙的竊取了過來:祂裝作是寂靜王最崇拜的祖先們,第三次為他們的種族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但祂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可惹惱了萬變之主。+
+最終,寂靜王心中的天平倒向了冒險的極端,但他依舊沒有放棄作為王者的基本素養:他先是找到了一小批志愿者,對他們悄悄進行了生體轉化的實驗…+
等等?
摩根打斷了色孽的話語:這是第二次了。
你是說,懼亡者們其實是進行過先期實驗的:但為什么我聽到的版本卻并不是這樣呢?
+耐心點,我喜歡疑神疑鬼的小獵魔人。+
黑暗王子歪著腦袋,祂看向原體時的情感之豐富,令摩根甚至不敢與其直視。
+為什么懼亡者們不再提起這項試驗:因為他們也忘了。+
+因為在這次實驗中,懼亡者們要面對數個神明的聯手:梅菲特蘭與奸奇形成了默契,祂們聯手扭曲了觀察實驗的每一名懼亡者權貴們的認知,在他們眼中,那些完成了實驗的先行者們不但保全住了自己的靈魂,也的確獲得了星神們曾經許諾的永恒。+
+千年夙愿,一朝得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這偉大的成功幾乎沖垮了懼亡者權貴們的理性,與此同時,納垢正在更外圍用祂的瘟疫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攻勢,病死的懼亡者數量呈指數級上漲,滅絕的倒計時越來越近,越來越飛快:當法皇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情況的危急已經發展到了讓他們無法再次實驗,細水長流的地步了。+
+于是,帶著對于永生的瘋狂執念,和對于隨時都有可能亡族滅種的恐懼,寂靜王最終簽署了生體轉換的法令,少數的抵抗者則在奸奇的暗中誘導下,憑借著完全不曾存在過的書信,成為了妄圖推翻寂靜王統治的叛逆。+
+在一場血腥高效的清洗和內戰過后,所有懼亡者走進熔爐,迎來了他們的命運。+
+接下來的故事,想必自然不用我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