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像你們見到的那樣。”
“在你們為了銀河而戰的時候。”
“我也在為了我的軍團而戰。”
在察合臺可汗的面前,阿爾法瑞斯當然不會提及歐米茄的存在。
九頭蛇展示給白疤之主的,是一份他精心考究過的答案,這份答案足夠真實詳細的講述了阿爾法瑞斯在過去這段時間里的經歷和難處,但也足夠巧妙,哪怕可汗將這篇故事誦讀千百遍,他也不可能從中尋找到與歐米茄有關的任何痕跡。
更不可能以此追溯到九頭蛇身上,并且因此對后者產生威脅。
當然,阿爾法瑞斯知道,察合臺大概率是不屑于暗算或者勒索他的,這位野蠻人之王的內心世界其實尤為高潔:哪怕是其追隨荷魯斯的叛亂之舉,追溯根源,他叛亂的理由也是公心大過私心的。
至少,比起在被打碎并將重組的宏偉秩序中得到些什么,察合臺更關心的是新的和平將如何回歸人類帝國。
僅從這一點來說,他至少比莫塔里安和福格瑞姆兩個人更好,因為他們對荷魯斯的支持包裹著濃厚的私心,同樣的,也比圣吉列斯這樣的人更好:大天使的軟弱和不作為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是致命的,無論是對于戰爭的哪一方來講。
當然,只是這些理由,還不足以讓阿爾法瑞斯對察合臺可汗敞開心扉:至少在目前這個時候,可汗還不是阿爾法眼中值得絕對信任的人選。
他之所以選擇了白疤之主,來作為傾訴秘密的對象,僅僅是因為察合臺可汗算是荷魯斯一派中最有可能被突破的點了。
他足夠聰明,能猜透迷局。
足夠有大局觀,知曉是非曲折。
在性格上,他也足夠獨立,有勇氣沖破與荷魯斯曾經的羈絆。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察合臺可汗擁有著原體中數一數二旺盛的行動力。
他從來都不會遲疑,一旦認清了現實就會全力以赴:這正是九頭蛇最需要的。
原本,阿爾法瑞斯更青睞的合作對象是巴爾的大天使,但圣吉列斯的態度,卻多少讓他感到失望:面對九頭蛇誠懇(至少以阿爾法的角度來看)的邀請函,大天使的態度卻始終模糊不清。
他沒有應邀前來,卻也沒有直白的拒絕與阿爾法瑞斯的聯絡:九頭蛇始終能夠向巴爾精準地投送信件,負責是送信的時節也總是能夠得到禮遇并且平安歸來,但偏偏他送去的每一封信件都如同泥牛入海,在圣吉列斯那里被留中不發。
試探他對荷魯斯的態度,他沉默。
討論對神圣泰拉的看法,他啞然。
就仿佛巴爾的大天使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這場戰爭中維系超然于世外的立場,哪怕是口頭上的表態都極為吝嗇:考慮到這場戰爭的殘酷本質,以及圣吉列斯的名聲和第九軍團關鍵的地理位置,這個決定讓九頭蛇之主難免有些看輕他的兄弟。
要知道,巴爾的大天使名聲斐然,不會有人愚蠢到忽視他的聲音。
而圣血天使的領地,更是傲立在在狼之國度與遠東邊疆這兩頭巨獸的之間,宛如天平上的最后一顆籌碼,只需稍作表態就可以翻轉銀河的局勢:他倒向哪方,哪方就會掌握大漩渦以東的主動權。
更不用說,第九軍團的強大實力,也完全配得上他們現在的地位,雙方不但不會將他們視為棋子來拉扯,反而會將大天使視為銀河中最重要的盟友之一,為了拉攏他而各自竭盡全力。
畢竟,一個陳兵邊境的第九軍團,足以讓堅韌的莊森晝夜難眠,也足以讓在太陽星域的荷魯斯變得束手束腳:屆時,圣吉列斯哪怕漫天要價,深陷于戰爭中的雙方也只能咬碎了牙關,滿口答應。
手握這么多的好牌,圣吉列斯給出的回應居然是閉門不出,當個縮頭烏龜。
別說在雙方勢力間表里比興了,他甚至不愿意透露出入局的興趣,就這么自顧自地閹割了第九軍團的威名。
真是有違天使之名啊。
每當想到這里,阿爾法瑞斯的心中就不由得浮現起一絲輕蔑。
曾幾何時,摩根還告訴他,圣吉列斯是所有基因兄弟中最英勇無畏人的一個。
現在想來:哪怕是聰慧如阿瓦隆之主也有會看走眼的那一天。
當然,阿爾法瑞斯也不是一個只會憑借主觀印象去評斷他人的白癡。
如果他真的是的話,他活不了這么久。
事實上,在覺察到圣吉列斯的狀態與大遠征時大相徑庭之后,即便是在大漩渦這里深陷與歐米茄的戰爭中,但九頭蛇之主依舊是咬緊了牙關,抽調出了一支精銳,幫他去探明巴爾那邊的情況:大天使總不可能是真沒膽子插手銀河的局勢吧?
還是說:他現在另有麻煩?
如果是這樣,那情況可就不對了。
在九頭蛇之主的心亂如麻中,這支精干的隊伍一去就是一年的時間。
而在前不久,他們才終于在損失過半的情況下,帶來了事情的真相。
就像阿爾法擔心的那樣:第九軍團在這場戰爭中表現出來的遲滯,并非只是因為圣吉列斯的個人情感,其背后還有一個更加現實的原因。
那就是:他們現在真的有一個大麻煩。
血渴。
這個在圣吉列斯回歸之前就算差點毀滅整個第九軍團的夢魘,在經歷了幾十年的潛伏和消散,當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被新生的圣血天使踩在腳下時,卻又以嶄新的姿態迅雷不及掩耳的回歸了:并且再次向巴爾大天使的子嗣們宣戰。
這場戰爭的爆發時刻巧合的簡直嚇人。
經過九頭蛇們的探查,雖然血渴問題始終都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但是在基因之父的鼓勵和圣血天使的自我努力下,曾經席卷了整個軍團的嗜血狂熱,如今只是在極其個別情況下才會出現的悲劇:圣吉列斯正是憑借著這種便利,得以將第九軍團的弊病勉強遮掩在大眾視野外。
但就在泰拉危機爆發的同時:當圣吉列斯登上了復仇之魂號,與他最親密的兄弟牧狼神一并遠赴神圣泰拉,向高領主們質問帝皇的安危時,在他眼中已經不再能夠成為肘腋之患的血渴,卻在他離開之后,再次席卷了整個第九軍團。
在最開始,沒人在意:只是幾名戰斗兄弟在競技場中表現的有些過于狂躁,在真劍競技中失手將他們的同僚打傷。
接著,一些戰斗兄弟的藝術品味似乎出現了匪夷所思的轉化:他們雖然還在堅持華麗與奉獻的藝術,但無論是蓄意磨尖的牙齒還是略顯猩紅的瞳孔,都讓軍團的泰拉老兵們在私下里犯著嘀咕。
他們都是經歷過那段黑暗歲月的,過往的記憶可謂歷歷在目。
因此,當軍團中的某些不安分的家伙突然喝起了味道古怪的飲料,當凡人船員被吸干的尸體在底層甲板中被發現,當艦船的陰影中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以第五連連長阿密特為首的泰拉老兵們,就像是被戳中傷口的野獸般跳了起來。
他們沒有將希望寄托在這一切只是巧合或者惡作劇的自欺欺人上,而是迅速召集并武裝了絕對值得信賴的人手,然后聯合起來向臨時軍團長拉多隆逼宮,要求他宣布整個軍團進入緊急狀態:能夠證明自己對于鮮血擁有抵抗力的戰士掌握了權力,準備將這歸來的夢魘扼殺在搖籃里。
這些武裝到牙齒的泰拉老兵們并不在乎血渴為什么會再次爆發:那是軍團藥劑師們才要頭疼的事情,而他們的任務只在失控之前控制住整個軍團領地,保證能在第一時間把所有的患者都隔絕開來。
事實上,根據九頭蛇的探查,阿密特曾在會議中提出了更激進的方案。
對于那些完全失控的兄弟,他們可以采取基因之父曾經的做法:給予他們安息。
理所當然的,這個建議在連長會議上被以碾壓性的票數頂了回去。
但也許是命運決定用最坦誠的方式來證明阿密特的正確,盡管與拉多隆為首的軍團老兵竭盡全力地控制局勢,嘗試一切辦法來喚醒那些深陷血泊的兄弟,但這些在原體的指導下曾成功拯救了軍團的方法,這一次卻不再那么靈驗了。
被關進牢籠里的飲血者越來越多,但死亡案件卻絲毫沒有衰退的趨勢,襲擊者不僅僅滿足于底層甲板等陰暗處,甚至敢于去在公開場合中大開殺戒,哪怕是在那些駐守在地面上的要塞里面,也有不受控制的圣血天使于半夜中逃脫,在凡人的居住區中拋灑著飲血惡魔的恐怖。
而情況最駭人的,莫屬于那些地處于偏遠地帶,只有幾名或者十幾名阿斯塔特戰士和幾百名凡人駐守的哨站:像這樣的孤僻場所接二連三的失去了與軍團的聯系,拉多隆曾派人去探查究竟發生了什么情況。
而他們只看到了滿地的尸體:無論是阿斯塔特的還是凡人的,都被吸干了鮮血。
在圣吉列斯離開的短短幾個月里,局勢就糜爛到了幾乎無法控制的地步,拉多隆甚至不敢向他的基因之父匯報,因為這意味著有將消息外泄的風險,他只能與阿密特等人拼盡全力的維持穩定。
抓捕所有的異變者,在每一個世界上執行最嚴苛的宵禁與人口管制:甚至給抓捕異變者的隊伍配備實彈,允許他們在必要的情況下以最小代價行事。
這的確造成了傷亡:至少有數百名失控的血渴者被當場擊斃,其中絕大多數的殺手都源自于阿密特的連隊。
這位撕肉者始終堅信,這才是能夠維系軍團穩定的辦法。
而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成功了。
盡管內部早已人心惶惶,但直到圣吉列斯從泰拉危機中返回時,外界都對第九軍團的異變保持著一無所知。
連阿爾法瑞斯都不知道。
但除此之外,迎接圣吉列斯的,就只剩下如同噩夢般的消息了。
滿員不足二十萬人的第九軍團,在圣吉列斯于泰拉回歸時,已有超過五千名失蹤人員和被確定感染血渴的患者:這還不算那些死于兄弟之手的倒霉蛋。
而且,感染血渴者的數字,還在以指數級的速度,災難性地增長著。
九頭蛇收到的匯報沒有寫明圣吉列斯在聽說這一切時,是什么狀態,然后又說了些什么,而阿爾法也只是看到了這里,對大天使接下來又會做些什么,他不在乎:因為他知道圣吉列斯什么都做不到。
在解決掉軍團的麻煩之前,哪怕是出現了足以毀滅整個銀河系的危機,在大天使這里也只能排到第二列。
看來,圣血天使軍團是注定要錯過眼下的這場戰爭了。
想到這里,阿爾法瑞斯將自己的目光重新轉移到了察合臺可汗的身上。
當他在回憶第九軍團的時候,白疤之主也在消化著剛剛得到的那些消息。
以察合臺可汗的聰慧。
他應該已經想出了其中的邏輯。
現在:該把他引向九頭蛇的道路了。
愿帝皇保佑他吧。
帝皇當然不會保佑他。
對這一點,察合臺可汗心知肚明。
他不是帝皇寵愛的子嗣,他們之間的關系用冷淡來形容都太過熱切了,他也從未指望過父親的力量:所以,當他在內心中決定與荷魯斯一同反叛帝皇的時候,察合臺也沒有經歷更多的思想斗爭。
畢竟,他當年選擇追隨帝皇,也只是為了就此離開巧格里斯的繁瑣日常,而且對拯救人類的事業心懷向往而已:既然從來沒有對人類之主的忠誠,又何來背叛?
察合臺可以是這樣的。
但:荷魯斯不應該是。
荷魯斯肯定是忠誠的,他和帝皇之間肯定擁有著最真摯的父子情誼,這是任誰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如果說察合臺與帝皇之間的相互背叛算不上新聞的話,那么牧狼神與帝皇的相互背叛,則是荒謬到讓人發笑。
就連莊森都不會相信這種是事情。
“那你又憑什么拿這個來說服我呢?”
面對阿爾法瑞斯的好言相勸,察合臺可汗拋回了最犀利的一個提問。
“就算荷魯斯向馬卡多和高領主議會挑起反旗的行為是錯誤的,但我們都知道他不可能反叛帝皇,哪怕帝皇回歸后,選擇支持掌印者和高領主一方,荷魯斯得到懲罰也不過是自罰三杯,卸下權力而已:畢竟從根本的目的來講,就是馬卡多和泰拉的倒行逆施才引發了這場戰爭,不是嗎?”
“又或者,阿爾法瑞斯:你也相信荷魯斯那個是膽敢下令炮擊泰拉的人?”
“不,在這一點上,我相信他的無辜。”
九頭蛇之主搖了搖頭。
“在這里,我要指出來的,是你犯下的另外一個錯誤,察合臺可汗。”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你在當年的尼凱亞會議上,做了一件蠢事。”
“我知道。”
可汗沉默了片刻,這才點了點頭。
“我承認那是件蠢事:我不應該勾起荷魯斯對于靈能的興趣。”
“那是一片危險的海洋。”
“牧狼神不應該深入其中。”
“他還沒來得及學習與亞空間力量正確的相處之道,而他偏偏又身為原體,掌握著全銀河都數一數二的天賦,若是他在亞空間的海洋中過于深入,沉醉于那些能夠輕松得到強大力量,從而被扭曲心智,膨脹野心。那事情的確會變的很糟糕。”
“但至少現在還不至于如此。”
“不至于么?”
阿爾法瑞斯微笑著反問。
“你不能只靠自己的肉眼所見就辨別一名原體的精神狀態,察合臺。”
“這同樣是愚蠢的行為。”
“腐爛是從內到外的過程。”
“當果皮上出現污點的時候,那么果心早就被蟲子給蛀得干干凈凈了。”
這句話讓察合臺可汗沉默了。
如果說阿爾法瑞斯之前那些話語,還是讓人有些抓不住話題中心的話:那么這句話就實在是太明顯了。
“你想說什么,九頭蛇?”
可汗的聲音冷了下來。
“你想告訴我:荷魯斯已經腐朽了?”
“這場戰爭已經變了味道?”
“還是說…”
“沒錯。”
九頭蛇之主點了點頭:然后滿意的觀賞著草原雄鷹那愈加陰暗的臉色。
這種場景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
“那我告訴你吧,察合臺:事情的發展的確是你心中最擔心的那個走向。”
阿爾法瑞斯向前一步。
然后一字一頓的,慢條斯理的剝去了察合臺可汗所有的心理防線。
“我知道你的底氣在哪里。”
“你們的信心無非兩點。”
“第一,荷魯斯的忠誠人盡皆知,沒人相信戰帥會反叛帝皇。”
“第二,掌印者與高領主議會在過去的五十年間的確讓全銀河民怨沸騰。”
“即便對簿公堂,你們也是占理的。”
“就是認準了這兩點,你們才放心大膽的挑起了反旗:反正即便帝皇回來,他也不得不承認你們的正當性。”
面對阿爾法明顯略帶譏諷的剖析,察合臺可汗無動于衷。
這本就是人人皆知的秘密。
“所以,你想告訴我的是:戰帥一方掀起戰爭的理由是站不住腳的嗎?”
“當然。”
九頭蛇之主保持著微笑。
“你見過馬卡多吧?”
“你覺得那種人如果沒有帝皇的要求:會做出這么多的蠢事嗎?”
聽到這句話,可汗停頓了片刻。
“你是說,那些賦稅,那些苛政…”
“沒錯。”
阿爾法點了點頭。
“以你對帝皇的看法來說:這些并不會讓你感到意外,對吧?”
“…是的。”
可汗閉上了眼睛,嘆息了一聲。
“我并不意外。”
“我也不想問原因:阿爾法。”
“畢竟,他認為我沒資格知道:對吧?”
“你總是這么聰明。”
阿爾法瑞斯用微笑做回應。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會更慌張一點。”
“我為什么要慌張?”
可汗抬起眼皮,輕蔑的瞥了他一眼。
“難道你想告訴我:帝皇要為了他的苛捐雜稅而懲戒戰帥嗎?”
“他應該還沒有忘記,荷魯斯在烏蘭諾時是如何舍生忘死地去救他吧。”
“你以為帝皇真的需要別人去救嗎?”
“那你以為戰帥當時的無畏是假的么?”
“無論你們怎么說,阿爾法,牧狼神絕對不可能背叛帝皇:他比我們更清楚這一點。”
“如果他非要罔顧現實,為了自己的苛政去絞殺對他忠心耿耿的子嗣,殺死他在大遠征中最愛的兒子:那我無話可說。”
“你只說對了一半,察合臺。”
阿爾法瑞斯搖了搖頭。
“荷魯斯的確忠心耿耿:帝皇也絕對沒有理由處決他最忠誠的戰帥。”
“但你有沒有想過:人都是會變的。”
“帝皇之子不曾是精銳之師嗎?”
“馬格努斯不曾也聰慧謙遜嗎?”
“憑什么,同樣的改變與退化,就不會出現在戰帥的身上呢?”
“在烏蘭諾時,他的確忠誠。”
“但現在,誰又能保證呢?”
“別忘了我跟你說的,察合臺:果子的腐爛都是從內心開始的。。”
“也許你看不出什么,但父親的眼光總歸是要比你更深遠一些的,兄弟。”
“而一旦荷魯斯不再忠誠:那帝皇又有什么理由原諒他和他的追隨者呢?”
可汗慢慢的瞇起眼睛,豎起一根手指。
“你的推論只有一個問題。”
“告訴我:在短短五十年間,什么樣的事情能讓荷魯斯變得不再忠誠?”
“哈。”
阿爾法瑞斯輕笑一聲。
然后他蹲下身來,抓了把腳邊的泥土。
“知道我為什么把你叫到這個世界嗎?”
“這里,雅利安德:察合臺,你覺得這個世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
“沒有。”
可汗搖了搖頭。
“它就是個蠻荒世界,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豐富的礦藏。”
“也許在幾個世紀知后,帝國會將這里打造成一個采礦世界。”
“是啊: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你看,事情就是那樣。”
原體將泥土攤在手中。
“從根本上來說,我們對這個世界,其實是一無所知的,我們不知道它內在里究竟潛藏了什么樣的東西,只是看到表面上潛藏的豐富礦藏就興沖沖的跑過來,安居樂業,將它的力量轉化為我們的力量。”
“有沒有覺得這很眼熟?”
可汗沒有回應。
“但實際上呢,察合臺:雅利安德的地底下其實埋藏著更危險的東西。”
阿爾法瑞斯站了起來。
“我可以告訴你,這是一顆皇冠世界。”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可汗點了點頭。
“那些太空死靈?”
“我以為他們只是傳說。”
“將來就不會是了。”
阿爾法瑞斯拍掉手中的泥土。
“這里是一個名為涅菲萊克的太空死靈王朝的核心領土,它無比富裕且強大,在那些過往的史書中犯下了無數罪行,當它們的法皇和霸主從沉眠中蘇醒的時候,那么帝國建立在這片土地上的城市,會因為他們的無知和貪婪而遭遇滅頂之災:那是他們無法想象也根本沒有理解過的敵人。”
“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察合臺可汗點了點頭。
“你想告訴我,亞空間就像這片土地。”
“看起來資源豐富,只需克服蠻荒世界的危險,就可以獲得無窮無盡的力量。”
“但實際上,這片土地的深處卻潛藏著我們從未想象過的強大敵人:他們會給一無所知的定居者們帶來滅頂之災。”
“而荷魯斯…就是那個定居者?”
“這就是我在尼凱亞上的意思。”
阿爾法瑞斯點了點頭。
“我知道,察合臺,亞空間在你的眼中已經非常危險了:但我要告訴你,它實際上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危險。”
“你以為亞空間中的那些東西,只能被動的影響深入其中的人嗎?”
“不,像馬格努斯這種人,即便他們只是甘愿停留在邊緣地帶,但他們強大的能量和天賦依舊會被盯上,到時候,只要他們的心性稍有動搖,就會被勾引住,被一步一步的牽扯到最深處:然后招致那樣的下場。”
“而這個問題之所以在大遠征和更早的時候沒有彰顯出來,僅僅是因為,這些東西就像這片腳下的太空死靈一樣,正陷入某種類似于沉睡的狀態。”
“但現在,他們蘇醒了。”
“而荷魯斯就在他們的面前游蕩。”
“這不是現在發生的事情:這些都是幾十年前就已經發生的事情。”
“當你再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是大遠征時的那個荷魯斯了。”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但這正是亞空間的狡詐之處:這樣,被改變了的荷魯斯就可以完美的騙過你。”
“讓你發現不了,他已經變了。”
“告訴我,察合臺。”
“現在:你還覺得戰帥安全嗎?”
“你還覺得:帝皇沒有殺他的決心嗎?”
“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阿爾法瑞斯。”
“我承認,現在的荷魯斯比起大遠征時的確有了些許的變化,但比起你口中這些毫無根據的推測,我更相信我的眼睛,相信我親眼所見的東西。”
沉默了很長時間,可汗才開口:他的聲音在不知不覺已經弱了很多。
“我知道,這說服不了你。”
九頭蛇之主仿佛早已知道察合臺可汗會這樣反駁他一樣:他只是微笑。
“這也是我會選擇雅利安德作為我們會面地點的第二個原因。”
他撿起了一根木棍,然后在面前的泥土上緩緩的畫了一個圈。
“這里是雅利安德。”
說吧,他又畫了另一個圈。
“而在雅利安德北方不遠處,還存在著一個騎士世界:叫摩洛。”
“如果你對它有印象的話,在大遠征的某個時期,帝皇曾經親率統率大軍來降服這個騎士世界。”
“當時很多人都覺得這沒必要。”
“但我們都知道:我們的父親可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你是說:摩洛上有答案?”
察合臺可汗試探性地問道。
“那至少有你不知道的東西。”
阿爾法瑞斯扔掉了手中的棍子。
“如果你親眼看到了那些東西,你就會知道我所說的并不是謊言。”
“當然:那里很危險。”
“即便對于你我這樣的人來說。”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和你一同前往摩洛一趟。”
“不過,如果你不喜歡我,你自己也可以挑時間去那里一趟:但一定要小心。”
“非常的:小心。”
“…哼。”
沉吟片刻,察合臺可汗輕哼了一聲。
“這件事情先不提。”
“但聽你的話,你似乎對于阿爾法軍團內部的動亂毫不在意?”
“因為我已經初步掌控了情況。”
九頭蛇咽下了來自于兄弟的蔑視。
“沒錯,我的子嗣的叛亂的確曾給我造成了非常大的麻煩。”
“我一度站在了崩潰的邊緣。”
“但既然我能站在這里,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與你談判,那就證明,至少大漩渦的土地在此時依舊被我握在掌心。”
“軍團內部的動亂依舊存在。”
“但他們已經被驅逐出了大漩渦:只是在銀河的更邊緣,積攢著剩余的力量。”
“令人印象深刻。”
察合臺可汗點了點頭。
“不介意告訴我你是怎么贏的嗎?”
“說出來沒什么好驕傲的。”
阿爾法瑞斯望向了一邊的天際線,他的感慨在這一刻聽起來是真摯的。
“在一開始,軍團內部的叛亂的確將我打得措手不及,我失去了很多領土,也失去了很多關鍵的要塞和軍隊。”
“但我的對手很快犯下了一個錯誤。”
“他以為已經將我逼到窮途末路,他以為大漩渦的土地上已經沒有我的盟友了。”
“他忽視了一個重量級的存在:同時也忽視了我與那個存在間可能的盟約。”
“…是誰?”
“摩根,阿瓦隆之主。”
九頭蛇面帶微笑地看向雄鷹。
而察合臺可汗則是若有所思。
“摩根在大漩渦的確擁有著勢力,瑞扎是她最堅定的盟友,這一點我毫不懷疑。”
“但她為什么要幫助你呢?”
“哈哈哈哈…”
這個問題讓阿爾法瑞斯笑了起來。
“你看,那些背叛我的人,他們同樣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所以,當我從摩根和瑞扎那里獲得了足夠多的援助和力量,殺回來的時候,他們也根本就沒有防備。”
“于是,情況就變成了這樣。”
“我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你的面前。”
“而我的敵人,則輸掉了這場戰爭。”
“至少輸掉了在大漩渦的這一部分。”
“但是在另一個地方,他贏了。”
“是哪里?”
“泰拉,神圣泰拉。”
“當我殺死了大漩渦的叛軍時。”
“他趁著我的疏忽,殺死了黑色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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