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自家孩子把重影那般用,陸安哪里能放過機會?
他想也沒想地就把變小的鬼面錐往西十二的眼睛里一送,錐尖化勾在里面一攪…
西十二枉有一身本事,腦部巨痛之下,卻也發不出一點來,甚至他都不記得身體里溶有無數的族人,忘了把他們放出來,倒在地上的時候,掙扎蠕動了好一會。
離得太遠,加上冰、火異風,冥蟲王后雖然覺得不妙,可是,做為走哪殺哪的王者,雖然被騙關了這么多年,卻也從來沒想過,甫一出來就會遭此大難。
冥蟲大軍在宇宙中從來都橫行的。
她忘了當年橫行的族人,與混沌巨魔人的大戰凋零大半,后來為打破界壘逃出去,僅剩的也是元氣大損,最后基本都在沉睡中慢慢溶進新生者的身體里。
這些年,為了活下來,為了更好的保存體力,他們也根本不曾練過兵,雖然大家都知道在危險來臨時,應該分離開來,可知道是一回事,實踐又是一回事。
西十二不知道在生命將要消亡之跡,把溶進身體的族人全都放出來,以至于他死了,溶在他身體的六腳冥蟲們,也會都無知無覺地死了。
當然,這一點不管是陸靈蹊還是陸安都不知道,他們又盯上了與恒年斗在一處的南七。
此時,能多殺一個是一個。
那種一對一,大家各自為戰的事,誰干誰傻。
只有十三個化神境的暗腳冥蟲,是殺一個少一個。
只要能少一個,未來天淵七界的壓力,就能少一分。
陸靈蹊的學習能力強,給南七在關節處穿一層花瓣刀的時候,也悄沒聲息地移了兩片,在他全心應對恒年星君,六爪亂甩時,一下子蓋住他的眼睛,緊接著化小沖了進去。
“老祖,這是我的了。”
化小準備沖南七眼睛的鬼面錐,只能委委屈屈地隨著陸安沖向下一個。
真是的,學了他的手段,還搶了他的活。
陸安真想朝自家不省心的娃瞪一眼,不過,這時候他沒時間。
“啊”
南七發出驚天慘叫,把吉元、丁十一等的心臟都嚇得狂跳了兩下。
與此同時,花城和昆侖墟的化神修士,都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遠方的大戰,如果只是元嬰、結丹修士隕落,頂多算一場浩劫,可是,如今一鶴和郡伯在短短不到百息的時間里,相繼用靈嬰自爆的方式跟六腳冥蟲拼命,顯然大戰不是他們想的那般簡單。
這一會,站在這里是能保下自己的命,可是,當六腳冥蟲的大軍殺來,他們能護住花城和昆侖墟嗎?到時又該向誰求援?
兩人沒有猶豫地沖向坊市傳送陣,只希望這一會過去,還能來得及,還能撐到六界救援。
傳送陣上出現他們身影的時候,上泰、天羅、滄海三界的通天傳送陣上也是靈光忽閃,數道強者氣息同時出現。
援軍來了,可是坊市上的修士們卻更驚恐了。
七界的最強力量在幽古戰場,但他們回來,還需要數十年的時間,如果這些前輩們再出事…
一些腦子轉得快的修士,連忙沖向各店,想要把未來上百年閉關的東西,全都集齊了。
一時之間,安靜的雙盟坊市就到處出現了吵嚷聲。
吉元感覺到遠方再來的人族強援氣息,在渲百和芙晚的強攻下,正要呼喝族人護持王后先行一步,就突然發現身上貼了點危險東西。
這東西的氣息是睡夢中都忘不了的。
不對!
吉元的眼睛突然瞪大,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拼死擋住渲百和芙晚的時候,身體一連數閃,化成三個分身,在陸靈蹊的花刀要扎進他眼睛的時候,那具分身突然消失,又溶回了又另一邊的身體。
“臭丫頭,你找死。”
他終于想明白,為何短短時間,西十二和南七、南九會接連發出慘叫了。
那慘叫不可能是身體的痛苦。
他們身上都溶有無數族人,完全可以把身體的痛苦轉嫁到族人身上。
只能是神魂或者腦子直接被攻。
吉元終于沒管渲百和芙晚星君,撲向一抓之下,又拿了大刀的女孩。
陸靈蹊暗襲不成,連忙收回自己的重影。
叮叮!叮叮叮…
“啊”
她在這邊勉力支撐,等待師伯和芙晚救援的時候,遠處又傳來一聲六腳冥蟲的慘叫。
那慘叫帶著顫音,痛苦異常。
吉元心下一顫,“北六,趕快分身。”
可是,正處極端痛苦中的北六,身體拼命掙扎,哪里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冥蟲王后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啊哇”
她的聲音帶了種特別的顫聲,不僅帶了神識攻擊,還把時間變慢了。
就要死的北六好像出現了一瞬間的清醒,終于在臨死之前,借著王后給他們爭取的時間放開溶進身體的族人,數百六腳冥蟲一下子分開,沒有一點猶豫地撲向陸安和無想。
不過,他們的動作快,陸安和無想的動作更快。
一群結丹、筑基境的小蟲而已。
境界威壓如風壓下時,兩人或掌或指或拳,迅速在不太能動的蟲群里閃動。
掌拍的是他們的腦袋,指點的是他們的腦袋,拳頭同樣。
轉瞬之間,無數慘叫從蟲群中發出。
這邊的叫聲太凄厲,當然也可能是引動靈力的太快,散逸在外的冰、火異風,從四方向他們攪來。
此時,現場的黃沙已經被異風掃得差不多了,至少在視線上,不會像之前那般受阻。
王后從地洞沖出終于看清了現場的情況。
她所向無敵的大軍,在短短時間里,被這些修士害了大半,從他們的人圍攻修士,變成他們的族人被人修圍攻。
這這?
遠方又來了八道強者氣息。
而如今的天淵七界在少了混沌巨魔人后,天地規則限制,修為最高者,只在化神境,也就是說,族人想要再溶身體,把修為變得無限高碾壓他們都不成了。
“走!”
她當機立斷,就想脫離這處要命的戰團,爭取時間穩固好如今的族人。
可是,既然大家在人數上已經占了優勢,又如何還會讓六腳冥蟲脫離戰團?
如今天地靈氣紊亂,天上無數的異風尋人而噬,正是拿下這些六腳冥蟲的最好時間,哪怕是周淮和聶安,都盡出全力了。
吉元雖然幾次想要聽從王后的命令,借用速度之便,快速脫離戰團,奈何每每剛一振翅,天上就有異風殺下。
哪怕不惜修為地長翅,也幾乎在片刻間,不是被火風瞬間燒沒就是被冰風凍成冰塊,扇不起來。
就是如今在地上躲避修士截殺的時候,他也要防著時不時殺下來的異風。
陸靈蹊的避火珠可以避開火風,卻沒辦法避開冰風,身體倏然一涼,咔嚓嚓凍成硬冰的時候,她好像看到吉元一爪子朝她扎來。
這要是被他扎中了,她就要像冰塊一樣碎掉了。
芙晚和渲百哪能讓她出事?
他們本來就離得近,在吉元又沖陸靈蹊去的時候,就一個截,一個救。
陸靈蹊雖然知道師伯和芙晚星君會救她,可是,這種時候,萬一救遲了呢?
急切之下,長了兩個龍角的元嬰突然一聲低吼,凍住她的碎冰‘咔’的一聲,瞬間破開,重影不顧一切,朝突破師伯,還要朝她扎來的吉元去。
呼呼呼…
恰在此時,兩道冰風一個從后,一個從上,一下子把吉元罩住了。
以他的修為,突破冰凍并不是太難,只要有一息半息的時間就行了,可是,這種你死我活的時候,誰能給他這時間?
千鈞一發間,重影的刀氣雖然還是斬了過去[新],可是,陸靈蹊手中的大刀,卻順著刀氣化成纖細花瓣在突破冰凍的時候,直撲他的兩只眼睛。
與此同時,芙晚的劍也在臨時變招,沖他甲殼沒有豎起來的脖勁處。
叮…!
劍氣破冰而入時,陸靈蹊的重影花瓣也直直絞進了吉元的腦子。
“啊啊啊”
冥蟲王后發現不妙,想要再救他一救,可是,遲了就是遲了。
吉元腦袋‘啪’的一聲掉下老遠,眼紅流出了無數紅白之物。
死了。
陸靈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遠方飚來的八道身影各選目標,沒一點猶豫地殺了進來。
陸安處又一聲凄厲的慘叫傳來,丁十一發現短短時間,他就要被人家四五個圍攻的時候,驚的爪上的鋼毛都直直豎了起來。
只恨天上的風聲呼呼,在見識到重傷的北二飛逃時被火燒又被冰凍,讓人家一劍斬了腦袋,他也根本不敢飛起來。
六腳冥蟲的速度天賦,被這里的異風生生地破壞了。
丁十一大急,顧不得用六爪再跟人家拼命,趴在地上,縮著翅膀,想要借著甲殼之利,橫沖直撞出這要命的戰場。
只要能讓他逃出不被異火籠罩的十里范圍,他馬上就能遠揚出去了。
丁十一的眼睛一前,才要伸爪子把扎進眼里的異物拽出來,腦子突然巨痛,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一下子旋轉絞動。
“啊”
他慘叫著撲倒在地上,六爪劃拉,一抽一抽的再也站不起來了。
隱隱的,他好像知道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干,可是,腦子太痛太痛,痛得他渾身抽搐,很快就陷入解脫的黑暗中。
這一次,是陸安吸取上一次的教訓,直接以鬼面錐破除他大腦里的所有功能。
雙盟坊市以強力手段震壓所有鬧事修士的時候,饕餮柱的戰場已經進入了尾聲。
一群化神修士在陸安的配合下,沒有傷筋動骨地把所有能動的六腳冥蟲全都宰了,只余最后一個冥蟲王后。
她本來想逃的,可是最終沒逃。
因為,她的身邊,連一個族人都沒有了。
雖是王后,雖然逃出去也能慢慢借用吉豐交上的儲物戒指,回復身體,可是,沒了化神境的族人,只靠她一個,也是沒辦法孕育后代的。
也就是說,她是王后,但也只是個不能再生育的王后罷了。
在諸多刀劍前,她慢慢化成了一個黑衣的女修形象,“我藏了兩個星舟,買自己的一條命行吧?”
星舟?兩個?
陸靈蹊站在師伯身后,都有些驚了。
“沒了族人,只靠我自己是生不出孩兒的。”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餓了這么多年,我只有一個要求,以后,每天都能吃飽肚子,至于修為禁不禁,隨你們。”
冥蟲王后無視那些刀劍,站到離陸靈蹊不遠的地方,“你叫什么?”
“林蹊!”
“當初就是你進了崎山秘地,然后又逃了?”
“…是!”
“就是因為知道我們的厲害,所以,你才不惜一切,對付下界的吉豐?”
“是!”
渲百和陸安腳步微移,自然而然地擋到了她和無想的前面。
陸靈蹊自然看出他們的小動作,心中暖暖,“這方世界是我們的,不是你們的,你有什么權力置問我?”
她伸出手,“當年我在崎山秘地被你搶走的東西呢?麻煩交出來吧!”
阿菇娜一心一意想找她打一架,正好把她的信物拿出來,嚇一嚇她。
還有青簪,那么好的防御法寶,就算自己現在用不著了,也可以賣給梁通師叔啊,他一直想要提升如意劍的品質,可惜這么多年都沒找到像青簪那樣相合的。
“…小氣!”
冥蟲王后把當年的納物珠鏈和儲物戒指全都扔了過來,“難為你這么多年都記著。”
這方世界大概真像當年那人說的那樣,是有因果的。
當年讓她逃了,以致吉豐、吉雨不管如何示弱都不管用。
如果…
冥蟲王后在心里輕輕嘆了一口氣,“從此以后,不必再記了。”
“那可難說。”
陸靈蹊的神識探進納物珠鏈和儲物戒指,果然里面吃的什么全都沒了,“修仙界雌雄同體的妖族又不是沒有。”
這么一點也不反抗地讓他們抓,她總不放心。
想要放心的最好辦法,是殺了。
一勞永逸。
“哈!你很會想象!”
冥蟲王后所化的黑衣女子好像被她逗笑了,“我已經說了,不放心,你們可以禁了我的所有,我只拿兩艘星船,買一條命,買余生不餓著。”
說到這里,她真的苦笑一聲,“你是沒嘗過餓的滋味,活,活不了,死,也死不了,可是無時無刻,哪怕沉睡之中,肚子也空蕩蕩的,在魂夢中想要尋找填飽它的東西。
那種滋味,誰過誰知道。
當然了,你們若是不想換,給個痛快也行。”
她望向遠處族人的尸體,“我只是沒有求死的勇氣,要不然,跟他們一塊兒,可能更好。”
什么話都讓她說了,他們還能說什么?
恒年上前一步,“只有星船沒有星圖,茫茫宇宙星空,也會迷路吧?”
“確實!”
冥蟲王后點頭,“我這里雖然沒有星圖,不過…當初為防迷路,星船所有走過的道,都以陣法自動成圖,落于星船甲板。
所以,你們不必擔心,我在星圖上做什么手腳。”
這么好?
恒年星君的眼睛閃了閃,扔過兩個丹瓶,“服下它,聯盟的刑堂大牢會專門為你開辟一個牢房。“
冥蟲王后沒有猶豫地把兩個丹瓶里的黑紅藥丸全都服下。
搜撿戰場,周淮、聶安等很快便發現,此戰能這么快結束的真正原因所在。
靈氣紊亂,神識不準的情況下,陸安和林蹊雖然不能用他們的十面埋伏御敵,可是十三個化神境的六腳冥蟲,最后居然有大半,是被他們從眼睛突破絞進腦子弄死的。
面對偶爾咳嗽,進階化神不久的陸安,眾人在談話間,一下子就變得親近和小心起來。
當然,陸靈蹊也跟著收了一圈的見面禮。
“…容錚拜見各位前輩!”
死里逃生的容錚和狼狽異常的商行、耿瓊,從深深的地穴爬出來,“此戰…此戰死這么多人,已死的一鶴星君要擔大半責任。”
他的牙齒咯吱咯吱響,“周長老、聶長老,郡伯長老之所以會靈嬰自爆,也完全是受了一鶴之累。”
只要一想到,那位長老在臨死之際還把他救下,容錚身上的血,就控制不住的有一種要沸騰又要冰凍的感覺。
這種在冰與火中煎熬人感覺,讓他非常不好受。
尤其是聽到聶安長老在此立碑樹傳的時候。
一鶴那樣的人,有什么權力,在做了那么多的錯事后,還被人當成英雄?
“商行,你自己說,你師父在應該封印饕餮柱的時候,把活扔給了誰?自己在干什么?”
當時離得遠,容錚要不是聽到耿瓊和商行爭吵,他也不知道,堂堂化神星君,會在那樣重要的時候,不去亡羊補牢,反而…
“不用說了,老夫盡知。”
看到商行深深低下的頭,還有耿瓊眼中含悲的樣子,恒年長老長嘆一口氣,“一鶴…實是該死。”
郡伯確實是受了一鶴的連累。
就是他和林蹊,若不是離得遠,都要受他連累。
“但…我們也不得不承認,一鶴和郡伯的靈嬰自爆,引出了饕餮柱的異風,以至于六腳冥蟲無法把他們的翅膀優勢發揮出來,正因為沒辦法逃亡,才讓我們一戰竟全功。”
恒年星君有事說事,“不過,錯了就是錯了,一鶴的儲物戒指,老夫會封存,交由郡伯道友的弟子或者后人,另外,修真聯盟亦會做出適當的補償。”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陸靈蹊。
其實若不是這孩子提出的滅蟲最佳時機,他也沒本事,發出生平最強戰力。
也是她的奔走,才讓無想、芙晚和陸安、渲百這么快地趕回來。
此一戰…可以肯定地說六腳冥蟲確實是天淵七界的大劫難。好在因為林蹊,才沒讓他們翻出大浪來。
“所有有功者,聯盟都會有獎勵!”
“七殺盟亦會有獎勵!”
周淮先看了一眼陸安和陸靈蹊,“此戰,靈界要多謝所有馳援的道友了。我七殺盟的藏書閣,可以免費向各位開放一個月。”
這真是不錯的獎勵呢。
連芙晚星君都忍不住帶了點期待。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七殺盟雖是魔門,可是,道、魔本就相依,從魔門典集佐證自己的道,有時候,更能達到想象不到的預期。
眾人浩浩蕩蕩重回聯盟坊市,獨留下波及百里的一個又一個深坑,一個又一個劍痕,饕餮柱的絕域整整向外擴棄了百里,冰、火異風在深坑在劍痕在某些沒撿盡的殘爪處呼呼而過。
旋轉的氣流里,好像還殘存著無數修士在臨死時憤怒、不甘…
陸靈蹊站在無想的遁光上,遠遠回頭的時候,輕輕嘆了一口氣。
“小桂要到你家玩。”
無想抓住她的手,清淺的眼睛里印著她身影,“我攔不住他,我陪他一塊到你家玩行嗎?”
“…行!”
沒什么不行的。
陸靈蹊回握老祖的手,“正好,我們可以一起修煉。”
她心中無大石了,只要仙界不再給他們出幺蛾子,天淵七界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事了。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無想特別喜歡跟她一起修煉,“小桂身上自有香氣,我們常和他呆一塊,也會香香的。”
陸靈蹊忍不住笑了,“好,到時候,我們一塊香香的。”
青主兒回來,要是聞到她身上另有小桂的氣息,肯定會升起一點危機感,以后說不得就舍不得離開她,再到亂星海了。
陸靈蹊感覺,她要是在亂星海嘗到了甜頭,以后會賴著葉貓兒他們,再跑亂星海的。
“占便宜的事,可不能跟小桂說。”
無想望望四周,小聲地傳音在陸靈蹊的耳邊,“一會兒,他們把獎勵發給我,我都給你。”
“好呀!”
自家老祖的好意,陸靈蹊當然不會拒絕,“除了重復的,或者我不想要的,全是我的。”
無想笑了,“我們都不想要的,就給虞…虞什么來著,”她不太記得了,“反正她是不會嫌棄的。”
“嗯嗯!”陸靈蹊抱住只能記住她和小桂名字的老祖,臉上的笑意加深,“她叫虞靜,白送的東西,哪怕是垃圾她也會高興收著的。”