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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等待

  天空,掉下來了。

  茫茫一片白光照耀整片視線,不單是視覺,仿佛聽覺、嗅覺、觸覺——全部朝外的探知都化作了痛苦的亮白,至高天的靈魂尖嘯著在其間徘徊,卻只有白茫與疼痛持續。

  完了。

  這是基利曼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也是最堅固,他現在認為最正確的念頭,

  小一半的外側者正筆直朝他們撞過來——這個體量換做單純的石頭都足以掀起一場災難,更不要提那是半個星神。

  基利曼抬起頭——

  受到墜落的神明殘軀引力影響,現在天地與上下已經模糊分不清了,足以供他站立的大地究竟是在他的頭上還是腳下?

  基利曼不太能夠準確地判斷出來這一點,在劇烈的顛簸后,他很難形容自己究竟是還完好地站在地上,還是掉了個個兒,正朝著朝他們墜落的外側者一同墜落。

  兩個龐大的天體級別的球體相撞,它們之間的那些螻蟻會在波動的引力場中尖嘯著走向死亡。

  墜落——墜落,被無盡者擊落的神明墜入祭壇。

  原本球狀的星球,朝向墜落外側者的一側出現了像是破碎石塊組成的尖塔,被吸引起的大陸板塊漂浮在大氣層外,牽引著指向外側者,其高聳的塔尖一點點被下墜的外側者碾碎、吞噬。

  讓整個大地顫抖的聲音出現了,就像是春天第一聲驚蟄那般沉悶、悠長,卻又并不響亮,悶悶地,象征著有什么存在永久地改變了。

  基利曼驚恐地看見祭壇最遠處,十三座黑石塔的地基下同時出現了裂紋——隨后,基利曼估計大概是五納秒后,那些原本在原體眼中堅不可摧的黑石塔們被動蕩的巨力強行拔起來了,就像是從花壇中拔出了十三顆觀賞花一樣輕松,被埋藏在地底,厚重并相連的黑石符陣一同被拔出,碎在空中,如跌入河流中的棉花糖那樣輕易融化于漫天遍野的白光間了。

  靈能流向驟變,瞬間不再是平穩與恢弘的浪濤,至高天被黑洞吞噬著,被強大負吸力攪亂的靈能水流沖撞向基利曼。

  原體努力地試著釋放他的領域,一瞬間,基利曼眼中僅存金焰——純粹的金光,撲滿原體眼眸,卻并不像是帝國前任君主那般無情。

  基利曼徒勞望向他身邊,那些同他一起沉浮于白光的極限戰士們。

  基利曼不指望著他的子嗣們同這般怪物戰斗了——就像是揮舞著石斧的原始人永無法戰勝太陽,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跑…都趕緊跑!

  漫天遍野白光間,點點金焰嗤地燃燒起來,隨后再度消逝,連同金焰一起消逝的還有隨同金焰一起燃燒起來的極限戰士們。

  或許帝皇并不會耗費力氣讓他的子嗣們撤退,但羅伯特·基利曼會。

  基利曼眨眨眼,感到液金般熾熱滾燙的淚滴自他的眼角滑落,本能告訴他他的戰士們安全了,基利曼下意識深呼吸了一口氣。

  漂浮于空中正在崩潰的祭壇,無數黑石紋路粘連著泥土被拔出,十三座黑石塔朝天空一同墜落,正中央,如根脈相連,黑石符文連接著的壇眼此刻正在閃爍。

  釋放你的亞空間本能…

  基利曼想到,滿目皆是朝他墜落的天空,他想了很多,意識到可能今天可能交待在這里——同星神的戰斗意味著很難再亞空間中再次復生,不過也不好說,畢竟帝國之主的概念融于整個帝國——可能會在很久很久之后的某天,沉睡多年的基利曼再度被不想干活的人類之主搖起來。

  他還是這么愛胡思亂想,基利曼曾經跟安格隆對練過,洞察人心的原體一針見血,指出基利曼總在戰斗時候想太多,而他的反應又跟不上他的想象,又或者他總是在想戰爭之外的事情。

  不像莫塔里安。

  安格隆搖搖頭,

  那家伙只要認準了,咬住了敵人,腦子里就剩下搞死對面這一個念頭了——基利曼,學學人家,別一邊戰斗一邊算你的戰爭財報了。

  好吧,他最后解放了自己本質也沒學會這一點,基利曼將他早已寫好,審查了千萬遍的《代理執政方案》又過了一遍,確保他無法指揮后,能夠有人迅速頂上來。

  隨后,基利曼在自己記憶中找了一處角落,那是馬庫拉格郊區的一處小天地,郁郁蔥蔥森林間,如白織般瀑布垂落下來,絲絲水汽濺在基利曼臉上,一陣沁涼。

  他安靜地坐在溪邊石頭上,垂頭小憩,馬庫拉格的日光照在他的金發上,基利曼感覺很好。

  熾熱的粒子能量讓基利曼燒灼起來,頭發與皮膚瞬間化作焦黑,原體拔出了他的劍。

  釋放你的本質…基利曼全神貫注地想到,但這卻很困難,在朝向他們墜落的星神面前,基利曼跟亞空間一樣,都被扼住脖頸,艱難地呼吸著。

  他盡可能自他的帝國中汲取著力量,原體聆聽見每個人的祈禱、欣喜與雀躍,這正是他所為之奮斗、為之戰斗的,也是為之加班,為之放棄休息日的。

  基利曼感到自己的靈魂熊熊燃起來。

  天邊的那個大光球越來越近了,基利曼剛好自它殘缺的星環一角朝它墜落。

  這給他的感覺很糟糕,就像是人類知道自己無法殺死一個龍卷風一樣,巨大的實力差距橫貫在他與星神之間——即便這個星神已經被重創了,已經不完整了,但它所蘊含的,所掌管的能量與權柄卻依舊是在神明的位格上。

  這比跟哈迪斯打還難受,基利曼靈魂一抽,想到,至少跟哈迪斯打,每次都是最開始最痛苦最反胃一刻,隨后一切就都安靜下來了,他也沒必要舉劍。

  但外側者卻時時刻刻地折磨他,沒有哈迪斯那般折磨,卻也導致他無法昏迷,必須時時刻刻承受著這份痛苦。

  他義無反顧舉起劍,像是戰艦發動機般耀眼龐大的劍氣在他手中緊緊攥住的劍上涌出,基利曼做好了他的最后一擊,面對著正在痛苦尖嘯的外側者,他朝一整個墜落的星神刺去,點點暗淡的灰燼在他周身旋轉,但基利曼并未留意到——

  預想的痛苦與毀滅并沒有發生,基利曼猛然眨眨眼,感到金色液體依舊不斷滾滾自他眼旁滑落。

  他現在卻不在剛剛的位置上了——而是愕然發現自己正處在一片天地灰白間,如風暴般的灰白塵土正圍著他打轉。

  知道叫極限戰士跑…你不跑?

  淡淡的聲音自基利曼身后斜上方飄來,帶著隱約的調侃。

  簌簌白灰在基利曼頭頂落下,原體一滯,還沉浸在剛剛外側者所帶來的巨大壓迫感中,耀金的巨人肩頭落雪,隨后,基利曼彎下身,深深地大口大口呼吸了幾口氣。

  你是什么意思,莫塔里安?跑?我以為你是最堅定的主戰派。

  主戰并不是看著你毫無意義地送死,

  原體身后,那個巨大枯瘦的蟲型怪物嘶鳴道,

  讓那個星神誘過來,我們三個原體一同對付祂…這樣至少還能拖一會兒。

  等等,另一個莫塔里安那邊怎么樣了?

  一聲嗤笑,正在瘋狂無CD拒絕死亡的死神眨眨眼。

  不過是好面子硬撐,接下來我會把他也接過來…塔拉辛所擊落的星神太大了,它分明知道帝國戰線無法承受如此體量。

  原體的話中有些不滿,基利曼摁了摁太陽穴,隨后抬頭看向天空,他看見他先前所處的那顆星球已經徹底碎成渣了,星球的殘渣就像是餅干碎一樣撒了一星系。

  基利曼看見另一半星神,比墜落的那一半稍大,也更瘋癲,更完整,看起來繼承了外側者的主人格,原體皺眉,太空死靈已經沒有近戰部隊了,現在完全是塔拉辛先前布置在星系外的遠程武器在攻擊外側者。

  叫機械教過來?

  現在場上有兩個星神,太空死靈們顯然無法再阻攔一個了。

  不…我們還可以撐一會兒。

  莫塔里安眨眨蒙白的復眼,也抬頭看向天空,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剛,那只一直司掌著群星,旁觀看戲的家伙出手了。

  就像是證實了莫塔里安心中某種猜想那般,較大的那塊星神附近,絲絲縷縷,似星光垂地,似流水銀線般的絲線出來了。

  不知道那個愛惜羽毛的家伙能撐多久,還是只是個外強中干的架子貨。

  然而,就在億萬絲絲縷縷間,一根較為清晰的,明顯的,漫長的,就像是有自我意志般的絲線自外側者表層延伸出去,另一端遠出這一片戰場,也遠出這一片星系,向后、向后、向后,持續向后,直到那他們所有人都掛念的彼方…

幾分鐘前  哈迪斯的眼皮顫了顫。

  他身邊,坐在他小腿上面無表情,抽著煙槍的馬卡多抖了抖手中煙桿,連一點注意力都沒有留給哈迪斯。

  老者不語,只是一下又一下過肺——究竟是等待還是認命,只有馬卡多自己知道。

  塔拉辛臨死之前,那慷慨激昂,又滿懷深情的遺言傳來,在這間空空蕩蕩的小屋子內回響,馬卡多依舊沒什么感慨,不過是一個早該死的種族徹底死了。

  不過,如果叫人類之主來說遺言,馬卡多冷笑一聲,毫無善意地、惡意揣測地想到,尼歐斯大抵會說“他永遠正確”之類的鬼話。

  也不知另一端命運如何,馬卡多吐出嘴間裊裊煙霧,現在這一端打外側者,那端打基利曼,又或者是帝皇,又或者是奸奇。

  無所謂,反正那一邊打輸了也都只是一個死字。

  就是哈迪斯怎么還不醒。

  馬卡多煩躁地撓撓頭,連視線都懶得給哈迪斯,塔拉辛的遺言還在響,自大極了。

  遺言這種東西只有自戀狂才會準備。

  人這一輩子就該最后嘎巴一下死掉,最好死地透透地,不會再被傻逼給你拽起來讓你做生死仰臥起坐。

  最后,我代表我的文明,由衷祝愿銀河內其余存在的文明,文明興旺,種族永昌。

  哈迪斯的眼皮顫了顫。

  文明興旺,種族永昌。

  哈迪斯的手指抖了抖,似乎在努力自某種深海向上游。

  文明興旺,種族永昌。

  他來這里,除了最開始能夠活得舒服點…最后大半輩子,不就也是為了這簡簡單單八個字嗎?

  哈迪斯想到,卻也感到某種莫名不講道理的饑餓,外界的某種刺激正在刺激他蘇醒,但哈迪斯尚且不知這份刺激來自什么——卻感覺極其遙遠而令他痛苦。

  他側耳聆聽著那份遺言,尚在昏迷中的哈迪斯無法辨認出那來自塔拉辛,卻不住為遺言中所包含的真心而觸動。

  太空死靈…一個曾經輝煌過、璀璨過、不可一世的文明終究覆滅了。

  平心而論,哈迪斯并不認為任何存在有永久這一說,文明與種族皆然,沒有永遠興盛的種族——人類也是在一次次大火覆滅后重新自斷壁殘垣上搭建起來的種族罷了。

  不過這并不影響他持續奮斗,哈迪斯希望盡可能能讓和平與興盛的日子久一點。

  但在聆聽到懼亡者的遺言時,某種曾經一直驅動著哈迪斯工作與奮斗的深層動機被喚醒了,這是一種脫離了低級欲望的動機,這是一種讓哈迪斯進入了無休止牛馬加班的動機。

  于是他開始試著繼續向上游,游出深層意志——但卻總感覺差點意思,就差那最后一絲驚雷。

  最后,那自外側者表層牽連而出的命運絲線,兜兜轉轉,最終輕飄飄落到哈迪斯身上。

  哈迪斯眨眨眼。

  他看見塔拉辛,一臉不好意思的大笑,一臉釋然,還有塔拉辛小老頭后面跟著的一個陰森的家伙——哦,是歐瑞坎。

  “哈迪斯!”

  塔拉辛爽朗地大叫著冥王的名字,大步朝哈迪斯跑過來。

  “哈哈抱歉最后還是差一點——不過打到這個程度我感覺也是足夠你上場了!”

  “塔拉辛…你怎么在這兒?”

  “我死啦!”

  塔拉辛釋然地笑起來,然后張開手,給哈迪斯看它半虛影的樣子,

  “但你看,這個銀河間能夠逃離死亡的方式實在太多了,”

  塔拉辛促狹地眨眨眼,示意哈迪斯看向它身后低氣壓死死盯著他們的歐瑞坎。

  “哦——!”

  哈迪斯了然,不去看歐瑞坎,轉了話題,

  “那你們來這里干什么?”

  “跟你到個別,”

  塔拉辛聳聳肩,

  “懼亡者徹底滅族了,希望你的種族不會踏上如此悲慘的命運,哈迪斯,還有——我過來喚醒你,當然,是借歐瑞坎的力量,那家伙終于不小氣了——記得我們最后的約定,哈迪斯,不要墮落,徹底擊碎外側者,幫我給懼亡者的命運最后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我會的。”

  哈迪斯鄭重說道,隨后看著塔拉辛的身軀越來越虛,他倆望向彼此,異族的狐朋狗友間只剩啞然。

  塔拉辛張張嘴,最后卻并沒有說出什么像樣的救場子俏皮話。

  “唉,我之前一直叫囂著復興懼亡者,最后還是讓你見笑了,哈迪斯——記得別跟別人說啊!我這夠丟臉的了!!!”

  點點星光,哈迪斯伸出手,但塔拉辛已然消失了,那根絲線也逐漸透明,隱入塵埃。

  “不,”

  一直一言不發的歐瑞坎忽然開口了,它面色鐵青,顯然親眼目睹塔拉辛的自爆式攻擊有點令它不爽了,司星者盯向哈迪斯,

  “懼亡者的命運會再度開啟——此即正確的命運,此即我選定的命運,冥王,睜開眼,命運在呼喚你。”

  “雙星凌空,百川奔海;雙蛇纏斗,皆匯一支——數萬年前一方隕落,一方存活,數萬年后皆然。”

  歐瑞坎一字一頓地說道,

  “懼亡者的隕落…命運真正開始川流了,見證者。”

夢想島中文    戰錘:我不要成為臭罐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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