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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有點地獄了

  于是哈迪斯醒了過來。

  第一步是睜開他的眼,隨后下意識呼吸,雖然現在呼吸對他沒什么用,但這是一種象征,一種主觀上開始操縱身軀的表現,隨著這一聲如同窒息般的呼吸,強大的心臟開始悅動,泵出鮮血與能量。

  哈迪斯猛地直直坐起來,嚇了正坐在他左小腿上抽煙的馬卡多一跳,

  但老者也僅僅是一個哆嗦,隨后朝一旁“呵——tui!”地咳了一口痰,壓在哈迪斯左腿上的身子卻沒動,在謹慎緊張地瞥了一樣冥王后,老者收回視線,仍舊低著頭悶頭抽煙。

  “醒了。”

  馬卡多沙啞地說道,這是一句肯定句,嗆人的白眼裊裊在他臉前升起,馬卡多只是抽煙。

  哈迪斯像是大夢初醒,他眨了眨眼,似乎還在回復對這個世界的感官——但一切都開始改變了,隨著某個水位漲到臨界值后破碎了,在無意識間,他已然握住了某個通向更高層級階梯的鑰匙。

  冥王再三努力眨了眨眼,卻并不見現在他所待著的房間,他只看見他身旁那團正在淡淡燃燒的耀金色火焰,還有那火焰之上漂泊著的小而淺的淡金色文字。

  熟悉的氣味縈繞在鼻尖,告訴冥王那是馬卡多。

  他花了一瞬間去辨認老者,他先是看見一個稍微亮一點的金色火焰,隨后那團火越來越亮,直到宛如一顆恒星——

  隨后,就像是發生了什么那般,這團金色焰火猛然炸開,詭異的四色縈繞在它之上,將原本金色的靈魂渲染為狂熱的濁金,再然后,像是鎖鏈般的藍色枷鎖貫穿了這團火…火焰躍動著,越燒越烈,圍繞在那之上的文字也越發繁多,到最后,它在冥王的視線中忽小忽大著,某一剎冥王甚至判定它已然抵達了某個臨界值,只要突破,這個世界便會多出一位管理者。

  但就在那團火即將飛升之際,忽然它又萎靡地小下去,就像是被利劍斬過,幾近被熄滅,只剩下零星金色的火星埋藏在焚盡的柴堆下,再然后,像是被人細心地照料吹起,細小的火焰重新燃燒起來,并在先前沒有燒盡的柴火上越燒越烈。

  再然后,冥王又見這團火在“噼啪”一聲粗暴的聲響后爆燃了一下,隨后再度猛然縮小,小到仿佛凡人般的靈魂,但其顏色與光澤卻依舊如同精金般純凈。

  冥王仔細地注視著這團火,耀金的火焰在他全黑的瞳孔上只映出伶仃痕跡,稍微一點光芒轉瞬都被黑暗吞噬。

  他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但隨后冥王又緊急剎住了,他狼狽地張了張嘴,再合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說什么。

  或許他的沉默太久了,久到悶頭抽煙的馬卡多皺起眉頭,在地轉頭責備般地盯向哈迪斯——老者驚詫地挑起眉,看見哈迪斯眼中的黑色瞳孔在放大,越來越大,甚至有著即將占據全部眼白的跡象。

  某種漆黑的液體自哈迪斯的雙目、雙耳與嘴中點點淌出,就像是容器被盛滿后緩慢溢出來那樣,那液體令老者感到異常的恐懼與驚恐——這厭惡的感覺甚至遠超此前任何一次哈迪斯給馬卡多的感受。

  “哈迪斯?”

  馬卡多張嘴喊了句,用手中的煙桿敲了敲哈迪斯的盔甲,砰砰的悶響清晰。

  冥王有些呆滯地應道,現在馬卡多知道還有哪里不對勁了——哈迪斯的雙目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卻又不像是在看馬卡多。

  冥王又發出了一聲,

  老馬啊,我在。

  這句老馬讓馬卡多有些煩躁,但至少這是個好的跡象,老者謹慎地緩緩站起來,盡可能收起自己的靈能氣息,不去刺激哈迪斯。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哈迪斯?”

  感覺怎么樣?

  這句話墜落在平靜一片的冥海間,遲遲未濺起任何漣漪——

  怎么樣?還能怎么樣?他感到蝕骨的饑餓,宛如山間呼嘯的群風拍向他瘦削到餓出的脊梁,然后穿腹而出,空空蕩蕩,徒勞地試著抓住些什么咀嚼。

  饑餓仿佛一點星火落在腹間,隨后燎起一陣燎原大火,自他咕咕作響的胃部順著食道向上燃燒,隨后侵占他的口腔與鼻腔,只讓他嗅見那風中傳來零星的鮮血味兒——血肉往往相伴,鮮血是生肉販賣自己的聲音,但那把火并沒有善罷甘休,它還在持續貪婪地向上燃燒,仿佛誓要燒盡這個名為“哈迪斯”個體的全部,哈迪斯感到自己的大腦已經全部浸在這場火間了,他眼前一片猩紅。

  這是冥王下意識說出的話,隨后,他恍惚地看向馬卡多,馬卡多的腳朝后撤了一步——在老者自己反應過來之前。

  但好消息是,哈迪斯并沒有在意馬卡多的小動作,他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馬卡多,坐在地上,沒有更進一步。

  馬卡多忽然說不準哈迪斯現在究竟是有事還是沒事了,他想要去問更熟悉星神的塔拉辛,但那老東西已經在留下一段慷慨激昂的遺言后赴死了。

  冥王實打實地感到饑餓——原本這部分將永遠是本能與欲望負責的部分,但他腦中的某一個聲音卻越來越大,在空曠、饑餓的山谷間回蕩,越來越大。

  他需要力量,他需要靠著吞噬來獲得戰斗的力量。

  他需要…

  踏上新的臺階。

  即便腦中千萬個呼喊正勸說著冥王去吃點什么,但冥王還是堅持地放棄了現在離他最近的金色火焰,那團火靜靜地在他面前燒灼,冥王卻無論如何也不愿下嘴。

  他低頭,看見那根清晰的細線依舊系在他的手上,冥王動了動手,下一個恍惚,卻驚覺自己身邊竟漫天遍野飄飛著千萬根細線。

  清晰的、模糊的、粗的、細的、不同顏色、不同光澤的細線自不同的彼方而來,漂浮在冥王此刻所漂浮著的漆黑汪洋之上,同他一同沉浮著。

  冥王順著那根細、卻牢牢系在他手中的線望去,他眨眨眼,看見冥海盡頭,那雙月隕落的畫面。

  只見仿佛沾滿他全部視線的碩大銀月在海面上緩緩墜下,缺月邊緣尖銳,墜向那座糖果與餅干鑄成的小島,而圓月則搖搖欲墜地依舊掛在天邊——一晃神,那巨大的圓月上仿佛睜開了愚鈍的巨目,直勾勾地盯著冥王。

  就像是冥王正直勾勾地盯著它一樣。

  冥王下意識站起來了。

  在看見那雙月墜落的畫面后,冥王眼中便仿佛失去了一切,只剩下那天邊一圓一缺的月亮,仿佛世間再不存一切,只剩下他,與那月。

  美麗的、美味的月亮。

  剛剛還拂過他臉頰,無數命運細線所組成輕柔的綢緞也消失了,那團金色的火焰也消失了,連原本誘人的糖果小島也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月亮。

  那皎潔的月。

  到最后,冥王眼中甚至不見那較小的缺月,只剩下那艱難掛在天邊的圓月,那只巨目正執著地望向他,而他也深情地望向那巨大的目。

  這便是命運。

  萬千如蝴蝶飛舞起的命運綢緞間,某片掀起的輕羅后露出司星者冷笑的臉,命運便是如此奇妙——正如它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改變塔拉辛像是頭豬一樣上趕著送死的舉動,司星者甚至連遺言都沒辦法更改,塔拉辛就像是認定了一樣非要發表它那蠢到爆炸的言論。

  而現在,兩個星神相見,眼中自然只有彼此。

  就像是一個人行走在空曠的沙灘上一樣,他自然可以俯下身去看細沙上的小螃蟹與海草們,但假若這時另一個人自遠灘另一端朝他走來了,那么他們眼中也只會有彼此。

  就像是原體與凡人不是同物,對于星神來講,何嘗不也是如此——遠古的自我放逐者從未見過新生的挑戰者,而新來的實驗室怪物此前也從未目睹過如此完整的同族。

  更不要提,他們現在一人手中握著劍,一人手中握著刀。

  一山不容二虎,這片銀河只會認證一個管理者。

  簡直是天造地設——銀河認證的即將互相砍死對方的存在。

  歐瑞坎干巴巴地哈哈冷笑兩聲,銀河、星神、懼亡者、塔拉辛,連帶著它自己,都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現在這個銀河連兩個完好的星神都找不到了,只剩下一個半殘瘋子與一個實驗室怪物,現在其余生物將“歡飲鼓舞”地眼看著這兩坨垃圾里選出一個管理銀河的存在了。

  哈迪斯自己不想升神?

  沒事,歐瑞坎幫他升。

  只有更上一層臺階——冥王才能獲得真正擊敗外側者的那把鐮。

  只有冥王獲勝,命運齒輪才會運轉向下一階,懼亡者才會獲得一絲轉機——事先聲明,司星者并不在意懼亡者的生死存亡,但在正確的命運線中,懼亡者并未完全滅族。

  司星者冷眼,億萬根命運絲線紛紛,于此為冥王送上一程。

  這也是它當初,跟帝皇“狼狽為奸”的最終約定,命運的事情交由司星者——塔拉辛過于善良,無法做出在熊熊燃燒的房子前再燃一把火的舉動。

  但歐瑞坎能夠做到——當然,僅限塔拉辛死后,不然有無盡者那家伙看著,歐瑞坎顯然沒什么機會這么做。

  歐瑞坎抬手,時空與命運的樂章于它指尖流出,它現在正在為冥王增添“合理性”與“合規性”——好讓這個銀河更加接受他。

  朝前看,這是你的道路,冥王。

  司星者朦朧的聲音降臨在冥王耳旁,它為他指出去往那方的道路,為他拂去猶豫與踟躇,盡可能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遠方的外側者身上——

  司星者感覺這一步并沒有太多必要,它跟帝皇顯然低估了兩個強大的星神“碎片”相遇時分,究竟具有何種命運的必然性。

  兩個星神“碎片”互相看向對方,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對面拆骨拔髓,吞吃下去。

  顯然銀河遠比司星者想象地更加瘋癲,歐瑞坎感覺自己多余了,它靜靜站立于原地,眼看著冥王直愣愣地站起來,頭一轉不轉,眼一眨不眨,筆直地盯著外側者。

  “…哈迪斯?”

  馬卡多無奈地說道,又不著痕跡地朝后退了一步,老者大抵能夠理解究竟發生什么了——但他卻又有點擔心,哈迪斯不能也不該完全失控,這不利于后續的戰事。

  本來到現在已經可以了,馬卡多已經完成了他所全部需要做的事情,但老者頓了頓,他原本已經被疲憊與無奈擊敗的眼中多了絲擔心。

  “哈迪斯?”

  他再度輕輕喊了聲,但哈迪斯直勾勾地盯著遠方戰場,置馬卡多于無物。

  老者皺眉,

  “那里還有莫塔里安與基利曼——你至少留意一下。”

  他加重了兩個原體的音節,沒有用,老者只是見冥王眼瞳中的黑暗越來越多,黑水上涌,淹沒一切。

  馬卡多抿起嘴,

  “哈迪——”

  一只由閃光絲線纏繞起的手在老者身旁出現,比出了個噤聲的手勢,馬卡多皺著眉,不語。

  哈迪斯一個目光都沒有給到這方,冥王恍惚地踏出腳步,下一刻,這里空無一人。

  再過幾瞬,馬卡多看到了遠方那超越了時空的黑暗之花,在遙遠彼方的戰場上綻開。

  按照光的傳播速度——他本不該那么快看見的,但事實就是老者看見了那朵驟然綻放的漆黑之花——因為它的存在已經貫穿了原本更基本的法則。

  馬卡多并未對他身旁,正靜默站著的司星者低維投影多說一句,他只是皺著眉低下頭,用手深深揉著自己緊皺的眉頭。

  歐瑞坎不語,也只是沉默。

  “人類之主讓你這么做的。”

  短暫沉默后,馬卡多開口,又深深嘆了口氣。

  他能說什么呢?說莫塔里安跟基利曼還在那邊,至少別最后讓冥王殺了莫塔里安——那樣落得個荒謬的結局。

  但又沒必要這么說,正是因為人類的貪心——他們想要活下去,才出此下策——馬卡多甚至無心無力說出些其他話,因為太空死靈在十分鐘前已經滅族了。

  等等…

  馬卡多疲憊的大腦中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這讓他的臉如同一朵菊花般皺起來抽搐了一秒。

  這次哈迪斯陷入暴走狀態,假如——假如最后冥王贏了,那么接下來人類帝國該用什么喚醒他?

  馬卡多想起了當年也是這方星域,他被哈迪斯直接吞了半個靈魂。

  老者瞇起眼,謎底似乎就在謎面上——哦,那里有莫塔里安和基利曼啊。

夢想島中文    戰錘:我不要成為臭罐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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